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利益盘根错节,子女行为与家族荣辱挂钩,阿榆,这世上很多事情,无法用对错来衡量,李家气焰嚣张已久,若再不打压,恐会生出许多乱来,陛下只是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他明明可以去找李家本身的错处,却偏偏从一个无错的女子下手,因为这最为省事! 可明明一个月前,他与丽嫔还恩爱两不疑,如今为了目的说抛弃就抛弃,是不是……太冷漠了?” “阿榆你记住了,不管陛下如何宠爱你,但他首先是一国天子,其次才是你的舅舅,你当知伴君如伴虎,不想成为下一个丽嫔,就该知道凡事都要谨言慎行。” “若他真的弃了我,难道我不知道弃了他?哪里有压迫哪里还有反抗呢!” “叶昭榆!休的胡言!” 他与叶政陵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彻底,很难想象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说出的话。 恐怕连她阿爹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站在同等的层面上对话,将问题的本质看的清楚。 原本便知她比寻常之人聪慧,却不知她还比任何人都有魄力。 若他真的弃了我,难道我不知道弃了他? 这句话,天底下有几个人敢喊,又有几个人敢做。 叶政陵目光热切地落在那小丫头的身上,紧紧扣着廊间圆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衍,替阿榆卜一卦,看看侯府的命数可系在她的身上。” 他们站在廊间,紧紧盯着三枚铜钱踉跄着落下。 在,可她为屯卦,乃夭折之命,活不过碧玉年华。 他们顿时大惊失色,从未料想那小丫头竟是这般命途。 侯府的出路是在她的身上,可她的前路又为死路,这与绝路无异。 叶政陵指尖紧紧扣着廊柱,看着不远处面壁思过的小丫头,目光复杂,沉声开口。 “阿衍,再看看,只看阿榆,看看阿榆的生机在哪里。” 只要她有出路,侯府便有出路。 “好。” 第二卦落下,依旧是屯卦,却有了一丝偏移,是另一种极端不利的情况,却也是此卦唯一一丝生机。 若不想死,便要背井离乡,在他处寻得转机。 “那转机在何处?” “卦象为兑,意指西方。” 一阵鹤鸣响彻山野,亮翅云间,遨游四野。 贺衍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手中酒碗,白发飘散,眼中带着三分醉意。 “你赴死的那般干脆,连为榆丫头改命的人都未交代,是不是认定了我会出手?” 醉眼迷离间,仿佛看见对方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枕在脑下,抬眸看着鹤游云间,吊儿郎当的开口。 “小爷若死了,贺参军能善罢甘休?” 随后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叹了一口气。 “我本不欲让你入局,可你偏偏不肯出局,便只能强行将你安置一边,只望你能在危急时刻帮帮阿榆。” 随后他低头笑了起来,转头看着他,缓缓启唇。 “未曾想,你竟将整个西域拉入局中。” 贺衍低低笑了起来,白发散在风中,抬手敬了敬四周山川河海,音色轻缓。 “凡事讲求因果,西域与侯府的因果,只有那个孩子。”
第356章 天命 贺衍起身看着几只白鹤在山间穿行,山雾盈岚,好似绿野仙踪。 他眸光流转,忆着往事。 阿陵死后,他一直派人守在榆丫头的身边。 当萧徜彻底按耐不住对她出手时,他的人便设计引走了那些杀手,随后带着昏迷不醒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域,去寻那抹渺茫的转机。 世间从未有太多巧合,榆丫头能死里逃生,又偏偏去了西域,不过都是他们为之。 可以说,她能出现在少主殿,也都是他的手笔。 他不知阿陵将怀远军交到榆丫头的手里想让她做什么,但仅仅靠一支军队是斗不过一国之君。 所以,榆丫头需要外援。 而那时,那个孩子已经声名四海,整个大漠都在为他臣服。 说他一剑封疆都不为过,四海又有几人能斗的过他。 他要让他成为榆丫头的助力。 他早早派人打听清楚了少主殿的情况,只要将榆丫头送进去,凭那个孩子与定安侯府的那抹羁绊,定会出手护住阿榆。 因为从他卜出兑卦的那一刻,他就相信,榆丫头的生机在那个孩子身上。 可他不能太过刻意,若让那个孩子察觉是中原人特意将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么榆丫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索要恩情的器皿。 恩还完了,便一拍两散,他与定安侯府的羁绊便彻底断了,不会再有任何深交。 这绝对不可以。 所以,不能用他们的手将人送去,只能用胡人自己的手将人带到他的面前。 这样一来,榆丫头最为无辜,她的出现是无奈之举,中间丝毫没有夹杂任何算计。 两个人的心里都不会有任何隔阂,他们的羁绊只会更深不会更浅。 恰逢西域国师与西域少主矛盾激化,国师使徒多次物色美姬去刺杀少主。 他让人将榆丫头放在国师使徒的必经之路,并找了几个卖相差的中原女子为榆丫头作衬。 果不其然,那人一眼便看中了阿榆,后来的一切都朝着他料想的方向走。 榆丫头进了少主殿后,他的人便再也无法渗透,只能远远守在殿阁周围。 