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敲了敲酸痛的脖颈,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在查谁?” 岳听白抿着唇点头,两个食指指尖在袖子里打着转。 “你天天在尹清徽身边能呆足两个时辰,察觉到他有异样怎的没回来与我讲。”秦姝在书上搜寻的动作不停。 听白挪到秦姝身旁,伸出两只脏脏的手掌心摆在她面前,一边等着人家给自己擦手,一边歪头瞧着她,“你本来就担心我这边,不确定的事儿我怎么敢随便与你讲嘛...而且就算他并非什么老实本分人,可他的医术确实能让我慢慢站起来呀。换句话讲,你们这些陛下身边的人,哪个不算是有异样...我看谁也没比谁清白到哪里去。” 秦姝动作一顿,“嗯?是不是也把我埋汰进去了,没良心的家伙。”擦完了一只手,又把帕子翻个面去擦另一只,“所以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 “尊主,听讯司急报。”鸣泉稳步走进来,目光在岳听白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张弛,死了。” 秦姝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接过鸣泉手里的讯报,“动作挺快...李纪动的手?李纪...” “过命的交情,为了荣华富贵也是能舍的。”鸣泉接话,“事情办完之后孙府便来接人了,孙无忧丢了个没脑子的武将,得了个满腹算计的文官,也不知划不划算。” 秦姝冷笑,“便随他们闹去,总归在陛下眼里,我除去的是太后的羽翼。”转过身来望着岳听白,“而太后能不能翻身,就要看御史台的卢氏学子们能不能尽心了。” 鸣泉沉思了片刻才道,“太后凭借着陛下还未及冠之名插手前朝之事,所以陛下启用张弛,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制衡谢家,还是在默许尊主对张弛动手吧。” 盯着秦姝的背影,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件件琐事联系到一起,忽觉得心惊,“可...谢行周和张弛皆是禁卫军一军将领,尊主近日的做法,更像是想要取京城禁卫军权。” 或许还不止。 “好啊...”她轻挑起眉毛,垂眸含笑。 等回过头来看他之时,眼中便全然是欣喜了,“你们几个近日有长进啊,我瞧白羽也灵通了不少,你带他念什么兵书了?” 鸣泉抱拳垂首,“尊主有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要做,却在明知听讯司所有讯报都需经过我手的情况下没有将我调离,是对属下的信任,属下不敢问尊主想要做什么,却也会尽力助尊主达成所愿。” “你多心了,鸣泉。”秦姝绕回书案前坐下,不冷不热地回应,“京城的风吹草动都需要听讯司在其中传递,这事儿不是谁都能干的,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该参合我的事。” “你别怪我瞒着你们,而是你们的根就在京城,不可轻易自损。你可明白?” 这话警告的意味十足,不管是警告自己不可犯上,还是警告自己勿自毁前程,或是二者皆有...他只知道以秦姝的性子,是允许他们猜,却不允许讲出来,当即不敢耽搁,连忙告退。 “是属下方才多言,属下明白了。” 岳听白目送着鸣泉退下,才道,“许是你一直都只是安心为陛下做事,并不涉及权力角逐,一下子把他惊着了。” 秦姝笑了,“我当然知道,他年纪不小,又不是九层台这些年新培养的孩子们,受先帝教养之恩忠于陛下。而我身居这个位置却敢涉及党争夺权,他定是要慌的。” 看着岳听白弯弯的眉毛都揪紧了,她也不吓她,“明日你从宫里回来时,去谢府走一趟,可好?稍候我再把信物和信件给你。” 少女的欢欣回来得很快,“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准备拜帖。” “去罢。”秦姝虚掩在书上的手终于挪开,被掩住的那一段赫然写着——修习魅骨心法之人,骨骼奇软,身止六尺,步如鬼魅,以一敌十。 秦姝眉头紧皱,一拳狠狠砸在书案上。 两次与尹清徽私豢的死士交手,这些人虽不是谢行周或是白羽的对手,但若是大批量地发展下去,“以一敌十”对战普通将士,是完全足够的。如今的陛下虽看起来不甚成熟,但不会丝毫不知身边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因为什么愿意容忍至今... 她想不清楚,陛下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是何种用意。 或者说,她不敢想。 次日。 谢行周从骁骑营当值回来,刚卸下软甲换了身公子常服,去后院牵了马准备着去扶摇阁巡视一圈,他与顾兄投缘,愿意与这样实心做事之人交谈,也总不放心那个地方。 正安抚着自己心爱的坐骑,便见着自家母亲迎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从东门进来。 那个少女他不认识,但推着少女轮椅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是记得的,曾经自己去九层台登门接回晏大人,就是这人下的令,将人还给他。 “九层台...”他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那位殿下是要监察到他家里来了吗。 