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叶闵虽然是宁王的手下,但昔日他们也曾经情同手足,在这种情况下,叶闵对宁王自然忠心耿耿,处处以宁王为先,为宁王着想,不说别的,就说对待夏侯氏王妃这件事,叶闵自然是心存提防的。 自己把这些话说给叶闵听,叶闵如果直接和宁王提起的话,那就有趣儿了。 青葛翻了个身,直接趴在那里,翘着两条腿,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叶闵会和宁王这么说吗,按照常理说不会的,亲疏有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叶闵一个外人插嘴。 不过,夏侯氏王妃可是联姻而来,宁王往日对夏侯家族多有提防,叶闵自然更是。 想必自己代替夏侯氏王妃刚嫁过来时,宁王和叶闵难免会“共商大计”,考虑着怎么利用这门亲事谋取最大利益,怎么和夏侯氏谈判,以及怎么制衡拿捏夏侯氏。 就这点来说,叶闵有了一些“线索”和“疑点”,他便和宁王分析,想刹住宁王的心思,劝诫宁王不要“沉迷女色”,这是极有可能的。 况且,自己当时和叶闵站在一起,宁王正好看到自己,他也看到了自己和叶闵说话,他这个人疑心病重,也许会问起来。 一旦问起来,叶闵就不好不说了。 青葛想着这个事情,越想越觉得有趣,一时真是恨不得亲耳听听他们俩的对话才好。 没听到,太可惜了。 正这么想着间,她陡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明显是从街道上传来的,哒哒哒的,由远及近。 她心里一动,连忙翻个身躺在那里装睡,同时凝神静气,听着那动静,隐约感觉这就是宁王了。 他纵马奔驰,终于来到了王府门前,他翻身下马,他大跨步迈入府中,他就这么由远及近,一步步过来后院。 不知为什么,青葛的心竟砰砰直跳。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缓慢地抬起手,将手轻轻按压在自己的心口。 在千影阁,她曾经经受过那么多苦训,早就把自己所有多余的情绪全都摒除了,她的人生就像是被滤干了所有生机的叶片,应该是冷漠到没有任何温情的。 为什么现在,她竟因为他的归来而心跳加速。 她的心,竟然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这到底是紧张忐忑,还是期待喜悦,或者是纯然的看 好戏的兴奋? 就在这时候,突而有一阵风自半开的轩窗吹来,锦帐拂动间,青葛闻到了清冽的松香,属于宁王的松香。 在这似有若无的松香中,青葛陡然间看到了一束光。 她捂着心口,有些苦涩地领悟到,她可能真的很喜欢他。 她轻转首,隔着那锦帐望向窗外,此时夜凉如水,房间内一片寂静,院落的门这才响起。 其实也许房间内根本不曾有什么松香,这都是幻觉,是她的心在期盼,所以才有了幻觉。 这时候,宁王沐浴过后,径自过去了浴房,揭开了锦帐。 他出生在帝王之家,看似行事肆无忌惮,但其实他自有对自己的克制,诸如现在,越是期盼着见到自己的妻子,他越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他仔细沐浴过,踱步过来,撩开锦帐。 这就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摘到了属于自己的甜果,他要慢慢品味。 此时此刻,他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床榻上的王妃,她肌肤莹润如玉,隐隐蒙了一层珠光,一头长发有着墨绸般的光泽,薄软的锦被随意搭在身上,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细颈。 宁王的视线在巡过那细颈后,重新落在她脸上。 她紧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她在装睡。 等了自己整整一晚上,却在自己回房后故意装睡。 宁王唇角翘起,眸中越发愉悦,甚至觉得她这点小心思是如此可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俯身下去,唇紧贴青葛耳侧。 青葛微咬唇。 这一次不是幻觉,她确实闻到了清冽的松香,还有男性醇厚而干净的气息。 接着她听到宁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王妃睡得真香。” 这声音骤然传来,一瞬间,青葛便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头皮发炸,心几乎停了半拍。 她藏在锦被下的手紧紧攥住,心里却想着,原来这就是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质感,沙沙的。 她喜欢,好喜欢。 宁王张开唇,轻咬她的耳珠。 青葛一个激灵,下意识扭了扭身体。 宁王却故意在她耳边笑:“不是睡着了吗?” 青葛终于睁开眼,看过去。 宁王身上只穿了细纱中衣,那中衣却是未曾系带,露出过于强韧的胸膛。 一时视线往上移,他连头发都洗了,乌发披散,发尾处还残余了些许潮气,而长发之下,乌黑修长的睫毛微垂着,犹如璀璨星子一般的眼眸含笑,唇角也微翘起。 此时的他已经尽数敛去了往日了冷漠和威慑,温润得仿佛阳春三月的风,拂面而来,让人心生陶醉。 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恍悟,陡然间明白,不知不觉中她其实已经陷入其中。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咬唇道:“你故意的。” 她自然是装睡,也没想着瞒他,而他却是故意那么说,逗她而已。 宁王笑着褪去中衣,扔到了一旁,不过含笑的眼眸却是一直望着她的:“对,就是故意的。” 他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逼问:“为什么要装睡,说。” 青葛心里已经有些荡漾:“我没装睡。” 宁王翻身上了榻,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是不是故意逃避,怕我逼问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青葛埋在他怀中,闷闷地道:“没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你我夫妻,殿下既要问,我自然一五一十说给你。” 宁王听着,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垂眸端详着。 青葛坦然地看着他,并无半分心虚。 