都只有一条命,都很宝贵,所以不可以随便为人牺牲,哪怕是她,也不可以。 可这本就是一个权势与阶级当道的世道,她生在公侯之府,身体里流淌着皇室之血,站在了阶级的最高处。 只要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为她驱驰,为她牺牲,还是甘愿为之,她压根不用愧疚。 可事实却是,每一条命她都受不起,她愧疚万分。 愧疚的想将自己藏起来,任何人都看不见她,那么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牺牲。 他轻叹一声,抬手将缩进茧里的小丫头拎出来。 “若他人投以真心,肝胆相照,誓死追随,赴汤蹈火也要护你周全。 你以同等情谊相待,两人皆赤忱相见,无一方强迫,却因一句还不起,可便视别人的好为累赘?” 叶昭榆心揪着疼,一滴泪砸在枕上,喃喃开口,“不是累赘,就是觉得不公平……” “你死了就公平了吗?留下的人就公平了吗?这世间又哪来的公平?不过是强者在说话,弱者在忍受。 若哪一天,你能站在最高处,你可拔剑平天下任何不平之事,那时,你可以创造公平,让所有人享受公平,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得受着。” 他的话在寂静的屋子里缭绕,伴着明灭的烛火,现实又残忍。 “你愧疚,是因为害怕死了的人怨你,害怕本君怨你,害怕所有人指责你没能保护好他。 可他们没走过你的路,他们没跑过那晚的荒山,他们没画地为牢的死守一城,他们没在万重杀机中疯狂逃窜,叶昭榆,没人能够怨你,除了你自己。” 窗外雨势彻底停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般,带着几分暴风雨过后的平静。 叶昭榆先是咬着唇,随后攥着他的衣摆,最后大哭出声。 摩那娄诘眉间一松,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任她宣泄。 宣泄出来就好,证明活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眸看着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的人,肩上早已湿透,他轻声开口。 “本君让他护好你,也护好自己,可他对你,从不是因本君之令,只因你真心待他,他方舍生取义,你的藉将军,在为你而战,虽死犹荣。” 一阵长风吹响轩窗,耳边掀起阵阵呼啸声,身上的人湿润的长睫微颤。 “起风了,是他回家了吗?” 摩那娄诘抬眸看着窗外,万物吹拂,卷起千丈云岚,漫卷着随风飘远。 他点了点头,琉璃色的眼眸微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嗯,他回家了。” 叶昭榆压着翻涌的情绪,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着窗外的风。 直到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染红了半边云层,她才收回目光。 转头时,只见一抹红痕覆在他的脸上,她目光一顿,哑着嗓子开口。 “昨日为何没戴面具?” “昨日他们看着这张脸,无人承认我是西域君主,想将我悄无声息诛杀。” 叶昭榆眸光微动,转着麻木的脑子,“你知道这个结果的,除了拖延时间,还为什么?” 摩那娄诘弯了弯唇,抬手将她散在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看着恢复了几分生气的人,低声开口。 “阿榆自己猜猜。” 叶昭榆闭着眼睛沉思,想了一会儿,喃喃出声。 “此战一结束,他们若敢指认你来过中原,便是明知你在此,还故意对你出手,西域定发兵声讨。 若不承认,除了萧如顼和那老者,无人知晓你来过中原,不会因外族的身份,为我与侯府带来任何麻烦。” 她眼睫轻颤,抬眸看着他,“可黎州守军都见过你使用慈悲……” 闻言,摩那娄诘目光一顿,良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阿榆,昨日一战,除了我与死守城门的昭冥司三人,无一生还。” 叶昭榆太阳穴突突跳,明明早已做好无一生还的准备,可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缓声开口,“除了他们,便是黎州大小官员见过本君使用慈悲,可此战一过,黎州定归心于你,你若不言,无人敢言。” 叶昭榆轻轻勾了勾唇,“好狡猾的诘兔兔,不过,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再陪我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告诉你。” “好。” 昨晚最后一场春雨落尽,青山空濛,碧波万顷,黎州初初入夏。 檐边鸟雀呼晴,空气中泛着丝丝热意,天边的白光热烈又张扬。 叶昭榆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苍白无比的人,拿起眉笔为自己描眉。 “北幽此时在城外不远处扎营,南坻大军一走,哈察伦王一死,如今气焰收敛了不少。见城上无一守卫,怕和昨日一样,又有援军相助,是一出空城计,所以迟迟不见进攻。” 叶昭榆眸光平静,放下眉笔,指尖搅着一碗清水,抬手涂在裂开的唇上,轻轻扯了扯嘴角。 “城里有多少百姓愿意穿上盔甲,假扮士卒?” “所有官员与世家子弟都愿,他们有宁死不屈的风骨,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百姓。” “甚好。” 司葵目光一顿,看着面容平静无比的人,缓声开口,“君主那边……” “我去说,你站在门外,别进来。” “是。”
