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周哪是站在原地挨打的人,身上本来就只是公子常服,又没穿甲,跑起来那可快了,往前稍蹿两步就敢回头瞧着秦姝,目光傲然又挑衅,“殿下?算了先别殿下,怎么,咱俩出宫去试试身手?敢不敢。” 什么...什么叫先别殿下?? 秦姝强烈地感受到了三个字,什么叫做不可控。 这就是,这就是她进京之后八年以来最怕的不可控。 撒欢起来根本就是个脱缰的野马——秦姝心里咒骂着,想让他闭嘴又一时半会的抓不着他,叫人抓他也不是,喊他莫要引人注目也不是,也不好真的在宫墙之内与他追逐起来...那像什么话。 一时间竟把一个事事运筹帷幄的天子近臣搞得没法子,只能一边回头打量有没有人路过,一边疾步跟上那人的步伐。 等出宫的,不卸下他的下巴我就不姓秦... 两人半是跑半是走的前后晃荡了一路,谢行周倒是全然不顾旁人目光,性子使然是一回事,人家压根就不大在乎又是一回事儿。 可秦姝就很辛苦了,无人时候还能抓紧跑了几步跟上他,只要有个宫人路过,秦姝即刻就要慢下脚步双手叠加在身前,正儿八经地模样看得谢行周连连在前方传来爽朗的笑声。 旁人听着是把这晚夏都笑得清爽几分,在秦姝听起来就是一会儿多“收债”几分。 到了出宫门的最后一段路秦姝额前的发丝都稍显凌乱的贴在脸庞了,发钗也稍稍挪了位置,要不是白羽不在附近,她非得先把满头发钗步摇卸下来丢给他,再追那大胆狂徒。 谢行周背靠在宫墙上稍等片刻就看见秦姝跟了上来,笑意重回脸上,无声对着口型:我、先去、宫外、等你、啦—— 秦姝蹙眉摆摆手,同样无声地说着:赶、紧、滚。
第019章 殿下,英武 谢行周悠哉悠哉的抱着肩站在宫门外转角处,指尖轻轻磋磨着眉峰,少年脸上满是傲娇神气,静静等待着女子出现在视线里。 秦姝屏息压着心中气焰,没等听完守将那句“恭送长公主殿下出宫”便迫不及待地招手免礼,抬脚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还不忘回首,冷瞧了一眼宫门守将,守将触及到那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周身一颤,刚抬起的头慌忙深深垂下。 再抬头时已不见女子身影,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悄悄怼了下身边人,“宫里谁惹长公主不痛快了,也没听着什么风声啊。” 身旁那个哆哆嗦嗦,表示拒绝沟通,“不要命了你,长公主的事儿你都敢猜?想死别拉我垫背。” 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殿下——此刻正被少将军一把拉到转角处,她在察觉有人出手拉住自己胳膊的一瞬间便顺势闪身,一个旋转间就扭转了局势,手刀死死逼迫在谢行周的颈上,将他反压在墙上。 动作之迅猛,远远超出谢行周意料之中。 谢行周垂眸盯着抵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刀,而自己的手还保持着堪堪握住对方胳膊的状态,不禁无奈笑道,“殿下,好身手。” 九层台出身,名不虚传。 秦姝不瞧他一眼,只侧头听着宫门动静,见无人看出端倪,才转过头抬眼看他,“费心把我引出来,要做什么?” 谢行周双手举起乖乖投降,歪着脑袋讨着笑,“我都被殿下一招制服了,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表示对殿下五体投地的臣服了。” 秦姝心中对他的身手是有估量的,因此手刀的力度毫不留情,从他的喉结处缓缓向上抬起,直划到了咽部才将将停下,谢行周静静感受着手刀位置的移动和咽部的压迫感,一点儿都不怀疑——若是下一句话再不好好说,她就真的会下死手的。 秦姝凝眉而视,“能说了吗?少将军。” 谢行周要想说话就只能把下颌高高仰起,以保呼吸顺畅,“殿下可想去看看扶摇阁?想必在它建成之后,便能取代九层台成为京中第一高阁,九层台日后若想俯瞰全京,居于不败之地,恐怕难了。” 秦姝一怔,顿时心中警铃大震,此事虽摆在明面上,但鲜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一层,即便细心如鸣泉,也从未在意过此事。 九层台的地势之优,是保其存在的一道屏障。统览全京,不仅仅能在京城各处产生兵变之时及时发现,还可在神讯司和听讯司的台间遇到变数时及时援助,这不光是在保信息的有效传递,还是在保台间的安危。 以旁人来看,台间效命于陛下和国家,陷身于危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何须日日在高阁上向下观望,去看谁力不从心,谁身陷囹圄?这颗棋子丢了,再下另一颗棋便是。 除了秦姝,没人拿这些活生生的台间当个独立的人。 这些个埋藏在心底的微末心思,或是怜惜,或是柔软,谢行周在离开九层台的那日下午,落日余晖之下回望女子坐于高阁上的时候,对她的认知就有了别样的答案。 若扶摇阁建成,九层台便如被人遮了一半眼睛,有了盲区,有了弱点。 秦姝目光流转,细细思量,斟酌着陛下是真的只因贪玩便大举兴观,还是已经... 显然此处不是沉思的好地方,秦姝收拢思绪,手刀稍稍松开,“本宫记得,你与工部顾尚书私交不错,如今却不想让扶摇阁建成,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谢行周低下头看着她,“谢家树大招风,我在扶摇阁领督办之职,即便我与顾尚书再谨慎小心,也会有人想尽办法把事情搞砸,我说的可对?” “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一天也快要到了。