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后生,也不知道让让老夫!” 裴朝当即将手中的鱼放进对方的篓子里,谢太傅这才满意的哼了哼,继续开口。 “你这一点就不如盛安那丫头,那丫头可会讨巧了。”他顿了一下,又眯了眯眼睛,补充道:“也很会气人!” 裴朝闻言笑了笑,微风拂过肩上的落叶,音色和缓。 “郡主磊落坦荡,已至万山之巅,却从未高人一等,有此心性与魄力,就算她并无任何身份加持,也会赢的很多人的喜爱。” 她自身,便值得。 “那是!” 谢太傅骄傲的扬起下巴,悠悠开口,“那丫头在哪不能混得风声水起?不过……” 他看着远处白鸟掠过水面,眸光幽深,叹了一口气。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此番本是劝她远走皇都避避风头,却不料竟让她遭了此等大难。” 盛安郡主本身便是极盛的风头,盯着她的眼睛不会因她的远走而消减,反而跟她一起转移。 待她孤立无援之时,便倾尽全力打压,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盛安在奏书中写到,三皇子萧如顼从死牢逃出,直奔黎州,布局中局,迷中迷,织重重网,看困兽斗,不惜挑起四海之乱,也要将她葬在黎州。 扭曲到可怕,丝毫不怜惜置身于战火中的百姓,他若为储为君,那当是举国之哀。 如今落得个尸骨无存,口诛笔伐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叹息一声,如今看来,盛安的风头,越是打压,越是气盛,黎州一战,更是举世瞩目。 裴朝垂眸看着平静的水面,目光幽深,为何都要让她压下盛名。 昔日稚子请缨,今朝领兵御敌,她的气魄与勇气,配享所有人的赞赏。 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鱼线往下坠了坠,谢太傅眼睛一亮,抬手一提,一条鱼瞬间破水而出。 他咧着嘴将鱼放进自己的篓子里,随后将怀里的一本书取出,抬手丢给他,嘴角的胡须微颤。 “鱼归我,书归你。” 裴朝拿着书册翻了翻,看了看书册的扉页,弯了弯唇。 谢太傅瞥他一眼,幽幽开口,“那丫头与你密谋什么,老夫不关心,只是裴朝,老夫帮她与你传书,只因那丫头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老夫再清楚不过了,老夫信她,而你,老夫不敢断言。” 昔日他能背弃自己的气节,对朝廷失去信任,如今回归,不代表他对人对事付有十分信任。 盛安那丫头吃的苦太多,他不想再见有人再伤她一分一毫,更不希望有人背刺于她。 裴朝抬手朝他一礼,“太傅放心,裴朝此生,可背弃所有人,但绝不会背弃郡主。” 谢太傅摇了摇头,抬手指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呀你,当真是栽在那丫头身上了。” 裴朝目光一顿,微微摇了摇头,背手看向远处,温声开口。 “世间之事,除了情,还有许多感情值得追随,裴朝于郡主,是仰慕,不是渴求。”
第230章 少怪自己 秋风寥寥,拂满盛京长道,暮鼓镗镗,崔发落日向晚。 裴朝漫无目的地走在人影幢幢的长街上,周围繁华依旧,游人如织。 偶有少年打马而过,马踏斜阳,意气风发,连带出一群绰约少年,说说笑笑的打马走远,引得无数人抬眸张望。 “唉,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有人看着那群走远的少年,如是说。 “少了点热闹,要是郡主还在京城,京城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这个时候,应该是郡主领着一众纨绔子弟策马游街,骄纵张扬,声势浩大,连路过的狗都要避避风头!” “哈哈哈哈,是郡主能干出来的事!” “话说……黎州之围已解,郡主何时归京?” 裴朝清浅的目光落在天边逐渐下沉的光晕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册,宽大的袖袍被微风吹起,衣袍落拓,身姿清瘦。 耳边充斥着周围人的讨论,却始终逃不过一个人的名字。 脑中又响起刚刚太傅的叹息,“盛安那丫头看起来好相处,实则骨子里透着几分淡漠,真正能被她归为自己人的,就那么几个,你若没有真心,这辈子都别想在她心上留痕。” 裴朝指尖摩擦着书册,眼底露出几分淡笑。 世间最薄不过感情,最凉不过人心,自他苟活于世,待人,七分便够,待事,五分足矣。 十分的真情,少之又少,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对郡主,付有几分。 只知,黎州之乱传入朝堂,他的心也随着整个朝野动荡。 跋涉千里,入仕为官,本是不想再见稚子请缨,更不想她再挡在众人之前。 可偏偏,事与愿违,重兵围城之际,她依然是被推在最前的那一个。 明明中原有万千士卒,可总是连一个她都护不住。 她身处权利中心,周身布满重重危机,一不小心,便能让她如此番一般,身陷囹圄,做困兽之斗。 于是,他主动找上了她,他知道,她不会再坐以待毙,她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他,想帮她。 果不其然,他托人传去黎州的第一封信,便得到了她的回复。 信中说,她与他,可共谋前程,不可谋私情,否则,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知晓,她心里早已有了想赴白首之人,他也早已退守在了本分之内。 因此,他应了她的前程,为此在朝堂斡旋,为她所拥护的殿下铺路。 盯着她的人太多,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他们之间的往来,便像今日一般,通过他人之手将消息传递。 