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宗林顿时哭嚎起来:“罪臣收到他的信后,连忙去信询问,怎知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恐怕……恐怕……” “简直是胡说八道!”康王气急败坏,“父皇,此人满口胡言,他原籍分明在竺州,怎么会有在营州做生意的亲戚!传他亲戚对质,他又故意含糊其辞,分明是凭空捏造了一个人,妄图陷害儿臣!父皇,您可得替儿臣作主啊!儿臣再怎么糊涂,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啊!” 他说完便跪在了地上,眼眶泛红,仿佛真的又气又急。 “康王殿下不是说根本不认识罪臣吗?怎么对罪臣这么了解,还知道罪臣原籍在哪?”孔宗林立刻质问道。 康王一愣,顿时僵在了原地。 “够了!”皇帝阴沉着脸色,厉声喝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何在?” 被点到名的三司长官立刻出列:“臣在!” “查,给朕好好地查!查查那赈灾粮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查营州山匪又是怎么回事!”皇帝怫然看向康王,“还有你,在三司查清之前,禁足府中,无诏不得外出,除三司办案问询外,不许任何人探视!” 说罢,便拂袖而去,准备离朝。 康王愕然叫道:“父皇!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听他如此悲号,皇帝停住了脚步,站在御阶上俯视着他。 康王下意识地噤了声 ,僵硬地与皇帝对视。 那是一张被岁月刻磨过的脸,沙场上金戈铁马掀起的砂砾,嵌在他皮肤的每一寸纹路中,月夜下军鼓号角激起的热血,压在他声带的每一分震颤中。 就是这样一个铁血帝王,却从未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过。虽然也谈不上多么温柔,但,至少也算是个平和的父亲。 康王从来没见过父皇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带着怒意,又仿佛带着失望。 “你究竟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是白的,便变不成黑的,是黑的,便变不成白的。这几日你就在府中,好好静养吧。” 康王呆呆地看着皇帝的背影,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父皇……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连彻查都没彻查,就已经认定了他的罪吗?那,那…… 他脸色惨白,脑中嗡鸣一片,忽见皇帝又一次停下了脚步,转头望来。 他心头一颤,正欲言语,却见皇帝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太子。太子对上皇帝的视线,连忙躬身行了一礼:“儿臣恭送父皇。” 皇帝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紧抿嘴唇,朝他抬了一下下巴。 太子一愣,短暂的犹豫之后,便试探着上前:“父皇……” 皇帝转身就走,随行的大太监朝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康王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了宫殿尽头,浑身发冷,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就那么直挺挺地立着上身,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直到有小黄门靠近他,低声道:“康王殿下,奴婢扶您起来吧。” 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金銮殿里已是人去楼空,那些乌泱泱的、交头接耳的大臣,早已退朝离开了。 - “什么?你说康王被禁足了?”一处偏僻荒宅里,楼主皱着眉,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放下。 “正是,早朝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纪空明道,“谁能想到,这康王除了营州的事情,竟然还安排了人去太子那里动手脚!同时做两件这么重要的事,也实在大胆。” 楼主冷笑一声:“果然蠢货!” “不出三天,便该传遍整个京城了,康王只怕是名声都要臭了。哪怕最后查出来是冤案,也很难挽回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了。” 楼主哼道:“什么冤案,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两边都没落着好,不过是他自找的。就这水平,也妄想夺嫡?” 纪空明:“属下听说,这两件事都是由那个差点被砍了头的陇定县县令揭发的,但奇怪就奇怪在,陇定和营州相距几千里,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楼主:“显而易见,那县令已经投靠了太子,而卫云章是最了解营州怎么回事的人,他也一定早就是太子党了,才会教那县令在早朝上说出那些话来。” “当初卫云章是奉皇命来追查营州山匪之事的,那他应该早就上报给皇帝了,如今却要再借县令之口将此事公之于众,莫非是因为,皇帝此前未惩罚康王,他心中愤愤不平?”纪空明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他和太子是一伙的吗?” 楼主:“一伙又如何,那些事康王是真的做了,名声也是真的毁了,太子却清清白白,皇帝除非是老糊涂了,才会废太子,改立康王。” 纪空明拧起眉头:“康王府现在除了三司的人,谁都不能进去。