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竟然也在。 苏氏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伞递给婢女,再把染了寒气的披风褪下。她笑盈盈地朝老太太走过去:“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老太太看向儿媳。不由想起前一个儿媳来。前后两个儿媳当真是差别太大,这种巨大落差感,让老太太适应了十几年也没能彻底适应。 “云栀小时候病弱,家里去西河任职,她那身子骨受不了长途跋涉,不能跟去,便养在了我身边。这一养啊,就是这么多年。这孩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挑不出半分毛病来。我养大的孩子轮不到别人管教。你还不如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 苏氏想反驳,可是瞥见坐在一旁的陆老爷,愣是把满肚子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只柔柔弱弱地应一句:“儿媳知道了。” “老爷!老爷!”王管事淋着雨穿过院子,到了门口只敲了下门,还没等主子们应声,就直接推开了门。 苏氏正低着头挨训,哪里愿意被下人看见?她竖眉指责:“咋呼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管事脸上灿烂的笑容稍微收了 收,顾不上夫人指责,急急禀告:“来了信儿,二爷今天要回来!” 一直心不在焉坐在一边的陆老爷一下子站起身,惊喜道:“颂焉要回来了?人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家?” 不多时,陆家所有人都知道了陆玹今日要归家。顾不得下雨,所有人都来了鹤青堂,恭候陆玹回家。 陆善静、陆善和、陆善柔三姐妹前后脚过来。 陆善静是苏氏所生,陆善柔和陆源皆为陈姨娘所出。而陆善和的生母柳姨娘已经去世了。 都是十几岁娇妍的年纪,平日里很喜欢打扮,尤其是陆善柔。只不过听说二哥要回来了,过来时一个比一个穿得端庄素气。 “我已经四年没见到二哥了!”陆善静笑着说。 “是呀。二哥这么一走就是四年。之前还受了重伤,现在养好伤,终于要回家啦!” 陆善和在一旁附和:“二哥马上就要成亲,是双喜临门呢!” 其他人立刻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陆善和愣住。她说错话了吗? 陆源立刻岔开话题:“我珍藏了许久的酒就等二哥回来。” 你一言我一语,屋内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老太太眉开眼笑亲自点了几道陆玹喜欢的膳食让厨房准备,又让下人们再打扫一遍陆玹的住处。 李嬷嬷心事重重地走进屋内,看一眼老太太高兴的神情,欲言又止。 老太太瞥见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你一会儿派人去一趟纪家的庄子,让云栀快些回来。哦对了,下雨呢,也别太急。小心路滑!” “老太太!”李嬷嬷再也忍不住,哽咽道:“表姑娘没了!” 喜气洋洋的屋内立刻一静,疑惑望向李嬷嬷。 李嬷嬷立刻解释,刚刚来了人送信,表姑娘的马车被滑坡滚石砸到山下去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僵住,身子晃了晃站不稳。李嬷嬷和近处的陆善和赶忙扶住她。 陆柯和陆源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老太太强自镇定,颤声吩咐立刻派家丁过去。 陆善柔小声嘀咕:“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命薄接不住太大的福气……” 这话传进老太太的耳朵,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厉声:“你在说什么?你都听谁议论了什么?” 陆善柔吓得一哆嗦,小声说:“听、听几个下人议论的……” 老太太气得发抖:“是谁在咒我的云栀!来人,去把碎嘴的人查出来,一个不落地发卖了!不,不行……我这就出城去亲自看着……” 她要亲自把云栀接回来。 一屋子的晚辈围上去劝阻。 “祖母,外面下着雨呢。您应当身体为重啊!” “您过去也于事无补,帮不上什么忙……” “祖母不等二哥回家了吗?” 老太太耳边一片嘈杂,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恍惚间只听见纪云栀在她耳畔一声又声甜甜唤她姨奶奶。 “都别吵了!备车!”老太太执意出城,谁也劝不住。她推开李嬷嬷和陆善和的手,大步往外走,连伞都没拿。 李嬷嬷赶忙小跑着跟在后面,为老太太举着伞。 屋里的人劝不住老太太,只好跟出去,要把老太太送上马车。 雨越来越大,纵使举着伞,也难免湿了衣裙。 陆善柔嘀咕:“死都死了,尸体早一天晚一天搬回来有什么区别?我看那些人议论得没有错,就是福薄接不住这么大的恩赐才被砸死了!” 陆善和不爱听这话,快步往前走去,和她拉开距离。 车夫驾着马车到府门前,摆好登车的踩脚凳。老太太刚要登车,忽听马车声,她循声望去,就见一辆马车将到近处。 陆善静眼尖认出赶车的长河,提声:“是二哥回来了!” 老太太这才将踏在踩脚凳上的脚收回,没立刻走。 陆玹的马车停下,长河跳下马车撑起伞候在车边,直到陆玹下了车,为他举伞。 陆玹下了车,目光扫过一众,诧异问:“怎么都在外面淋雨?” 他未等人答他的话,已经侧转过身去。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只纤纤素手探出车门。 陆家主主仆仆一众震惊:二爷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当纪云栀走出马车,府前一片诡异的寂静,唯有雨声哗哗。 “云栀!”老太太奔过去,双手死死握住纪云栀的双臂,上下打量检查着可有缺胳膊少腿儿伤了哪! 瞧见老太太这样,纪云栀的眼眶瞬间泛红。她伸出双手在老太太头顶给她挡雨,哽咽解释:“我不在马车上,又恰好遇见二爷。” 