第226章 知晓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房内还燃着浓厚的安神香,香味沉静,带着无限安抚。 隔着纱幔,只见一人躺在床上,轮廓若隐若现,慵懒而缱绻。 叶昭榆眸光微动,缓步走了过去,床上的人听见动静,瞬间抬眸,眼中淡红色雾气一闪而过。 “怎么起来了?” 叶昭榆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音色沙哑。 “来告诉你,还差点什么,所以就早早起来做准备了。” “哦?还差点什么?” “吻我,我就告诉你。”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仰头吻在她的唇上,温柔无比,想安抚她破碎的心。 “吻了,还差……” 他的话音猛然一顿,一瞬间全身发软,无力的倒在床上,冷峻的面容陷进被褥中。 指节无力的攥着她的衣裙,用力到发白,琉璃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薄唇轻启。 “你要做什么?” 叶昭榆吸了吸鼻子,抬手替他掖好被角,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笑着开口。 “还差谢副将战死沙场,昨日一战,无一生还,中原再也没有谢副将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身份会为我带来麻烦了,毕竟,死无对证。” 摩那娄诘紧紧蹙着眉,盯着她,重复刚刚的问题。 “你要做什么?” 叶昭榆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红痕,眼底泛着无限心疼,音色沙哑。 “你是不是以为你能瞒得了我?上次花朝节,你就没瞒住。 我早就知道你旧疾发作了,可你不想让我知晓,于是我便不知晓。 那日所有的不快,皆是为你心忧,这才有了金莲哄你。 我一直记着你的旧疾,就算你压抑的再久,我都能发现,因为我在意,我什么都知道,只是别人不挑破,我便当做不知。 可如今,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任你强行封住逆流的气血,忍着千刀万剐的痛,去再守一日,我舍不得。” 她指尖划过他的胸膛,随后停在离心脏一寸的地方,运起内力将封住心脉的银针取出。 摩那娄诘眸光震颤,瞬间喘息不止,额头冷汗直冒,琉璃色的瞳孔肉眼可见的爬满缕缕猩红。 他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攥着她的衣袖,喘息开口,“城外……” 叶昭榆摸了摸他幽冷的血瞳,抬手扯下头上的红色发带,覆在他的眼上,轻声开口。 “北幽与我们打了半月有余,人也消耗了不少,如今首领一死,士气更是低迷。 只是他们人虽有损,却比我们一人不存强上太多,怕他们听到太子来援的消息,会狗急跳墙,发起强攻。 我会让城中百姓假扮援军,为我作势,去与他们谈条件,拖到明日太子前来。” 摩那娄诘长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袖,眉间萦绕着无限戾气,压抑着怒火开口。 “什么条件?你去北幽为质的条件!” 叶昭榆目光一顿,扯着嘴角笑了笑,“谢归哥哥,你知道的,我本身便是最有利的条件。” “叶昭榆!” “别恼,又不是真的去,就是骗骗他们,将今日拖过去。” 叶昭榆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 “你想今日拖着病体去与北幽一战,拖到明日太子来援,可你我都不是神,血流尽了,会死的。 何不选一个轻松点的法子,我就一句承诺,便可拖到明日援军前来,谢归哥哥,一点都不亏。” “他们凭什么应下你的条件!” “就凭,我的命在我的手里。” 摩那娄诘听着往外走的脚步声,额头细汗密布,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却又无力的摔在床上,心中怒火中烧,拿起枕头朝着门口砸去。 “叶昭榆,混账东西!” 叶昭榆站在门外,听着“哐当”一声,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随后抬眸看向司葵,缓声开口,“照顾好他,别给他解药,你若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就站在门外,听不见就不算抗命。” 司葵清清冷冷的眸中扯出一丝笑意,随后抬手朝她抚肩一礼,“多谢郡主。” 叶昭榆抬眸看着碧空如洗的穹顶,轻叹一声,“谢什么,该道谢的人,是我。” “郡主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还望郡主好好保重。” “无碍,就去说几句话,不见血。” 司葵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一身黑衣端沉无比,青丝高束,脊背挺立。 像是……能遮挡风雨之人。 可明明,明明一个时辰前,她脆弱的都快碎掉了。 “驾!” 一阵马蹄声疾,城门大开,几人策马出城。 远远望去,只见一黑衣女子带人纵马前来,声势浩大,惊飞了一路尘土。 北幽大军立刻戒备,纷纷拿着兵刃相对。 领兵之人视线微压,看着策马前来的人,手猛然一抬,身后士兵瞬间收了兵刃。 叶昭榆阵前勒马,战马顿时仰头嘶鸣,双蹄高扬,随后重重踏在地上。 “我乃盛安郡主,此地乃中原疆土,尔等再不退避,不怕我中原铁骑踏碎尔等?” 蛮夷看着马背上威严十足的人,一身黑衣肃杀无比,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席卷而来,压迫十足。 领兵之人狭长的眼眸微眯,看着只带了三个少年而来的女子,随后又朝着黎州城内看去。 只见倒塌的军幡重新扬起,城楼上站满披坚执锐的士卒,他的心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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