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许霖同她对视一眼,伸手挠耳后。 “是,那边远处还住了几个猎户,姑娘一人若不是有相识之人,还是莫要乱走。我刚刚便从那儿回来,还同他们吵了一架。” 秦霁点点头,见到了他手上的红痕。一面惆怅着不知往哪儿走,一面又觉得真巧,她刚刚也同人吵了一架。 她苦中作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霖见天色已晚,又只剩她一个好看姑娘独自在外,还有点好骗的样子,一时有些担心。 “姑娘,这么晚了,你有无去处?” 他说完见秦霁蹙起眉,忙道:“我叫许霖,年十九,家里是做园子的,离这儿不远处有我家的庄子,虽旧了些,但姑娘若不嫌弃,能给你住上一宿,免得嗯……你出什么差错。” 许霖怕她不信自己,先自报了一番家门。 金陵人但凡家里要修园子的谁没听过许家,当今有名的几幅园林图几乎都是出自许家人之手。 就连当今皇上避暑的仰生园,也特请过许家的造园师,御赐的牌匾现在都挂在他们许府之上。 他也不是为了自夸,纯属想自证不是个坏人。 然而抬头看去,这位姑娘满目的茫然。 秦霁大概懂了他的意思,许家在金陵应当挺有地位,他想说自己是个靠谱人,但秦霁确实不认识。 天边夜色深深,各处的喧闹也不比刚才,已经很晚了。 秦霁犹豫一番后,发现自己的选择太少,“那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就去哪儿?” 秦霁的后颈感到习惯性的发冷,继而是习惯性的芒刺在背。 她没有立即回头,而是粲然一笑,把萱萱轻推到许霖面前,对二人挥挥手。 “那就再见吧,我兄长来接我了。” 话毕,秦霁觉得后背似乎隔着衣裳凝了一层霜。 许霖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讷讷点头,见到她身后的陆迢,一身锦衣矜贵清雅,面容英朗又……冷厉。 他恭恭敬敬对恩人姑娘的兄长行了一礼,这回倒是没行错。 许霖没发觉陆迢漠然的审视,他一抬头光看见秦霁已转了身,忙道:“姑娘可否留一姓氏,今日帮忙哄好舍妹,在下实在感激不尽,改日想登门道谢。” 秦霁只当听不见,往回走时却被一旁的陆迢拉住。 他轻笑,“跑出来这么久,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还不回他?” 轻飘飘的语气透着一股森然,秦霁用力摇头,然而他的手却不肯松开,拽得秦霁生疼。 她侧首对着身后的许霖喊了声,“不留。” 说完的这两个字,秦霁已经疼得泛出了泪花,咬唇生忍着,可怜极了。 许霖木然立在原地,难得鼓起的一腔勇气被这两个字打的稀碎,刚刚这姑娘不是还对自己笑了么,这下会不会太干脆了? 一点好感也没有么? 秦霁已经背过身,许霖只好去看她“哥哥”,然而还未来得及摆出友好微笑,先收到了对方冷淡的一睨。 这么远的距离都挡不住他眼神中的不屑和鄙薄。 许霖皱了皱眉,不再开口。 秦霁轻轻推陆迢的手,垂下眼睫,声音变得很小,带了恳求的意味。 “大人,我想回去。” 马车就停在一边,陆迢松开了她。 二人先后上去,陆迢撇下车帘前,回头看了眼,见那许霖还在回头往这儿看。 他冷笑一声,吩咐外面的赵望,“把马车行到他们前面。” 让他看看这东西有多大的胆子。 马鞭应声挥舞几下,滚滚的扬尘从道边飞起。 许霖睁大眼睛,藉着一边高高挂着的灯笼看清了后面挂着的一个“陆”字。 他想起男人刚刚傲慢的样子,心中一震。 莫非是国公府的陆家? * 马车上,陆迢一句话也没说,秦霁坐在旁边提心吊胆。 她很清楚,这人生气了。 “大人。”秦霁贴着他,一只手放进他掌心。 柔软的细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 她温声细语,“我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陆迢一个眼风也没搭理。 秦霁暗暗吸气。 今夜定然不好对付过去。 她把他的掌心按到自己脸上,轻轻摩挲。 “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陆迢听到这话心里一刺,他捏住她的小臂把人从自己胸膛前提开。 他瞥了眼秦霁另只手上一直拿着的糖葫芦,冷笑着质问,“我生气?”