确实没什么好心虚的,也许夏侯见雪早就和夏侯止澜有了首尾,可她没有 ————当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夏侯见雪要寻一个替身。 这大晟天下虽不若前朝那般重视女子贞洁,但皇室宗亲特别是宁王这样眼高于顶的终究要讲究一些,他和夏侯氏本就是联姻,并无半分男女情爱,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有理由严苛要求女方。 夏侯氏送了非完璧之身的夏侯见雪来联姻,宁王若是不悦,完全可以借机生事。 宁王在许久的端详后,终于郑重开口:“夏侯见雪,我要你对我坦诚,要你真心待我,要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 青葛听着这话,只觉他的话挟裹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几乎冲开她心底那冰封万年的枷锁,她甚至听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在彻底崩裂的声音。 她仰脸望过去,却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庞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让她目眩神摇,让她身心荡漾,让她愿意伏在他面前,为他生为他死。 而这一切甚至不是始于今日,也不是始于成亲之时,此时她心中过于澎湃的爱意或许起源于数年前,那是一个卑微孩童怯懦的崇敬和服从,甚至有几分孺慕之情,当然也有恨,有自卑,那是诸多情绪交杂,终于酝酿出如今的苦酒。 这是比面对皇太子更激烈更深刻的情绪,绝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妃的出现便飘然消逝,是没有退让没有成人之美的得到和占有。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便明白,自己已经濒临悬崖的边缘。 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这时宁王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来,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我结发为夫妻,当生死相随,我会用我全力护你爱你,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他温柔的声音透出几分危险的威慑力,不过吐字依然是轻缓宠爱的:“但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 青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她望着他的眼睛,道:“殿下,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更不知道你对我抱着怎么样的成见,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曾经年幼无知,有过心思徘徊时,但那是因为我生在深闺之中,不曾见识天下之大,不知道这世上英才辈出豪杰并起,更不知道拴在我姻缘线另一边的,是怎么样瑰伟男儿。” 说着这话的,她别过脸去,叹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想解释过去,因为这些于我并不要紧,从我嫁给殿下的那一刻,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见夏侯止澜,心中已无半点波澜,殿下又要我说什么?” 幽暗的锦帐内,只有一缕月光自轩窗照射进来。 宁王低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倔强清澈,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她仰着脸,不愿意解释,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却生生有着雪中寒梅的清傲。 他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满足,一股酸涩却又甜蜜的陌生情绪在他胸口狠狠冲撞。 他几乎难以自控。 他甚至眼眶发涩,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是压抑下来,以越发冷静的眸光注视着她,哑声道:“好,现在,你告诉我,你的夫婿是谁?” 青葛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分明温柔缱绻,却又强硬地要攫取,要独占。 他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唇,是对欲望的克制,他手握长弓,要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他胜券在握,笃定自信。 他要她彻底投诚,要她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她望着他的眼睛,虔诚郑重地道:“我夏侯氏女夏侯见雪,嫁的是皇室子谢九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这一生只爱谢九韶,我愿——” 她话说到这里,便觉男人精健有力的臂膀陡然横出,精准环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直接一扯。 于是青葛便撞入他怀中,跌在他宽阔强健的胸膛上。 青葛未曾反应,狂热霸道到让人窒息的吻已经落下,他所有的冷静仿佛被撕碎了,疯狂地亲吻着她,占据她口腔的每一处,密不透风,以至于她几乎不能呼吸。 从来没有被这么 热烈地占有和渴望过,以至于她感觉自己被拽入熊熊烈火中,她被烧得噼里啪啦,却沉浸其中。 她愿意,十万个愿意。 只是,哪怕在熊熊烈火几乎将她吞没时,她在愉悦和痛楚并存的瞬间,大脑却越发清醒。 于自己来说,这种激烈的爱意是一把出鞘的薄刃,是将薄刃予于人手,刀尖却是对准自己的心口。 以命相搏,但求真心,这原不是她该做的,她也没有这样的本钱。 这一场仿佛胜过以往所有,以至于当结束时,两个人都陷于其中,久久不能平复。 之后宁王抱着青葛过去了浴房,重新洗过。 浴房中的宫灯朦胧地照在两个人身上,在墙上投射出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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