楼主,万一三司会审的时候,康王把咱们拂衣楼说了出去……” “你的醉香楼,还有那个绘月轩,不是已经关了吗?在京城活动的楼中人本就不多,其他人更是散落天涯各处,他们抓不着的。”楼主不以为意。 纪空明点头:“也是。” 醉香楼是他在京城的据点,而绘月轩则是他不在的时候,拂衣楼中人交接情报的地方,崔令宜就曾在那里与绘月轩的掌柜传递过卫家的情报。 不过,近日发现有卫家的人总在醉香楼和绘月轩附近徘徊后,他便果断关了两家店,遣散了里面的人。虽然知道崔令宜的目标是楼主而不是他,但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目前,他和楼主落脚在一处看似荒僻的小院中,卫家的人暂时还没找到这里。 “如今见不着康王,楼主,那咱们之前的计划……” “管他做什么?不是已经拿到了贡院守卫的服饰和腰牌图纸么?”楼主镇定道,“该做的事,继续做就是了,本就不是为了康王去做的。” 他之前让纪空明去跟康王的人传话,说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拂衣楼有心帮助康王拿下春闱考题,如此一来,康王那边的学生,便能占据高分。康王虽仍旧对楼主半信半疑,但此举诱惑实在太大,他考虑了几天,还是答应了。没过多久,便疏通关系,想办法弄来了贡院守卫的服饰和腰牌图纸。 ——出考题的主考官和其他几位副手近日都吃住在贡院中,不到春闱结束不能离开,贡院周围更是守卫严格,能弄来一套衣服,和进出腰牌的图纸,已是康王竭尽所能。其他的,便只能靠拂衣楼自身了。 “尽量速战速决。”楼主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这院子里无人打理的荒芜景致,有些心烦地说,“那两桩案子虽然复杂,三司恐怕要查上一两个月才能下定论,康王那边也一定会嘴硬一段时间,但不知中途会不会出意外,还是早日结束比较好。” “楼主放心,属下定竭尽所能,不负楼主厚望。”纪空明抱拳郑重说道,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
第120章 第 120 章 不知是不是受了康王案子的影响, 近来京城里气氛紧张,同僚之间,若非特别相熟的,都不敢说上太多的话, 生怕被波及什么。 翰林院午歇时间, 张松悄悄地来找卫云章打听:“康王那事儿, 真的假的?” 卫云章拢着袖子, 与他并肩站在廊下垂荫里, 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 “你爹可是卫相!你难道没听到什么风声?”张松挑眉。 卫云章笑了一下:“这案子又不归他查, 我能听到什么。” “你小子。”张松竖起一根手指, 对他指指点点,“你肯定知道什么, 就是不讲道义, 不告诉我。” 他眼珠转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康王回京那日, 你突然离开翰林院,与他有没有关系?” 卫云章不由白了他一眼:“我夫人出了事,我急着去见她, 和康王有什么关系。” 张松摸着下巴:“怎么觉得你自从成了婚, 生活就突然变得如此坎坷了呢。你俩到底有没有对过八字啊?” “当然对过,契合得不得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卫云章轻呸一口。 “好好好,我不挑拨离间。”张松搭住他的肩膀, “晚上一起吃饭吗?你从外面回来,我还没替你接风洗尘过呢。” “用不着。”卫云章摇头, “我回家吃。” “又回去陪夫人?!”张松叫道,“你太没意思了!成婚之后就再也没和兄弟喝过酒, 这到底是成婚还是坐牢?你不会是妻管严吧!” “唔,我乐意。”卫云章淡定道,“咱俩天天见面,有什么必要晚上还在一起吃饭?” “你和你夫人不也天天见面?有什么必要晚上一定要在一起吃饭?” “没了我,她活不下去。”卫云章半真半假地说道,“没了她,我也活不下去。” 张松:“……” 张松被深深地震惊了,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挤着嗓子道:“……好恶心,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打了个寒战,嫌弃地看了卫云章一眼,走了。 卫云章笑而不语。 待到下值时间,瑞白来接卫云章回府。 “郎君,今天也还是先去如意街吗?” “是啊。”卫云章道,“昨日买的吃食,四娘似乎不大喜欢,今日换一款买。” 如意街是京城里的一条繁华商街,街边全是各色食铺,近来卫云章常常光顾,街上的老板们都认识他了。 卫云章一下马车,卖糕点的老板娘便一眼看见了他,忙热情地迎上来招呼:“卫大人这是下值了,又来给您家夫人买吃食了?” 卫云章点点头,目光扫过店里一些糕点,道:“昨日的金乳酥,似乎是乳味儿重了些,她不太喜欢,我今日瞧瞧有没有别的。” “有有有,自然是有!”老板娘笑道,“夫人不爱吃咸口儿的,也 不爱吃油多的,今儿个又多了一条不爱吃乳味儿重的,我都记下了!我们吴记糕团别的不敢说,口味花样却是多!卫大人今日要不要试试这款梅露团子,有一点儿酸,又有一点儿甜,许多娘子都喜欢,不如也让夫人尝尝!” 卫云章:“拿个我瞧瞧。” 老板娘连忙去让店员跑腿,趁这会儿工夫,对卫云章道:“卫大人每日公务繁忙,下值后还要绕路来替夫人买吃食,这感情真是叫人羡慕!不过,若是夫人方便的话,下次也可以让夫人白日里亲自来店挑选的,看中什么,都尝一尝!卫大人也就不会买着她不喜欢的东西了。” 卫云章笑了笑:“她近日身体不大好,不便出门。索性我也无事,便买点吃食,回去哄哄她。” “卫大人,好久不见。”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卫云章转过头,只见对方正摇着团扇,倚在糕点铺子的门框上,笑盈盈地道,“卫大人前些日子还在我们云记买了蜜饯瓜条和五香炒果,连着买了三日呢,怎么近日却不来了呢?是不是味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一定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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