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了下,继续道:“你也知道,殿下他未必是真恼你,他是对事不对人的性子,说不得过几日这件事他也就忘了。” 崔姑姑听着,倒是觉得有理。 自己毕竟是王府中不可或缺的,又是谭贵妃安置的,宁王怎么也要看几分面子。 于是她总算能有点笑意:“奴婢谨遵娘娘吩咐,定是会操持好。” 当下青葛让崔姑姑先下,崔姑姑一走,罗嬷嬷便忙不迭地凑过来。 她一直在屏风后支棱着耳朵听,此时便笑眯眯的:“这件事娘娘处理得极好,这崔姑姑如今可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对此青葛自然也是满意。 宁王不是对云喜颇有些好感,且觉得“她模样不错”吗,既如此,如果云喜有意,那她完全可以给云喜一些机会,助力于云喜。 至于崔姑姑……估计宁王也看不上吧,这种机会她就别想了! 崔姑姑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同时还丢了脸面,一向在府中人人敬服的崔姑姑再不复往日风光,人人都知,崔姑姑做错事,王妃惩戒了她。 这么一来,青葛在府中威望自然大增,宁王对此也颇为满意,崔姑姑纵然心中不喜,但这口气也只能憋住。 毕竟她这惩戒还是自己提出的,她又能去怨哪个呢。 这时候,前往皇都的车马也要出发了。 于青葛而言,除了祝寿,她还是作为皇家新妇去面见天子和谭贵妃,是以自然要精心筹备。 罗嬷嬷为她备了各样精巧之物,有精细靴鞋,诸色丝绸,还有珍异珠玉,也包括来自绀梁的各样土仪,四时玩具,细画绢扇并销金裙缎等,都是新鲜花样,是可以随手送人的。 除此之外,因为路途遥远,车马慢行,她的各样用具,诸如帐幔器具,珠宝首饰,以及交椅衣匣等,也全都装进车马带着了,如此一来只她一人用具便足足用了两辆马车。 待到出行时,青葛在罗嬷嬷以及众侍女的陪同下上了金凤辇,这金凤辇比寻常檐子更多一些花样,都是刺绣龙纹,并用剪花的棕榈叶围护住,且有紫色团盖,帐幕遮挡,翟羽以及彩色丝帛,那是寻常人所不能享用的。 待到上了金凤辇,却见这辇车出奇宽阔,入眼雕纹都是龙螭,各样器具齐全,比如唾盂,水罐,缨绋和金花等,而辇车中的座椅更是舒坦,绣百花软锦的背垫,还带着恰到好处的脚踏。 不说别人,便是那总是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有大见识的罗嬷嬷,都不免叹息:“到底是皇家的辇车,和寻常车马就是不同。” 青葛安然地坐在百花软锦座椅上,将两只脚放在脚踏上,略后仰,顿时觉得确实舒服。 当王妃真好。 很快这车马便起驾了,罗嬷嬷好奇,掀开锦帘往外看,却见仪仗整肃,装束华丽,随行车马浩浩荡荡,几乎望不到头,更有绣着“宁”的大旗在前方飘飞招展,尽显气派。 罗嬷嬷又仔细看了一番,这宁王府的马车是有数辆,首尾以铁索衔接的,一辆马车就如同不同的房间,这辇车后面还有一处所在,是侍女们用的,那里必然是狭窄局促,不过侍女们可以在那里休息,这样不至于搅扰了贵人。 罗嬷嬷有话要说,便对青葛使了一个眼色。 青葛明白,便让众人先回去歇息吧:“可以先小憩片刻,若有什么需要,再叫醒你们。” 众侍女听了,自然感恩戴德,她们也知道路途遥远,能抓紧时间休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是王妃娘娘对下人的体恤。 待到众人下去后,罗嬷嬷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这辇车的棕牛皮隔层,确认自己和王妃说话不会传出去后面,这才压低声音道:“娘娘,你怎么还带着云喜?” 青葛慵懒地靠在软椅上,脚尖悠闲地在脚踏上轻踏着,听到这话,并不在意地道:“带着她怎么了?” 罗嬷嬷叹:“我看这就是一个狐媚子,也和崔姑姑一样,惦记着勾搭殿下呢!” 青葛:“是吗?真的吗?” 罗嬷嬷看她那表情,觉得不对,怎么一脸惊喜的样子? 她狐疑地看着青葛:“你什么意思?” 青葛:“那不是很好吗?” 罗嬷嬷一噎:“好?” 青葛笑了笑,便压低声音给她分析其中利弊:“你看,殿下是你家娘子的夫婿,是不是?” 罗嬷嬷不悦地道:“是。” 这么好一夫婿,可惜娘子非惦记着别的,以至于让这王三啃了头份。 那可是俊美矜贵的皇室童子鸡,便宜了她! 且如今他们倒是打得火热,那童子鸡宁王估计该品的滋味都品到了,享受了那人间至欢的夫妻之情,以后和自己娘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心思。 罗嬷嬷想起这个便有些无奈,她也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娘子啊! 青葛又道:“殿下总是和我搅和在一起,你家娘子不是亏了吗,若是殿下能够雨露均沾,再多寻几个女子,反正是妾,每个人沾的雨露少了,得的宠爱少了,你家娘子若想胜过这些妾,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实在是绕,罗嬷嬷想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蹙着眉,不太理解:“可是那云喜,凭什么要成全她?” 青葛叹,语重心长:“做人呢,好歹大方一些,正经王妃,若是真图个贤惠,难道不该给殿下预备个伺候的?” 罗嬷嬷还是不懂:“我不明白,殿下在床榻上竟如此不济,你非要把他往外推?” 青葛摇头,无奈:“这舟车劳顿的,难道你不累吗,你若累,那我也累,若是能让云喜分担一二,我图个身上清闲,你不是也清净了?” 