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得知黎朔派人赶往黎州的那一刻,她瞬间怒火中烧,随即又立刻下令组织边境百姓撤退。 果不其然,西域反扑,北幽落败,随后中原疯狂报复,中原太子领兵连扑南坻边城六十余里。 她带着部分军队进行阻击,大半军队护送百姓继续撤退,随后全部大军集结,阻中原铁骑于天峡关外。 自此中原与南坻的斗争,便落了幕。 南坻失了六座空城,中原南境焦土遍布,西域疆土分寸未丢,北幽一半疆土沦陷。 损失大小,高下立见。
第274章 谋以定国 窗外风雨如晦,月色在大雨中斑驳,偶有几声吆喝从驿站门口传来,带着雨夜赶路的急促感。 叶问荆抿着唇,眸色幽深暗沉,耳边还回荡着她的话语。 中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两邦侵袭,整个南境失守,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中原到现在依旧对北幽与南坻恨之入骨,若不是四海盛宴期间不得兴起干戈,他们走在盛京城内,都不知道被套了多少次麻袋了。 他乃大盛将军,自当疾恶如仇。 此番若不是担心南坻又使绊子,他才懒得出京探查。 遥想当初,她在信中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北幽乱斗,可转头南坻军队便出现在了中原疆土之上。 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口气顿时憋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至今难以释怀。 那态度,堪比稚子的脸,说变就变。 一只冰冷的手蓦然挑起他的下巴,触感寒如冰刃,顿时凉的他一个激灵。 他瞪大眼睛,瞬间仰头往后一缩,抬眼瞪着眼前的人。 “你想干什么?” 黎宿看着一脸警惕的人,面上的怨气还没来得及散去,深邃冷峻的眉眼蹙着,带着无限不满。 她轻笑一声,捻了捻指尖,敛了周身威压,低声开口。 “在怪本王言而无信?” 叶问荆眯着眼睛又向后退了一寸,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哪敢啊,摄政王权势滔天,想打哪儿打哪儿,除了中原,本将军哪敢拦。” 听着愈发哀怨的腔调,她难得笑出声来,随后走到另一把椅子旁坐下,抬手替他将热茶续上,缓声开口。 “本王征战多年,早已厌倦了战场,因此南坻一问鼎四海,本王对外便主张言和,一为巩固根基,二为避免战祸。 然而,女帝与朝中一些大臣主战,每每生出挑起战火的心思便被本王驳斥,渐渐君臣离心,同道殊途。 此次与第一次与你交战,都非本王所愿,尤其是此次,水太深,本王可不想蹚。 怎奈,得到消息时,女帝已经派人赶往了中原,本王而后应下了她最后一求,替她拦了西域铁骑三日。” 叶问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剑眉微扬,颇为好奇。 “她求了什么,竟让你改变了想法,纵容她乱来。” 黎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着鼻尖袅袅茶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随后拿着茶盏晃了晃,眸色微顿,轻声开口。 “她求了最后一场君臣关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王自此不愿择木而栖,本王要亲自做那可栖的良木。” “啪嗒”一声,手边茶盏猛然被打翻在地,浑浊的液体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 叶问荆瞬间抬头看向悠悠喝茶的人,只见对方一脸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多大逆不道。 黎宿放下手中茶盏,瞥了一眼满地狼藉,又抬眸看向一脸复杂的人。 “因何如此惊讶?官逼民反,不是向来如此?” 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叶问荆又默了一瞬。 不怪他刚刚如此惊诧,定安侯府世代以忠勇闻名,祖训的第一条便是忠君爱国。 他从小耳濡目染,将忠诚二字刻入骨血,此生可死不可逆。 在他的世界里,更不会出现“谋反”二字,乍一听到他人提起,满心惊讶与排斥。 随后又想到她的处境,便又觉得情有可原。 求生之举,又为民心所向,一举双得,为何不为? 只是,“既然早已看清对方并非明君,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出手?不见得对方比你强。” 倘若早早将其换下,也不会有后续这般多的乱子。 闻言,黎宿笑了一声,凤眼中盈满感慨与宽容,像是纵容稚子笑言,抬眸看着他,丹唇轻启。 “你三叔可强?” “当然强!” “摩那娄诘呢?” “四海第一勇士。” 黎宿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仰头靠坐在椅子上,周身久居高位的气势尽显,抬眸看着窗外被雨水淋湿了的夜色,悠悠开口。 “宣远将军昔日威名扬于四海,仅凭一柄长枪便挑翻周边各国,威慑外敌于百里外,可结局呢?不过身死孤城,他不自救,是他不够强吗? 再观摩那娄诘,隐忍十年,甘居人后,方等来一场西域政变,让他彻底摆脱枷锁,登临君位,可那十年间,他为何不动,也是他不够强吗?” 她侧头瞥着一脸沉思的人,指尖点着桌面,嗓音低沉。 “任何一次政变都是一场久来的筹谋,没有哪个人能仅凭一时与一己之力改朝换代。 