否则谢府不会有人,冒险搭上殿下这棵大树。” 树大招风,便是原罪。 这句话,谢行周在上朝的第一日就深以为然。 他继续劝说着秦姝,“有些人的算计,是把百姓也包含在内的,即便是输,臣也绝不肯输给他们。若是此事定然成不了,臣宁愿是由殿下出手了结。” 张弛为了把自己搞垮已然害了许多良民,不难猜测这样的手法出自何人,还会再出现多少次。 何况从一个常年领兵为将之人的敏锐来说,京城之外并不安分,若是侥幸,在如此耗财耗力的关口无人起兵,那是万事大吉。 若是扶摇阁建到最后,国库空虚,后续无力,那只要有一处借此机会起事,京都必然危矣。这一点,是谢行周父子的共识。 为了这样一个只惠及君上利益的工程,朝臣之中无人真心想做成此事,只看最后这摊子会落到谁身上,谁来承受君王之怒罢了。 “少将军,青州的风,都能养出少将军这样的人吗?” “什么?”谢行周听得恍惚。 秦姝收回手刀后退半步,神色轻松,又带着些许真诚的探究,“我这半生,除了随军之时,只在项城和京城生活过,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人物。” 谢行周不明其意,眨了眨眼如实回答,“青州山多风大,夏季也不似京都炎热,四季分明,确实是个宜居养人的地方。殿下若是有兴致,日后...” “好啦。”秦姝哪敢再分心思去想日后,京城诸事繁多,能否保全自身都是未知。再多听一句,自己不择手段急于夺取一切的心思...就多一分。 十分谦逊地施了一礼,“不管你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还是好心为了九层台的安危,我都该谢你。” 随后又道,“只不过,你我终究算不上同一阵营,谢骁也并非毫无野心的等闲之辈,他所得到的不会轻易交出来,故而我也无法助你脱困。” 这话说的清楚——你这人,我很欣赏。可惜你是谢骁的儿子,欣赏也不会留你。 各为其主,各谋其路。 生死有命。 “哎,谢骁可要害死我了。”也不知谢行周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弦外之音还是怎样,一脸的潇洒自在,“也不知哪天他就得把我坑死在京都,到时候殿下对他可不要手软,一定得替我出气才是。” 秦姝皱着眉,刚要叉腰反击又觉得这举止很是不佳,这手还未抬到位置又放了下来,堪堪道,“少将军别急,真到了那天我定然厚礼送去谢府,劝说他与夫人再生一个小公子,趁着他二人年纪不大,还来得及。” 谢行周饶有兴趣,一点也没觉得在说他,“你别说,还真容易。” 他有意引着秦姝朝小巷走,秦姝偏头感知到白羽就在附近,也不用再担心是否有人会监视自己,便顺势跟上他的步子。 二人并肩慢步,迎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就那般朝着光亮方向前行,身旁只会偶尔过路几个行人,耳边除了脚步声就再无杂音,相互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我母亲,虽进了谢家,但仍是卢氏嫡女,想必不会为了谢家倾覆整个卢氏的,殿下宽心。” 秦姝扬起头,半眯着双眸远远看去,“能否宽心,要看她接下来能否履行之前应我的承诺,左右用的是卢家的学子,与谢家关系不大。” 谢行周瞧了眼身后,“此刻家父正巧不在府内,殿下若是需要,臣可以带您从谢府西门而入,或许可以避开一些眼线,也让那位兄弟轻松些。” 秦姝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身后空无一人,那便是白羽的行踪没能逃过他的眼罢了,这样的能力确实符合他谢小将军的才名。 她也不意外,只回应道,“谢骁忙得很呐,天色渐晚还不回府里?”同时素手一挥,示意白羽现身。 小巷旁的一排柳树接连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看起来无处藏身的地方,却能引得鸟儿只在树的上空盘旋而不落,几个呼吸间白羽从上方一跃而下,单膝在地深深垂首,“尊主。” “今日难得赶上好天气,你回去休整一番,带簪月出去逛逛吧。” 白羽抬首,隐隐担心,“若是有人...” 若是让陛下知道秦姝和谢行周走的如此近,怕是很难不触怒天威的。 秦姝瞥了一眼谢行周,“有什么事自然是少将军一力承担,无妨,街边的台间又不是摆设,有事自然就传回台里去了。” 秦姝决定的事无人敢置喙,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白羽垂首称是,定睛冷瞧了眼谢行周才转身而去。 “殿下不觉得冒险吗?方才还说过你我阵营不同,如今殿下便要只身进敌营了,丝毫不怕吗。”谢行周近身一步,声音低沉下来,如同蛊惑人心般开口。 秦姝无畏回视,挑衅之意毫不掩饰,“谁说我要进谢家了?” “嗯?” “谢骁还在祁府吧,少将军辛苦,秘密护送本宫去祁府吧。” 谢行周笑了,“怎么,嫌谢府还够不上殿下的胃口,定是要和这敌军两位主帅较量一番,才能让殿下玩的愉快吗。” 迎着秦姝丝毫不乱的目光,谢行周看不出蹊跷只得率先收回视线,“成,殿下不仅好身手,更是好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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