罗嬷嬷恨铁不成钢:“这种床榻之宠,岂能轻易让给别的女子?我看云喜长得模样齐整,回头得了宠,殿下只一心惦记着她,你又该如何?” 青葛心想那能如何,她倒是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她只是道:“好歹图个贤名。” 罗嬷嬷突然哼了声:“你不过是想偷懒罢,你当这十万两是白拿的?” 青葛无奈:“……” 她深吸口气,摇头:“你说得对,十万两呢,我活该被他日日睡。” 罗嬷嬷无可奈何:“你说话轻一些,若是让人听到,还能了得!” 一时又不免叨叨:“你便是金钗锦衣,也脱不了你粗俗,行伍出身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青葛懒得理会,享受地仰躺着,她甚至还故意自脚踏上翘起脚。 罗嬷嬷:“你既接了这活,哪有推脱的道理,况且宁王容貌俊美,我看在床榻上也不是腊枪头,你哪里委屈了?” 青葛不想和这罗嬷嬷讨论床事,直接道:“罢了,我认命,我安分,我伺候殿下,殿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罗嬷嬷神情缓和,哄着她道:“也不是说非要逼你,若是殿下喜欢哪个丫鬟侍女,我们可以安排,但他若是没喜欢,我们实在不必把到手的宠爱往外推。” 青葛听着,心想理是这么理,不过…… 她问道:“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再过些日子也要两个月了吧,我的三万两可准备好了,如今莫先生何在?” 提起钱,罗嬷嬷便笑了,这是她可以拿捏青葛的:“娘娘,这钱自然是缺不了你的,慢说莫先生不至于诳了谁,就是我这里,掌管着娘娘的嫁妆,如今想拿出三万两,也是易如反掌。” 青葛:“这倒也是。” 想想她直接大方拿出来给暗卫的金首饰,很是阔绰了——多给几次就更好了。 罗嬷嬷:“娘娘凡事还是得想开一些,多侍奉着宁王,总归不会亏了。” 青葛:“……行。” 其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既然接了这个活,也只能认了。 她是生来的贱籍,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卖的。 可以卖技艺,卖武艺,自然也可以卖身,更可以卖脸面。 其实有什么不同吗,都是卖! 她也懒得和这罗嬷嬷揪扯这个,回头见机行事就是了。 当下她道:“罢了,让我歇息会,晚间估计下榻在随云山的驿站——”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叹息,又是随云山呢。 她叹道:“我得养精蓄锐准备好侍奉了,不能养精蓄锐,我是伺候不来的,你也知道,他需索无度,我哪行呢。” 罗嬷嬷一时语塞,待要说什么,想想只能罢了。 其实宁王实在是万中选一的男子了,能得这样的夫君,就偷着乐吧,结果这女子可倒是好,竟仿佛很嫌弃的样子。 也不知道宁王到底看中了这女子什么,应该是和自家娘子相似的容貌吧。 这时候车马继续前行,青葛坐在软椅上,罗嬷嬷坐在旁边藤凳上,藤凳终究有些硌屁股。 罗嬷嬷幽怨地看了眼坐软椅的青葛,撇了撇嘴,叹息:“其实你这身子一看便不是娇养出来的娘子,实在是太过硬朗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 青葛半合着眼睛养神,听到这个,只随口敷衍道:“是啊,宁王为什么对我如此痴迷呢,我也很纳闷呢。” 罗嬷嬷略想了想,道:“谁曾想到呢,这宁王竟是个童子鸡,这种男子,哪里知道正经女人家的柔软,倒是把你当成宝,你竟然还不知足?你这样的身份,若不是有了这样机遇,宁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青葛微合着双眸,调整自己气息。 她是真怕自己一时收不住,直接把罗嬷嬷捅一个对穿啊。 她还是利用暗卫的身份,再狠狠多挖她一笔钱吧。 等事成之后,再左右开弓给她两个耳刮子。 她这么调整了一番气息,发现自己体内残毒基本消散了,如今内气畅通,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如此她心里倒是痛快了,她的功夫未必是天下第一,但是轻功出神入化,将来有一日便是事情暴露,亡命天涯,她也能活命。 这时候,罗嬷嬷突然想起什么,道:“这里距离夏侯家不过百里,你到时候和殿下说话,可以略表现出思乡之情。” 青葛:“知道了。” 这么说着,她缓缓地收了气息,略掀起垂帷,望向车窗外。 此时春光明媚,一行车马走在官道上,在大批侍卫开路之后,是宁王。 宁王今日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此时他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青葛便看到,他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度。 她静默地看了一会,便要收回目光,谁知道这时候,恰好宁王侧首看过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青葛却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这时候,突而有一阵风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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