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用手指他:“就是你,光说大话不干活。” 站得离秦姝更近的两个男人果然分神去瞥那个小头目,秦姝趁机上前去夺其佩刀,不曾想那人反应迅速,手中转刀斜削过来,秦姝脚下接连侧退几步,抬腿内摆踢向其手腕。那人手腕被踢中却不肯扔刀,反而配合另一人的佩刀对秦姝使了一记左右横切,秦姝当即转身踩中墙壁,借 力腾空而起,从两人身上跃过,右手着地,双腿攻势直冲那为首之人。 那人只来得及抬臂抵挡,却仍被秦姝的腿法逼退数步。 秦姝单手拍地起身,快步上前扣住为首之人的持刀手腕,夺下他的刀便要反手插进其胸膛,那人也并不是等闲之辈,调整方位只使那刀插进自己肩胛处,双手使力与秦姝单手僵持。 秦姝岂能任由他蓄力,连续鞭腿踢其腰肋,要听到骨头生生折断的声音才算完,踢得那人口中鲜血直涌,其余人这时也缓过劲,再次朝秦姝扑来,秦姝拔出深插那人肩胛中的刀,一时间陷入缠斗。 元姬眼睁睁看着秦姝的左臂衣衫全然被鲜血浸透了。 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使那道伤口撕裂得更深,甚至在飞速旋身的时候,她能看到鲜红的血被挥洒出来。 她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撑地,蜷着身子便要站起,可就在她使尽力气一点点挪动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内殿站着的一道黑影。 是尹清徽。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弓弩。 那支蓄势待发的弩箭,瞄准之人正是元姬。 两人间距不出五十步,是弩箭的最佳射程,中箭者必会被射穿,难逃一死。 元姬盯着那支黑色的弩箭,眼前忽然有些恍惚。她想着,罢了,左右已经将情报送到了,若今日老天定要收了她的命,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的罪,已经赎完了吧。 一道清脆的扣动扳机声,弩箭脱弦,元姬仍怔怔地望着前方,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时,一双纤细的手忽然覆上她的眼睛。 她眼前顿时漆黑,下一瞬,一具柔软温暖的身体倒在了她怀里。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脑袋正无力地靠在自己肩上。来自对方身体里的血,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身前涌出,由于两人的贴近,所以元姬也感受到了异样的黏腻潮湿。 她颤抖着拨下自己眼前的那双手。 “小殿下……” 阿姝费力地笑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胸口的弩箭,“姐姐,有点疼啊……” 元姬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能接受,更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就这样羸弱又凄惨地倒在自己怀里,她抬起手想要触碰对方,掌心在对方的脸颊和肩胛上方虚虚地徘徊良久,却始终不敢实打实地触碰。 仿佛她怀中的女孩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小仙子,如果被自己触及,她就随风飘散了。 元姬的双手终究化作拳头,恨恨地砸向地面:“尹清徽!” 尹清徽唇边浮着一抹冷笑,走出几步来,“是叫我来补刀吗?你别急啊,弩箭贯穿胸口,她活不成了。补不补都一样。” “你!”元姬还要再说,却见尹清徽再次抬起了弓弩。 她惊慌地环抱住秦姝,绝不允许她再受伤害。 “啧,你这时候还挣扎什么?我补刀只是图个心安,都说了这一箭补不补都没区别。” “住手!” 在尹清徽再次想要强行补箭时,殿外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尹清徽收了弓弩,颇为悠闲地瞟了眼踹门而入的男子,“少将军,看来主人还是没留住你啊。” 谢行周匆忙地查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阿姝,才愤恨地朝尹清徽道:“滚开,我现在要带她们走,拦我者死。” 尹清徽摊了摊手,却没有相让的意思,只道:“主人知道你这两日一直待在九层台,更知道你爱慕她。” “所以呢?” “但主人没有和少将军计较,少将军应该领主人的情才对。”尹清徽道:“而不是在这,坏主人的事。” 谢行周收回要去抱阿姝的手,站起身来,步步紧逼尹清徽,只用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你们背着我,设局杀我心爱之人。就没有想过我会因此不配合他的行动吗?” 尹清徽像是安慰般的,“这世间的女人那么多,少将军要舍了江山,做个情种吗?少将军不要误会了,大业将成,不仅是主人需要少将军,少将军更需要主人,咱们可是互相成就的关系啊。” “可是秦姝已经这样了!”谢行周话中带着颤音,“内息大乱,身受重伤,即便侥幸能救回来,也起码卧床数月无法起身,她对大业已经造不成威胁了,不是吗?既已算不成敌人,我便想要搏一搏,救我心爱之人一命,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都不允许吗?” 尹清徽思忖片刻,无奈地后退一步,招呼其余活着的黑衣男人:“撤!” 敌人尽数离开,谢行周终于泄了口气,转身走到阿姝身边,歉意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姝掀了掀眼皮,声音微弱,“胡说……明明就,刚刚好。” 