他若没有阵营与谋算,再多的想法都不过一场空谈。 当初,本王若选择了高坐明堂,便无法上战场,本王选择了上战场,便无法高坐明堂,世间之事,自古难以两全。 而后本王拿剑涌入四海,抗住所有倾轧,硬生生为南坻杀出一条路来。 如今不过刚刚回归朝野三载,在朝中根基尚且不稳,又遭女帝忌惮,四周藏污纳垢,你要本王如何出手,才不会被朝堂的鬼杀死?” 黎宿抬手理了理散在脸侧的青丝,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小子,现实可不是百姓嘴里的话本子,随便翻过一页便是功成名就。 那得一步步走出来,还得步步见血,纵观过往,走这条路的,大多功败垂成。 本王并不想走,可到头来,却不得不走,那可是一条踩着血亲也要往上走的路。” 她一手捧上去的人,如今,又由她一手拉下来,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原本……是在为她想要的南坻而战…… 窗外冷风吹来,她的话缓缓散在风中,莫名带着一丝悲凉。 叶问荆叹息一声,明堂凉薄,史书太轻,载不动那千秋万代的悲骨。 一场政变,看似反叛荒唐,又有多少是逼不得已。 他星目微眨,收了嘴角的调笑,抬眸看着闭着眼睛听风的人,缓声开口。 “所以,你刚刚说发兵黎州,你有利可图,是图内,而不是图外?” 黎宿睁开眼睛,将翻涌的情绪压在眼底,今夜难得高看他一眼。 “不错,大乱不起,本王怎么趁机堂而皇之的集结兵权,直逼朝堂,真正做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那一时战是为永世安,此乱一平,往后年年岁岁再无忧愁,本王乐意为之。” 叶问荆看着狂妄且嚣张的女子,惊叹她的果决与魄力。 谋以定国。 以十载谋一国盛,又以三载谋一国安,合该她名传四海,万人称赞。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已经控制住了朝野,此番又怎么让小鬼跑出来作乱?” 黎宿凤眼微眯,端起手边茶盏喝了起来。 她借着南坻与中原缠斗,将兵权集结,先黎朔一步下手,直逼朝堂,连斩欺上瞒下,祸乱朝纲的奸佞小人百余人后,朝堂之上再无异声。 她借此整顿朝纲,一点点的拔掉黎朔在朝堂中的獠牙,将她软禁在了长宁宫内。 本以为她再无反抗之力,未曾想,一时兴起,赴宴中原,却让黎朔钻了空子,借异族的刀来杀她。 变故发生后,她其实有一瞬的懊悔。 此时不该离朝,她竟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将尚且不稳的局势抛在脑后,颇为不理智。 可当看见那抹身影抱剑出现在雨中时,她觉得,此行也算圆满了。
第275章 不愿 “怎么又不说话了?” 黎宿回过神来,看着拧着眉不满的看着她的人,眉间满是意气,好似再大的风雨都难压他的轻狂肆意。 心意一动,伸手抚了一下他脸侧的红痕,顿时换来一个弹跳。 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毛发耸立,跳到门口咬牙切齿道: “让你动嘴,没让你动手!” 说完,又默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揉了揉眉骨,随后摆摆手。 “罢了,嘴也别动了,今夜就聊到这吧。” 黎宿看着信步往外走的人,眸光微动,抬声将人叫住。 “本王若许你凤君之位,你可愿随本王回南坻?” 叶问荆身形一顿,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人,笑了一声,随后抱着双臂,扬了扬下巴。 “本将军若许你侯府主母一位,你可愿留在中原?” 黎宿眸光微淡,断了最后一丝念想,低头一笑。 “不愿。” 叶问荆也轻笑一声,马尾于身后飘扬,“那不就得了,本将军生于中原,长于中原,最终也将葬于中原,除了中原,本将军哪都不去。” 要说对她没感觉,一眼便识破冒牌货的伪装又作何解释? 但,那感觉太浅,算不得喜欢,反而是遇见对手的狂喜居多。 况且,他们本就处于两个极端的世界,父权与母权对立,哪一个都不会低头,又怎能同道而行。 他看着面容沉静的人,振了振衣袖,笑着开口。 “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将军就不劳摄政王挂心了,那凤君之位,还望另觅他人。” 黎宿眸色沉寂,颔首应下,“好。” 月凉如水,雨势渐歇,远处山色暗哑,天边一缕光线穿破幽微的云雾照来。 黎宿披着一件暗青色外袍,背手站在窗前,隔着冥冥天幕朝着南坻的方向望去,思绪也随着袅袅雾气不断飘荡。 “阿姊!你为何要答应母皇去戎离为质!” 十三岁的黎宿满脸怒容的冲到一人面前,凤眼瞪的浑圆,大声质问。 那时,还未曾有后来的不显山不露水,带着几分少年的冲动与朝气。 “母皇承诺,待我从戎离归来,便许我太女之位,阿宿,等我成了太女,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我要将父亲从冷宫中接出来。” “戎离欺软怕硬,见我南坻女子当道,才不断侵扰,你此行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黎朔抬眸看着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凤眼,与父亲如出一辙,不禁弯眸笑了笑。 “阿宿,阿姊想赌一把,你若真担心我,不如好好练剑,早日将我从戎离接回来,到时候我要做太女,继而成为一代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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