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逃走,要不然姨奶奶要伤心好几天! “好了好了,都别站在雨里了。都进屋里。”陆老爷乐呵呵地发话。他望着陆玹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众人都去鹤青堂庆祝陆玹的归家,唯纪云栀匆匆回到了住处。 她换掉身上的湿潮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婢女们知她今日必是累了,都退了下去,没在屋里吵她。 白日里神经紧绷,逼着自己冷静,屋子里只她一个了,纪云栀开始后怕。 孙叔血肉模糊的脸总是浮现在她眼前,她又忍不住幻想被砸死的人是自己。 她摇摇头,抱着枕头躺下,可是闭上眼睛孙叔的脸却变得更清晰,窗外呼啸的风阴森如鬼吟。 纪云栀瑟缩坐起身。她不要一个人呆着。她起身下床跑出屋外,穿过花园和游廊,直奔老太太的住处。 老太太的屋子半开着门,纪云栀瞧见老太太衣角的那一刻,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委屈。 “姨奶奶!”她提裙迈进屋内,朝老太太奔过去,扑进她怀里。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回抱她,“怎么了?” “我今晚能不能睡在这儿?我想和姨奶奶一起睡。”纪云栀低泣,“我害怕……” 老太太心疼地抚着她披散的长发,却没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望向一旁。 纪云栀后知后觉姨奶奶的异常,她半张脸藏在老太太的怀里,一双湿漉的眼睛越过老太太的肩,环顾。 然后,她看见了陆玹。 陆玹移开视线,站起身。
第5章 005 “夜深了,祖母早些安歇。”陆玹往外走。 纪云栀尴尬地后脊紧绷,陆玹经过她的时候,她硬着头皮闭了下眼睛,不敢去看他。 老太太好笑地挑开贴着她面颊的一缕青丝,打趣:“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 纪云栀拧眉,小声嘀咕:“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在姨奶奶这里……” 老太太抹去纪云栀眼下挂的泪珠儿,笑着说:“商议婚期商量到现在呢。” 纪云栀抬起眼睛,明明已经隐隐猜到了,还是小声问:“什么婚期?” “当然是你的啊。” 纪云栀抿着唇,纵使好奇也不吭声了。 老太太没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就在下个月初二。” 纪云栀的杏眼顿时瞪圆。 十一月初二?那还有不到二十天了! “这、这也太、太快了……”纪云栀心里有些慌。本就不是很想要这样的高嫁,今儿个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如今对这门婚事很是抵触。 “云栀不满意这婚事吗?”老太太问。 圣上赐婚,她满不满意有什么用?纪云栀觉察出老太太对这门婚事很欢喜,她抿起唇角扯出一丝甜笑,“没有不满意,只是觉得太快了些……” 老太太倒是不觉得婚期早或晚有什么区别,反正成了亲,云栀也还在府上,她日日能瞧着。 “婚期是颂焉挑的,他要尽快。”老太太笑着说。 纪云栀低着头,眉头揪起来。 老太太瞧在眼里,笑了笑。她轻拍着纪云栀的肩,道:“信姨奶奶的,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婚事,把你所有的不安都放下。” 纪云栀没有反驳,只是心里仍旧不安。 “今天恰好颂焉回家,事情多。又想着先让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问你今天坠车的事情……” 纪云栀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孙叔血肉模糊的脸,她握着老太太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老太太一愣,立刻抚着她的手背,慈声:“不说了,不说了。” 反正今晚陆玹对老太太应下了这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要是陆玹应下的事情,是非曲直 都能挖出来。 “你先躺下,姨奶奶去梳洗一下就回来陪你。” 纪云栀点头。 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就见纪云栀抱着她的被子睡着了。老太太在床边坐下,望着纪云栀蜷缩起来的睡颜,一下子想起她小时候。 纪云栀刚来陆家的时候身子差胆子小,又怕黑又怕雷的,甚至连风声都怕,得有人陪着才敢睡觉,于是在老太太屋里睡了几年,长大了些才有了自己的住处。 老太太现在还记得分房的时候,她抱着枕头一步一回头哭鼻子的样子。 一想到纪云栀的狠心父母,老太太眉眼间的温和笑意渐消。 罢了,反正是她养大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孩子。 纪家不要纪云栀,她养。 纪家来要纪云栀,她也不会给了。 纪云栀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心,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下床离去也没将她吵醒。 鼻息间毛茸茸的痒意把纪云栀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前,眼前是陆善和一张放大的脸。 “还睡啊?快起来啦!”陆善和笑嘻嘻地收了羽毛,在床边坐下。 纪云栀揉着眼睛坐起身,迷糊地唤了声:“善和姐姐。” “我听说啦!十一月初二!” 纪云栀残留的困倦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眉头不由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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