第041章 他生气? 带出门的下人都在这儿找她,司晨他们几个暗卫全都动了,这些时辰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甚而还回国公府把他的人手调了出来。 他想着她没这个胆,定然是旁人有坏心。 直到夜深,司晨说找到人了,同可疑之人在一处。 陆迢到时,听到的便是那东西邀她回去同住。 他简直像个笑话。 才多久,她又勾搭了个新男人。不得不说,真是有些本事。 晚来一步,绿帽就要扣在他头上了。 陆迢胸口堆积了一路的郁气几欲喷出,他紧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推靠在车厢内壁。 不过是个外室。 一个另有所谋,目的不纯,擅于勾惹各种男人的外室。 他早就知道的。 秦氏女,一直都是这样。 陆迢咬着后槽牙,紧盯着她的脸,那双乌黑的珠子泪盈盈的,泫然欲泣的模样。 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从秦霁手里落下,打在他身上,粘黏的冰糖在锦织外衫上停留一瞬,随后掉在车厢内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陆迢将她试图挣扎的手腕扣的更紧,看着她的泪从腮边滑落,越来越多。 他啧了声,目光和语气一样凉。 “哭什么?没能如你的愿?没把那个男人勾住?” 秦霁仓皇摇头,泪止不住,想把手挣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她怕疼,一旦疼得忍不住了就会哭,这会儿来势汹涌的泪落在陆迢眼中,是心虚,是未能得逞的懊悔和失落。 陆迢冷眼看着,将她两只手腕叠着扣在她头顶,把人推在车厢厢壁,秦霁的头磕出咚地一声响。 她奋力挣了挣被扣住的手腕,几近于无地挣扎了一下后放弃。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陆迢停下来,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个问句值得深思。 他一面沉吟,一面伸出修长手指在秦霁锁骨边上摩挲徘徊。 他指腹的茧要比掌心粗糙,不过两三下,秦霁就觉得疼了起来,且他每按一次,锁骨处的皮肤都要更痛一分。 等秦霁快要受不了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秦霁默默流着泪,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头脑还清醒着。 他要问什么呢? 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方才为何跑开? 都是该问的。 “什么事?”秦霁忍着疼,轻轻问他。 她眼下宁肯去费劲解释,也不想由着他在马车里对自己发疯。 岂料刚说完,衣襟就被从上拨开。 陆迢的手探/入她的里衣,缓缓向下,游走,抚摸,最后握住温热的雪团。 他扫过她泪汪汪的莹白小脸,发着颤的唇瓣,手上动作未停。陆迢望进秦霁不可置信的眼神,唇角嘲讽勾起。 “兄长,能碰妹妹这里么?” 疯子。 秦霁怒了,要是那把匕首还在她一定会给他一刀。 她避开他的目光,偏过头深呼吸,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胸脯却明显起伏地厉害。 他的触碰也因此更显有力。 秦霁更加气恼,只能更用力地呼吸控制住自己不要骂人。 一场恶性循环。 陆迢最后用力捏了她一下,方收回手,转而掰过她的下颌。 车厢内光线幽暗,两双眼却在冷炙对望。 秦霁眼里还含着泪,怒气半点没消下去,愤愤瞪着他。 陆迢呵了声,眼底深似幽潭,面容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才做了那样无耻下作的事情。 他把那句话还给她,“谁在生气?” 秦霁不语,陆迢冷哼一声,松开她的下颌,连带着放下了她一直被扣着的手腕。 他坐到她对面,取出条锦帕,有条不紊地擦拭自己刚刚碰过她的手。 “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你还不配叫本官生气。” 他说完,车厢内安静了下去。 秦霁默默垂着头,一只手将衣襟拉好,另一只轻颤着,放在腿上,捏紧成拳,以缓解伤口不断抽长蔓延的疼。 陆迢的嘴太恶毒,秦霁早就学会不当回事。 回瓦官寺的路不远,却因着车厢内沉寂的氛围而显得格外长。 这氛围也影响到了驾车的赵望。 明明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赵望却觉得这一刻钟比他今日已经过完的所有时辰加在一起都要漫长。 他就连马鞭也不敢挥得太响。 赵望知道姑娘就是秦家大小姐,她家在金陵的旧故还是赵望亲自查的。 今日之事是姑娘想跑?也不像,谁家跑了几个时辰突然在影子戏棚冒出来。 想想最后看到人的那个场景,赵望恨恨咬牙,她还不如是真跑了,也好过当面给爷戴绿帽。 亏爷还对她这么好,今夜这么一遭,大爷这反应,多少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马车辚辚驶在路上,不知多久,瓦官寺前的铜莲香炉终于入了眼帘。 赵望悄悄松口气,停好马车。 “爷,瓦官寺到了。” 他说完退到一边。 陆迢下来前,从车厢坐榻下的小屉里抽出了个帷帽,信手扔给秦霁。 竹篾编织的帽沿紧密结实,又是牢牢一下打在她绷直了的手腕上,秦霁忍了一路都没想给他发现,这会儿终是忍不住疼得喊了出来。 声音惨得过了些。 她很快又咬住牙,怕陆迢发现还极为刻意地举起两只手去戴帷帽,愣是没再出一点声。 瓦官寺外灯火通明,正对着秦霁,她仰颈那一瞬,竹帘夹缝透进的光照亮了她颊边的两行清泪,唇瓣紧紧抿着。 陆迢移开眼,下颌绷起一道冷厉的棱线。 赵望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见车上的人下来,他想了想,又后退几步,头低低垂着,生怕看见不该看的。 “啪——” 一根冰糖葫芦先从马车里飞了出来,正摔在赵望脚边,晶亮的糖衣碎成了一片片,转眼覆上泥土灰尘,鲜亮外壳不再。 赵望抬起脚,霍,就差一点。 今日要进寺庙他特意换了双没沾过晦气的新鞋,果然是佛祖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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