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郎画什么眉?” “兄兄的眉毛不是画的吗?这么黑?”他伸手摸了摸孝瓘的浓眉。 “不是……” 承道本想摸摸他的眉毛,却发觉孝瓘的额头湿漉漉的,布满了细密的汗滴。 他把小手从眉处上移,一点点擦净那些汗珠,然后问道: “兄兄,你在忍痛……对不对?” 孝瓘见他这般懂事,遂笑了一下,“是有点疼。” “为什么大人疼的时候,都不哭呢?” “会哭。” “可我从来没见过你哭呀!”承道说。 “这里受伤才会哭。”孝瓘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其他地方不会。” “比如,阿娘说,她不要你了,你就哭了对吧?” “对。”孝瓘坦言道。 “那我肯定也哇哇大哭。”承道吐了吐舌头,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清操端了药走进来,瞧见承道,甚是惊讶。 “你小子怎么又溜进来了?” “我听说兄兄醒了,就来看看他呗!” 孝瓘自清操进来,眼睛便一刻不离地盯着她,无意被承道看见,笑他道:“是不是阿娘来了,你的腿就不疼了?” “没有,还是挺疼的……”孝瓘皱眉看着清操。 清操素知他的伎俩,瞥了他一眼道,“哪里疼?” “全身。” 清操失笑,“腿疼吗?” “疼,但别的地方也疼。”他拉拉清操的衣袖,显然在要抱抱。 “我素闻若有一处锐痛,其他地方的痛处就感觉不到了。”清操对那药童道,“你莫要悠着劲,只管下手便是。” 药童和承道同时“噗”地笑了一声。 孝瓘悻悻松了手,怨念嘟囔了半天。 清操正好去案几上取药,把药碗放在他手边,“快把药喝了。” 孝瓘翻了个白眼,道:“不喝了!不活了!” 清操坐在床沿上,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我与你说一句话,你保准喝。” 孝瓘好奇往前凑了凑,清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附在他耳边,悄声道:“许你……今晚。” 孝瓘的眼睛瞬间放了光, 清操回头看了一眼承道,见他正低头摆弄什么,赶紧回身,在孝瓘唇上浅浅一啄。 承道起身再看——孝瓘正在乖乖饮药。 “阿娘,你刚给兄兄吃糖来着?” 孝瓘弯着眼睛笑,连连点头道,“嗯——特别,特别甜。” 第二天一早,徐氏陪着承道在庭院练剑,他望着正寝的方向,道:“日上三竿,他俩怎么还不起床?” 又等了半刻,实在等不及了,遂跑到门口,开始学公鸡打鸣。 徐氏赶紧跑过去捂他嘴,“你别乱叫!” “为何不能叫?” “你阿耶和阿娘正忙。” “忙什么?” “忙……”徐氏想了想,“你没准过一阵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那我更得叫了!喔喔喔……喔喔喔……” 寝房中的门栓一响。 房门洞开。 清操一身寝衣,头发松乱,扶着门框,问道:“孽/畜,你要干嘛?” 承道从清操腋下一钻,见孝瓘躺在床上,口中吹啸,唇边衔笑。 他一歪头,瞧见承道,瞬间变脸,问道:“孽/畜,你来干嘛?” “我……”承道回头看看跟进来的清操,还有侍立在门外的徐氏。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孝瓘不耐烦道,“待会儿再说行不行?” “不行。必须马上说。” 孝瓘叹了口气,“那你说吧。” “嗯……”承道眼睛一亮,“我突然想起……” “胖叔欺负我阿娘!” 清操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心道也是逼得没话说了——其实她并不想孝瓘知道这件事。 “胖叔?延宗?他欺负你?”孝瓘有些不可置信。 清操刚想开口解释,承道已抢先说:“对,就是五叔。他管阿娘叫毒妇,还拿刀架在阿娘的脖子上。” “果有此事?”孝瓘虽觉得承道说得离谱,但这事倒也像是延宗能干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兄兄被抓起来的时候,阿娘带我去找二伯和胖叔。” 清操笑了笑,抚了孝瓘的手,道:“是有这么件事,不过也是误会,你莫听承道胡说。” “我没胡说!”承道不依不饶,“我都看见了!那个胖子!” “你莫对你五叔无礼。”清操板起脸,又转对孝瓘道,“其实就是你进了大理寺,延宗着急,要带人去劫狱,我和二兄都劝他冷静……” “那他也不能跟你犯浑啊!这胖子越来越嚣张了……”孝瓘反握住清操的手,转对门口徐氏道,“麻烦姊姊请人备车,我要去趟安德……” “别去!”清操拦道,嗔道,“你腿还没好,能去哪里?再说……延宗那般反应也不全赖他……” “那日……”清操低头道,“我去了般若寺,被安德王妃瞧见……跟昙献进了……僧寮……” 清操每说一个字,就瞄上孝瓘一眼;孝瓘每听到一个字,眼睛就瞪大几分。 “你别这么看我。”