他们只能将她送到这里,能否改变她的命途,拿下摩那娄诘这个助力,还得看她自己。 可他始终觉得,她不会输。 所以当问荆梦见她出了事,他才会淡定的安慰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问荆心神不宁的忧虑下,他还是忍不住又为她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凶,他顿时心惊不已,难道侯府与她,当真无法摆脱夭折的命数? 好在最后又出现了转机。 阿榆从来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当她带着摩那娄诘回中原时,西域这步棋便悄然落入盘中。 他眸光波动片刻,随后收回目光,回头望向身后之人,眼眸轻挑。 “你给了她百战之师,可只有刀,没有盾,不见得她能坚持到最后。” 那人起身走来,与他并肩而立,俯瞰着群山在他们脚下争锋,笑着开口。 “不是还有贺参军吗?” 他为阿榆磨了最利的刀,贺衍为她结了最硬的盾。 阿榆是他纳入盘中的暗子,而西域,是贺参军一手拉入盘中的棋子,并且以一己之力扩大了整个棋盘,由中原蔓延至了四海。 这下的可是一盘,天下局。 贺衍低低笑了起来,抬手去触山间流岚,眼底是说不出的快意。 “西域若入了局,萧徜不会坐以待毙,定要拉其它势力下水。 南坻内政动荡,且主和,不一定能成为萧徜的助力,而北幽贪婪好斗,萧徜定会利用他们去攻打西域。 然,西域有摩那娄诘与血狼军坐镇,北幽定是有去无回。” 那人抱臂看着一身青衣白发的人,眼中满是戏谑,啧啧开口。 “不愧是贺参军,当真是谋略过人,都算计到外邦去了。” 从一开始,便是他的局,早早的落了子,只等最后坐收这天下局。 贺衍一挑眉,也抱臂开口,音色漠然。 “萧徜的命,你自会让榆丫头去取,可剩下的那一个,得我来。” 宣远将军死于萧徜和北幽之手,所以,二者一个都不能活。 阿陵执阿榆一棋,灭了大盛,他执西域一棋,灭了北幽。 这天下局势,最终都走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天命,也不过如此!” 好似两个轻狂的少年从未服输,生死都无法阻挡他们与天一斗。 贺衍迎风而立,负手站在山巅之上,垂眸俯瞰着脚下城池,眼里是说不出的平静。 “这江山,如今,归榆丫头了,你选了一个好苗子,就算没有告诉她往何处走,她自己也走到了那最高的位置。” 从她悄无声息地收割南境与北境的民望时,从她去触各地的权利中心时,她的野心便已经关不住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想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那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毕竟,只有权利才能对抗权利。 太子殿下临终前的一句话将西域铁骑挡在了中原外,让她自己去争那最高的位置。 她要那个位置,就得她自己去拿,别人给的,不作数。 果然,她不曾让任何人失望。 中原归她。 落日隐匿西山,只余天边残霞还在染就流岚,放眼望去,城中灯火骤起,清风朗月入怀。 身侧之人俯瞰着这巍巍山河,眼中映着时和岁稔,灯火人间,眉眼之间皆是傲然之色,大笑开口。 “而今四海三分之势,周边宵小伏地称臣,北望蛮夷溃如蚁穴,南望女尊守旧之姿,西眺大漠孤傲不群,唯我中原,物阜民丰,高朋满座!” “时移势易,星河斗转,凤翥九天,百兽震惶,聚贤敛能,清风自来,大昭百年,鸿福齐天! ” “大善!” “哈哈哈哈哈……” 两人拿着酒碗,并肩敬这大好河山。 长风一吹,山间流岚尽散,看台之上只有一道飘逸十足的身影,青衣白发,好似将要化鹤登仙。 醉后人如梦,未清醒,未清明。
第357章 不敢怪 黎州城内,众人摆宴西楼,给郡主接风,城中大宴三日,来迎新主归国。 宴会之上,百官弄盏传杯,歌她红缨破万阵,乱世去,安宁至。 黎州大小官员更是骄傲无比,拿着酒满场跑着敬从京城来到此处的官员,赞扬黎州人杰地灵,出了定安侯府这样的满门忠烈。 叶问荆更是被怀远军各部首领拉去拼酒,不醉一场大概是消停不了。 叶昭榆撑着下巴,额间描着花钿,眼尾曳一抹锦绣胭脂,一身厚重的暗金凰纹衣裙垂在地上,以黑色打底,金纹为饰,张扬繁复,尊贵无比。 她看着月亮已经移至中天,众人依旧热情高涨,止不住地摇了摇头。 今天大家都很兴奋啊,看这架势是奔着通宵去的,可她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随后看了一眼倚坐在一侧,眼中也染了三分醉意的阿娘,朝她眨了眨眼睛,拖着调子开口。 “喝不动了,困……” 萧焕茸无奈地笑笑,随后缓缓起身,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衣摆,看了一眼困的找不着北的小丫头,眼眸一挑。 “还不跟上?” “得嘞!” 随后两人作别众人,款款离去。 寝宫里,叶昭榆坐在铜镜前,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为她拆发,她胡乱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朝着身后之人告起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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