她不归京,一为疗养,二为暗暗丰满自己的羽毛。 吃多了无人可用的苦,她要任何时候都不再孤立无援。 裴朝收回思绪,缓步朝前走去,眸光轻和平静。 孤身周旋,尽头无望,窒息又绝望。 所以,她不逃避,她要对抗。 暮色压着天光,远处星河辽远,长廊下,一片灯火阑珊。 夜风拂过廊间红穗,周围寂静无声,唯余远处传来一片虫鸣。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闻声,撑着下巴歪歪斜斜地坐在台阶上,头一点一点的人立刻惊醒,一下站起来,看着来人,眯着眼睛含糊道: “唔,叶昭榆,你终于醒了。” 叶昭榆穿着一件淡色长裙,发丝凌乱的散在周身,带着几分凌乱缥缈之感。 她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脸色略微苍白,看了一眼睡的迷迷糊糊的人,缓缓开口,声音却嘶哑至极。 “怎么不进去?” 萧瑶抬手打了一个哈欠,发侧的红穗顿时晃荡不已,闻言,嫌弃的看她一眼。 “你喝了多少酒心里没点数?你那房间现在狗都不肯进去!” 叶昭榆弯唇笑了笑,带着几分宿醉后的迟钝感,抬手接过侍女递来的披风,踱步走在长廊中。 风一吹,撩起她的青丝,散了散她身上还带着的几分酒气。 整个人透着几分风雨过后的平静,平静的像是不起波澜。 看着跟过来的人,轻声开口,“我睡了多久了?” 萧瑶伸出三根手指,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冷哼一声。 “姑姑刚走,你就喝得烂醉如泥,要是被她知道了,你少不了一顿责罚。” 叶昭榆漫步走在长廊中,身姿窃宛,眉目如画,指尖拂过廊间红穗,抬眸看着天边明月,眼底栖着寂静的霜色,轻叹一声。 “我曾承诺,若黎州渡过难关,定与他们痛饮三日。” 如今浮醉三千场,却无一人作陪。 萧瑶眼睫微颤,紧抿着唇,她知道,她就是在无数碑林前找到她的。 她给的承诺,她做到了,无数杯酒洒入碑林,她与他们大醉了三日。 她抬眸看着漫步往前走着的人,说不出的洒脱和寂寥,想起她与姑姑初初赶来黎州,见到她的样子。 整个人透着死气与破碎,像是枯木旱久,不逢甘霖,仅凭最后一点气力吊着。 姑姑当即哭出声来,随后压下悲伤,广招天下所有名医赶来黎州,药材一车又一车的送进侯府。 如今,三个月的光景已然过去,她的身体才初初有了好转。 没想到鬼门关走一遭,姑姑前脚刚因事回京,她后脚就将自己喝趴下了。 这把她吓得不轻,生怕她再出点什么意外。 她问她为什么,她说不想让他们久等。 他们是谁,她是知道的,他们是亡于黎州之乱的所有士卒。 听闻,那一战,是她领兵御敌,后来,除了她,无一生还。 还听闻,与她一起来黎州的谢公子成了她的副将,为她冲锋陷阵,为她所向披靡,最终,殁于黎州之乱的最后一战。 光是听闻,便觉得窒息不已,眼睁睁的看着朋友,战友乃至亲人死于眼前,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悲痛。 萧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发侧的红穗与主人一起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耷在耳侧。 “怎么了这是?” 叶昭榆抬手摸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好的眯了眯眼睛。 萧瑶咬着唇,抬头看着她,眼眶微红,嗫嚅道: “要是当时我看见三皇兄后,我能多想一点,再不济便将此事告诉你,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前去调查一番,保不齐他就逃不出死牢,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发生!” 当时她与叶昭榆逛街时,看见的人影一定是萧如顼,想必他那时刚逃出死牢。 怪她毫无警觉,放任了祸端的发展。 叶昭榆眼睫轻眨,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拂去她眼角的泪,轻笑着开口。 “少怪自己,多怪他人,过去的事再纠结就没意思了,以后多留个心眼就好。” 萧瑶嘴一扁,倒头扑进她的怀里,“呜呜呜,叶昭榆,长脑子好难啊,我感觉我长不出来!”
第231章 我觉得 水雾空濛,翠幕惊烟,时过初秋,江南依旧万物生发,不见一丝衰败之感。 叶昭榆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的白团子,悠闲的听着雨打楼台的声响。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嚎,顿时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叶昭榆,我好无聊啊。” 萧瑶躺在另一只躺椅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怀里的一只花球,鼓着腮帮子忿忿开口。 这里总是下雨,潮潮的,一点都没有盛京热闹,不好玩。 “去,拿个鱼竿来,陪公主钓鱼。” “是。” 身后侍女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鱼竿走来,双手抬起递给萧瑶。 萧瑶嘴角一抽,一下将头偏向一边,发侧的红穗瞬间甩出一个弧度。 “老年人才喜欢钓鱼,本公主花一般的年纪,才不要钓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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