只不过谢家的事儿,母亲从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 谢行周半勒着缰绳在原地打着转,身后的小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询问道,“少将军,是要去和夫人见礼吗。” “母亲有客人,我就不去叨扰了,”他将系在领口处的披风正了一正,调转马头之前嘱咐小厮,“父亲今日去祁伯伯府上了,估摸要很晚才回来,你去与母亲讲,若有什么需要,她随时叫人来喊我就好。” 小厮怔了一下,颔首称是,心下虽觉着这话也没什么内容,但还是按照指示去做了。 天边余晖之下,长街上的少年郎君策着银灰烈马,自由地在京城中驰骋着。本就是京里有名的世家子弟,身上带着些无惧无畏的桀骜贵气,更因为每日在这条长街上需往返数次,使得街上无人不知这银袍白马便是谢少将军出行,远远地见着身影便乐呵呵地提前避让。 “少将军,又要去扶摇阁监工了吗——” 时间长了,人们觉着这个小将军话虽少,人却好得很,只要看见了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肯下马来亲自动手,今儿个推推车子,明儿个修修马腿...大家心里明镜着,虽不能用钱财酒水贿赂小将军,却能搭上几句话,把他当个寻常少年郎,问他吃过饭没有。 谢行周回首朝街边摊旁的大娘颔首致意,弯了弯唇角。
第017章 软肋 不多时,便远远地见着扶摇阁的楼身,这项工程所耗人力物力巨大,与之相应的,施工效率也非比寻常。不到一月,地基和大半部分的主体结构就已经有了雏形,即便还未完全成型,却也能看出这座楼阁的巍峨绝非寻常行宫可比。 “此阁若成,说不定真能算是古往今来的名工一件。”谢行周勒马仰望着高耸的楼身架构,喃喃道。 “行周兄弟,怎么干站在外面,快进来快进来。” 顾琛手里拿着一部分图纸,看方才门口的将士跑外面去迎人就知道是谢家那小子来了,果然再一回头,就见着谢行周在马上发愣。 谢行周闻声翻身下马,大步走来,难掩眼中欢欣之情,“顾兄,这是还忙着?我今日出宫时碰到祁伯伯,他新得了一幅汉朝的画作,珍爱得很,顾兄今晚若是走得开,就与我一同去祁府赏画,可好?” 顾琛一笑,晃晃手里图纸,“还要忙上一小会儿呢,况且之前老师提点过,如今他与我同在京城,凡事要避嫌的好,你也是,别给老师和自己惹上麻烦。” “也好。”谢行周想到父亲似乎也在这方面谨慎的很,当下也不勉强,注意力又盯向他手中的图纸,“这扶摇阁的图纸,难道是顾兄亲手所作?” 顾琛本要递过去的动作一顿,又不露痕迹地把手收回来,“当然,别的不敢说,这百工之术京城里我顾家认第二,可就没人称第一了。你且再等个三个月,天下第一高阁就会在我顾琛手中呈现出来。” 谢行周随手拉张胡床过来,坐得自在,“好啊,小弟恭候顾兄的大作。” 顾琛的目光带着宠溺疼爱,看着谢行周眉眼张扬,眸中清澈,不禁道,“若是我自家弟弟也如你这般懂事,我定是能多活十年。” 谢行周抬眼瞧他,不解问道,“顾兄不过而立之年,怎么说这般话。不过很少听你提起你弟弟,他可是需要你帮他什么?若是能帮得上,我定为顾兄分忧。” “他的事儿,不提也罢。”顾琛将图纸好生收好,言中又恨又悔,“行周是君子,不需得被他的事沾一身晦气。” 谢行周瞧着他面色极差,劝慰着,“再怎么说,他也非孩童,顾兄定然是能帮则帮,尽力便好。还是那句话,若是用得着,我也会尽心为顾兄分忧的。” 顾琛欣慰地拍着他的臂膀,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你这份心,愚兄记着了。” 忽有个小厮从大门口小跑进来,四面环顾着寻找谁的身影,顾琛面朝的方向刚好瞧见,“好像是你们家的小厮。” 谢行周闻之回首,朗声问道,“在这儿呢,何事?” 小厮脚步不敢停,奔到谢行周身前的时候话都说不顺,显然事情要紧。谢行周蹙起眉来,“慢慢说,莫慌。” “老爷让我来禀少将军,张弛...酗酒,死了。” 顾琛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前些日还在自己面前拿着刀子要砍人的朝中大将,皇家外戚,说死便死了?却见谢行周连个惊讶的样子都没有,沉声继续问着小厮,“宫里可有动静?” “太后宫里确实是翻了天了,可是张弛的死因一传到宫里,陛下便下旨即日安葬,不得耽搁,想必也是觉得十分滑稽,不肯让人再议了。” 顾琛不停点头,“是啊,是啊,好歹是朝中四品大员,陛下不过是罚他几日闭门思过,他就死于酗酒实在是...”有伤天威,有伤天威,死了还能惹得陛下烦心的,少有。 谢行周心下了然,唇边露出一丝轻蔑笑意,“这法子不雅,但很妙。父亲怎么说?” “呃,老爷说...”小厮面露难色,他也不知这话当不当说,见谢行周没反应,还是咬牙说下去,“老爷说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即刻起,宫内的殿前卫就要固防,免得有不该出去的人溜出去,老爷说...这事儿他不方便,还是少将军去办为好。” 这老爷子,心思净琢磨自家儿子呢。 顾琛忍住笑,早些年便觉着谢骁颇能洞察圣意,若不是先帝忌惮士族,恐步晋朝后尘,朝中的第一执政大臣定是谢骁,可惜新帝即位后屡屡与两位辅政大臣朝上争执,或是干脆晾着群臣拒临早朝,要不然谢骁定是还能再有些作为的。 谢行周早就习惯自家父亲的性子,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我即刻就去办,你去回禀父亲吧。” 转头对顾琛拱手致意,“ 顾兄,我先去宫里了,这边若是有事就差人去值班房叫我,诶,要是改主意了想去看画也一定得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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