谢行周紧蹙着眉,盯着她从背上贯穿胸口的致命伤,想要伸出的手颤了颤,别过头去,掩住眼中的泪,只说:“我用你的名义,破格将马车停在殿外,这就带你出去。” 阿姝沉重地点点头,“做得……好。” 如今有资格在皇宫内骑乘的人不多,秦姝算作一个,虽说平日里鲜少做这种张扬之事,但眼下皇帝对她宠信,她在皇帝那里还留了个骄纵使性的印象,即便破格使用马车,也不会让皇帝有太多怀疑。 至多是派人问问她进宫了怎么不来看他。但只要此刻出了宫,藏住她受伤的真相,其余的对秦姝来说就不重要了。 “姐姐,回家。” 阿姝这一路上的状态都很不好,她想强行控制精神不要入睡,却也抵不过袭来的倦意。再清醒时,是九层台内的军医为她拔箭,她被生生痛醒,入眼便是众人紧张的神色,和军医无奈地摇首。 “入箭太深,实在是……” 簪月疯了一般揪着军医的领子,“你们不是替主子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伤口吗!不是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吗,这次怎么不行了,你说啊!” 军医无奈道:“殿下内息本就不稳,动了武便是雪上加霜,何况这次的箭是近身发射的弩箭,对身体造成的破坏力和殿下特制的箭怎么能一样?” “那你就要看着主子死吗!” “簪月。”阿姝轻轻唤道。 簪月如梦初醒,松开了揪人衣领的手,飞扑到床边哭诉道:“殿下……殿下,你哪里疼,你告诉我……” 秦姝费力扯了扯唇角:“不疼了,哪里都不疼了。” 军医垂首在一旁,躬身沉重道:“殿下。” “我知道,这次难为你了。”秦姝道,“没关系的。” 军医叹了口气,只说道:“下官已为伤口做了处理,但殿下此次的凶险,真的要靠自己挨过去了。” 秦姝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 军医缓步退了出去,谢行周与桃良紧随其后,三人到了门外,谢行周才低声问道:“殿下这次,还有几成的……生路?我可还能做些什么?若有什么药比较难找,我……” 军医摇摇头,“不足一成,所以此刻任何药都没了效用。今夜是最凶险的,若殿下有生念,或许……” 房内的簪月显然是听见了这话,倏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唯一的一颗丹倒在手心,她靠近秦姝,轻声哄道:“龟息丹不仅有假死功效,更能帮你吊着一口气,延缓伤势的扩散,殿下张嘴,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 秦姝掀了掀眼皮,将头别到一边,无声地抗拒着。 “吃了它,说不定能保你的命啊!”簪月急得直哭,“难道武功和亲手报仇……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等你好起来了,稳坐后方指挥军马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就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吗?” 元姬一直在门外守着,此刻听见屋里动静的异样,想要踏入,却被谢行周抬手阻拦。 两人对视,还未等元姬开口,谢行周却又将手放下了。 元姬知道他都是为了阿姝,顿了顿才道:“多谢。” 她踏入那道门时,正巧碰见秦姝费力抬起手,怒而将簪月掌心的丹药挥到地上。 簪月踉跄去捡,抬头时刚好与走近的元姬对视。簪月环抱着膝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药瓶,靠坐在 床榻下的那一小块地面上,心中的委屈皆在此刻爆发:“殿下,为什么要为了她……为什么要为了她去送死……” “难道我们对你来说不重要吗?和我们一起活下去,比救她一个叛徒还重要吗……” 元姬顾自坐在秦姝的床边,无声地为她拽了拽被角,目光灼灼地望着阿姝。 簪月问的,又何尝不是元姬想问的呢。 秦姝与她对视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 一滴泪倏然从阿姝眼角滑落,她勉强挪动着手,缓缓覆在了塌下簪月的头上,像是安抚般地拍了拍。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了。”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我珍爱的人,死在我的面前了。” 胸口堵得厉害,阿姝倏然偏头,呕出了一口血。元姬连忙扯出帕子为她擦拭,秦姝却轻轻拽住她的手,“姐姐……我想躺得,高一些。” 元姬眸光颤动,试探又熟悉地,将阿姝的上半身抬起,使她能枕在自己的双腿上,元姬就那样环抱着她,听着她低声呢喃: “还有,我今日前去,除了为了救姐姐,也怀了其他的心思……” “所以。”阿姝紧紧攥住元姬的手,像是生怕她趁自己沉睡时离去,“所以姐姐……若是今日,我撑不住了,你就权当我是计谋失算。” “若是我能活,你再当我是为了你,好不好?” 元姬红着眼眶别开头,竭力忍耐着,不想将泪滴在她身上。 阿姝唇边却溢出淡淡笑容,仿佛是认为对方已经默认,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声音飘忽,“姐姐,再给我唱一次那首童谣吧……” “姐姐,我好冷,好想睡……” 元姬几乎没有犹疑的,唱出阿姝想听的那首曲子,目中空空,思绪也随着唱词回到许多年前。 那时的阿姝九岁出头,若是身上受了伤疼得厉害,元姬也是这样抱着她入睡的,起码要等到她睡熟了,才会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
第127章 作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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