清操横指捂了孝瓘的眼,“怪吓人的。” “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我是想通过他找到张大娘和猞猁,进而拿到和士开通敌的证据……” 孝瓘一把握住她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指,心疼道:“这多危险啊!你以前去过两次曲坊,他要认出你来怎么办?” “第一次我戴着面巾,第二次……”清操想起昙献与猞猁那尴尬一幕,“反正他没见过我!” “对了,延宗不分青红皂白,那般待你,我日后还得找他算账!” “不用你算账了,你儿子把阿胖的耳朵都咬掉块肉,流了好多血呢!” 孝瓘惊讶地看向承道,“我从小跟他打架,都没咬到过他耳朵。” “他欺负我阿娘就是不行!下回咬他鼻子!” 孝瓘“噗”地笑了,“你又不是狗子!还是要练好武功,与他正面对决。” 承道点了点头。 “不过你保护你阿娘很好,日后我也可放心了。” 清操瞪了他一眼,转对承道说:“小祖宗,现在可以出去玩了吗?容我和你兄兄换件常服?” 承道得了父亲的表扬,一脸得意地跑向门口。 “那你以后也不要这样了……你又聪明,胆子又大,实在让人不放心……” “那我长得呢?”清操对他娇俏一笑,“你放心不?” 孝瓘伸颈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对昙献这样笑过?” 清操微异,转了转眼睛,起身从镜奁中拿出一根发钗,回到孝瓘身边。 把钗尖抵在孝瓘脸颊,缓缓而下,“我自幼笃信佛法,你这副模样,我怎敢亵/渎?” “我可没跟他笑,我就这样跟他说的……” 孝瓘白眼一翻,向后倒去,却不料正落在清操的臂弯里。 “郎君小心。”清操笑道,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任由他枕着。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清操,道:“我酸了,怎么办?” “哪里酸了?”清操故意在他身上找寻,而后笑着问道,“腰?” “腰不酸!”孝瓘龇牙咧嘴道,“就腰不酸!其他都酸!” 清操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好,你既酸了,便再吃些糖吧?” “这还差不多!” 孝瓘倾身,勾住清操的脖子,将她一点点拉到自己唇边。 他缓缓闭眼,嘴角重又缀上笑意…… 天统四年 (569年)瀛州 孝瓘告别清操,带着张主簿和那卢安生前往赵军都城,赴任瀛州刺史去了。 瀛州本地的豪绅,正准备举行盛大的接风洗尘宴,却被刺史大人婉拒。 邢、章等几大高门的族长遂找到别驾崔玄,想打探一下新任刺史的喜好。 崔玄想了想,道:“送些貌美家姬总是没错的。” 于是,在不久之后的刺史府内部酒宴上,出现了很多姿态妖娆的美婢。 然而酒宴结束,美婢们全都被送回了各自门中,一个也没有留下。 族长们凑在一起嘀咕——究竟是不满意?还是装正经? “我听说……”邢大德道,“新任刺史并不好色,他在青州时,天子赐他二十姬妾,他也才留下一人。” “男人怎么可能不好色?不好色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阉人,一种是男风。”章大道断言道,“前者有心无力,后者有力无心。” “那大道兄……觉得刺史大人是……哪种呢?” 章大道眨了眨眼睛,“这还用问吗?” 这些日,孝瓘发觉刺史府上的侍从好像换了一波人。 以前都是行伍糙汉,现在个个好似卫玠,柔弱秀美,仿佛他多看一眼,就能把他们活生生看死一般…… 孝瓘叫来那卢安生,“你去把外面的那些僮使,带到院中集合起来,跑跑圈,练练拳脚功夫,什么时候晒成你这颜色,再放回来干活。” 开海之日,新任瀛州刺史率领群僚来到海边,参加了渔民祭祀水神的大典。 他向水神献祭牛羊,祈祷瀛州百姓这一年能够鱼虾满仓,人船平安。 此等场面,自然少不了高门的参与。 诸位族长忽然在祭典中发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那个不是我家的妙郎吗?” “那是我堂兄最钟爱的可夫……我废了好大劲才说服他……” “哼!那不是贱婢的小郎嘛!” 众人皆向这位说话的族长看去——只见他一袭翠绿色的公服。 这些人的脸,既陌生又熟悉,眉眼依旧,只是面如黑炭,体格也健硕了不少。 邢氏族长大德先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刺史大人,当真暴殄天物啊!” 章氏族长大道先生捋了捋长须,表示了赞同。 在他们身旁的瀛州别驾崔玄轻声提醒,“你们看刺史大人的面相,像是会喜欢白面娈童的人吗?” “哦?”诸位族长俱是眼神一亮,“别驾大人的意思是……” 自那以后,高门都在族内找寻孔武糙汉,送至州府,以备刺史大人驱遣。 孝瓘虽然不明其中缘故,不过对这结果甚是满意。 三月碧桃,红云一山。 孝瓘心念清操,自知又不能陪她漳水赏花了,便带府中僚属去桃花山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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