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寒凉,即便进了孟夏也冷脆如冰。 严二长老跌了个透心凉,里子面子全丢光了,湖岸边上围了一堆想捞不敢捞他的刺客,所有人都见证了他被扔进湖里的这一刻。 实际瘦小一只女人手,真挣不开吗? 他对她狠不下心,因她的痴心,也因自己的妄念。 “叶流素!你今天晚上罚禁闭,三天不准出门!都看着我干什么,给她叫大夫!熬最苦的药,不准给她吃肉,半个月内不许见荤!” 湖面上浮起一颗脑袋,关心被他蹩脚的藏在咆哮里,流素一步未停,离开水榭,最恨的就是他那张又臭又硬的嘴!
第100章 姜某人的余威 严二长老是自己从水里爬起来的,边上鹊疑、宿酒要拉,全部被他拍红了手背。 “别动我!我自己能上来!” 他在湖心亭里坐下,沾了水的衣裳发沉,先皱着眉毛拧了一地水,后又脱靴,倒着扣出两声“哗啦”。 鹊疑见他面色不善,担心他找流素麻烦,可其实严辞唳在短暂气闷过后,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江北这场事动静闹得挺大,结尾却仓促地恍若儿戏,门主中蛊,山月派兵分两路进攻分坛确实说得过去,可这里面仍有两个疑点。 一,江北分坛隐蔽,天下令的人都无法准确找到他们的住所,只能在他们出任务时搅局,玉陀螺是怎么找到分坛来的。 二,玉陀螺即便功力比他略差一层,也不到见了就跑的地步,如此兴师动众地走这一遭,真是只为摘匾? 严辞唳越琢磨越觉得此事不大对劲,招手唤,“鹊疑。” “长老。”鹊疑正巧憋着一句话,“流素姑娘是被您气着了,再说您也不该说她老。”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 鹊疑一哆嗦,听严辞唳说,“带几个人到南户那边看看。” “您要帮顾念成?”他们是在水陆交界各奔南北的,鹊疑以为严辞唳担心老顾应对不来,才要找人探听消息,“您不是最看不上他吗?” “谁跟你说我要帮他了。”严辞唳拧着衣服上的水。 他只是好奇,江北的玉陀螺看见他来就跑了,南户的柳玄灵会不会也是如此。若南户与江北不同,这里头的猫腻就大了! “你们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谁知道江北分坛所在。” “您是说,我们这里有内奸?” 严辞唳搓了把脸站起来,给了鹊疑一下。 “我说——除了——我们,你耳朵里塞棉裤了?你别在我跟前站着,现在就滚,看什么看,现在带人去办!” 五日之后,严辞唳得到消息,顾念成根本没回南户,而是在江宿一带兜转一圈,转回了乐安。同时,另有追踪山月派而去的探子来报,在江北转了一圈的玉陀螺,也在赶往乐安的路上。 鹊疑一头雾水的看着严辞唳,说长老,“他们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严辞唳恨声一笑,“什么主意?我还真是小看了顾念成那条老狗了,竟然连山月派的船都搭上了。即可吩咐人手,我们也去乐安!” 严二长老不得闲,前脚刚到江北,后脚就得往乐安赶。姜梨如今脆得像只瓷器,他分不清这么卖命折腾是全为护住嚣奇门,还是自己在这八年里对姜梨也有了一点感情。 这种情感非常复杂,跟爱情无关,跟友情也不大沾边,确切要说,似乎是主仆之情,又好像并不太准。 她更像是他的一个主心骨,一个只要存在,嚣奇门的大门便会永远嚣张常立的存在。强者慕强,他比任何人都不相信这么一个祸害会随随便便的死,所以她伤损也好,躺在床上昏死过去也罢,只要这人还喘着气,他便觉得一切都有转机。 再说顾念成这边,虽然不同于严辞唳的“护”和“守”,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只要没亲眼看到姜梨咽气,都不敢不相信这人真的会死。 除顾念成以外,与他里应外合的山月派掌教大却灵也不敢轻信,亲手“种”了食心蛊的柳玄灵也不敢信。 所以这些不信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打算送姜梨最后一程。 “你说她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按说不应该,食心蛊的威力您是知道的,除龙枝桂以外根本无解。” “万一这只食心蛊吃到一半吃饱了呢?而且你们觉不觉得姜梨真的很难死?我跟她打了不下六场架,六次都没杀死。” “别说是你,陆祁阳也没杀掉她。” “这是个祸害!” 三个人蹲在黑咕隆咚的床帐外边,床里面就是他们记恨多年的姜梨。 姜某人行走江湖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八年,八年一点都没浪费,全部用来给他人制造噩梦了。被她押在身边的顾念成怕她,被她气得夜不能寐的大却灵恨她,连只是听过她威名,从未正面动过手的柳玄灵都畏惧着她的淫威。 “付锦衾已经带人去兰璧山了,我们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下手。” 老顾提出了一个建议,剩下两人都表示同意。 “那谁去下?” 大却灵一个问题抛过来,都不吭声了。 纱帐轻薄,躺在里面的人睡得相当安逸,她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浑身上下都带着生的迹象。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阎王没睁眼,路过的妖鬼就算见了泥塑的雕像,也还惧着三分。 “玄灵你去!蛊不是你下的吗?你去杀了她。”大却灵下巴颏一扬,抓最小的去卖命。 “我嗓子损了,用不了衔音铃。”柳玄灵推脱,却也是实话,她那嗓子似乎是好不成了,抑丹丸的药效都散了,她还是一口破锣嗓子。 “她都这样了用什么衔音铃,直接拿把匕首出来,照着心口捅!” 柳玄灵还是不敢,垂着脑袋说师父我没带匕首,“要不让顾长老去吧。” 柳玄灵是顾念成埋在山月派的一枚棋子,在大却灵面前,柳玄灵永远只有她这一个师父,顾念成只是他们的同伙。他答应过大却灵,跟她联手杀了姜梨,大却灵则在姜梨死后帮他灭了严辞唳,让他一人独大,执掌嚣奇门。 这是双方做的一笔交易,实则大却灵的想法是,待姜梨死后,先跟顾念成一起杀了严辞唳,再翻脸解决顾念成。 只是大却灵不知道柳玄灵是顾念成的人。双方做的都是赶尽杀绝的打算,都认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可是顾念成这“棋”埋的,实在有点糟心,除了成功种下一只蛊虫,什么用处都没有。 便如现在,她就把他推出去了。 “顾长老既然投诚,就应该表达出投诚的诚意,山月派已经为你种了蛊,此刻该是你动手的时候了。” 大却灵认为柳玄灵的说法很合她的心意,视线一转撂在顾念成身上。 既然是同盟就得出力,事儿全让她们办了,他在边上坐享其成,哪有这么白捡的便宜。 顾念成看向床上的姜梨。 他确实挺怕她,一个人被压抑太多年了,总有些惧的心态在。不过今时今日也算苦尽甘来了,三成银子变成了全数入账,这种可以远观到未来的快意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你说你要是大方些,脾气好一些,对我客气些...”顾念成自语,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也还是会反。他贪权,爱财,不图取之有道,只想不择手段,据为己有。 “不杀老弱,不杀医者,你知道这个规定让我们丢了多少生意吗?既已谋财害命,何故还留底线,既已堕落成魔,何苦慈悲!” 投在窗纸上的月光下映出冷硬的,匕首的光。 姜梨昏睡不醒以后,童换每天夜里都会过来看望一次。过去她就有这个习惯,探探鼻息,攥攥小手,确定姜梨是活的就会离开。现在姜梨这般境况,童换比之前来得更勤了,一天至少两次,或者干脆在她脚踏上窝着睡上一晚。 付瑶先时还在姜梨房里守夜,被童换吓醒过几次之后,就将这个活彻底交给她了。 童换今夜醒的稍微有些迟,打眼一看更漏,已经奔着三更去了。起身下床,开始迷迷糊糊的从酆记往付记走。 她视力好,顶着月亮地也不用提灯,小脚一垫就越过前院的点心铺子落到了后头的正院里。 姜梨床前,顾念成刚把匕首扔还给柳玄灵。他觉得匕首没有他的掌力稳妥,一刀下去万一把姜梨扎出了声儿,反倒要起一番缠斗。于是决定用掌力,对着脑门拍下去,石头都能碎成粉! 直棂门上忽然投出一道披头散发的小影儿,童换下脚没声,直至走到门前才惊动屋里那三个。 顾念成抖索了一下,大却灵和柳玄灵惧是一怔。 门上的影子不断扩大,先是身体,后是放大的脑袋,沉重的阴影覆盖在三人身上,在即将推开房门之际,猛打了一声喷嚏! 大却灵以手撑地,差点就在刚才蹿出去了,童换推门,地上泻下一道月白的亮缝儿,大却灵眼里杀气已生,不论进来的人是谁,都做好了让她死在当场的准备。 “童换。” 东屋出来了一个人。 童换抬起一根手指揉了揉又痒又酸的鼻子,看向同样带着几分睡意的折玉。 “嗯?” “穿少了吧?早跟你说晚上风凉让你多穿点儿,身上冷不冷。” 孟夏夜还存着春夜的寒,尤其童换这种带着一身热气儿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折玉边说边摘披在身上的衣裳给她,童换在门口站住脚,想了一会儿,似乎更担心姜梨会冷,不仅没要折玉的衣服,反而折身回酆记拿小棉被去了。 折玉听见她连比划带结巴的念叨“薄薄被”,很快明白过来,追在她身后说,“屋里应该有吧?” 童换摇着头解释说‘没,没,那么薄。” 姜梨不喜热,童换记着她的习惯,即便姜梨不醒,也不愿意她睡得难受。 折玉少不得要跟她走一趟,脚步声渐去渐远。 大却灵看了一眼直棂门上的投影,用眼神示意顾念成赶紧下手。顾念成也知道此刻不容再等,乾坤掌落了又起,总觉得心里不够踏实。 “要不要先把那俩杀了?”他那谨小慎微,凡事只想捂着,不想‘动作’太大的毛病又犯了! “杀他们容易,就怕你这么几次三番的,是舍不下旧主!” 大却灵是个急性子,见他犹豫不决,果断决定自己动手。 垂在床前的纱账被大却灵带起的掌风震得大开,紧闭的房门也在这时被人破开,一道鹅黄身影飞身而入,在大却灵即将触到姜梨的前一瞬,一手垫在她掌下,切着腕口搪开了她的掌风! 大却灵退后一步,看清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童换。 “你没走?!” 方才童换在门口打了一个喷嚏,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因为她对香味特别敏感,姜梨从不用香,内室里只会有药香。她在门口闻到了一种甜腻的花草香气,这种香前段时间出现过一次,在写有:来乐安,三个字的纸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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