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就认不清自己呢? 青葛知道罗嬷嬷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她是懒得理会。 也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她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不过望着铜镜中自己时,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借故发作罢了。 她喜欢上了宁王,但她清楚知道自己终究要离开。 喜欢一个人和试图与这个人在一起,这是两件事,在她这里,她不允许自己懦弱。 略做梳妆后,就要起身,罗嬷嬷无意中看到青葛手腕上的相思缕,不免蹙眉:“这个还要戴吗?未免有些不上台面,还是换一件首饰吧?” 青葛:“这是殿下吩咐的,非要戴着。” 罗嬷嬷听这话,突然想起早间时候,宁王出门,仿佛手腕上确实有一丝红绳,她当时并没在意,如今看来竟和这个是一对的。 她顿时明白了,扯唇笑了笑:“倒是缠绵得很。” 青葛看着罗嬷嬷的笑,她清楚地明白她笑容中的鄙薄以及不屑,在她心里,这种所谓的缠绵只是一场戏,是假的,而自己竟然入戏了。 罗嬷嬷认为她自己是这场戏的操控者之一,她清楚知道这所谓的缠绵不会有好下场。 或者说,她必要让夏侯见雪来替代这一切。 所以她在居高临下地嘲笑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青葛想抬起手,掐在罗嬷嬷的脖子上。 她想让罗嬷嬷的笑容消失,要让她露出狰狞的面孔,要看她后悔,要让她痛苦。 杀一个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她到底收敛了下来,没再说什么,准备出发了。 青葛知道,越是繁盛之处,蹴鞠越是盛行。 记得当初皇太子过去禹宁,她还听皇太子提过一首诗,就是说蹴鞠的。 少年骑马入咸阳,鹘似身轻蝶似狂;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 那时候的她沉默地立在宁王身畔,想象着其中的场景。 那是她无法触及的皇太子,那是她不懂的人世间。 如今她乘坐着宁王妃专用的辇车,和皇太子妃汇合,大家一起携手过去蹴鞠场。 皇太子妃笑着道:“我都听说了,九韶对你可真是用了心思。” 青葛知道她说的是宁王为了取悦她,为她寻来的各样物事,皇都也不过这么大,消息传得快,这些都是瞒不过旁人的。 她听着,轻笑道:“其实根本不用。” 皇太子妃便笑起来:“我自小便认识九韶了,我可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这样!” 她和太子青梅竹马,自然是熟悉宁王的。 青葛对此无话可说,她只是听着罢了。 皇太子妃却是很有兴致,她叹道:“你看,太子便从不会这样。” 青葛有些意外,她望向皇太子妃:“太子殿下儒雅温和,人都说和皇嫂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呢,皇嫂怎么会这么说。” 她确实是意外的,她曾经恋慕过皇太子,于她来说,皇太子便是天上月,是永远无法触及的,是自己暗无天日的苦训中一点渺茫的光亮。 是以对于皇太子妃,她是羡慕的,在她心里,以为嫁给皇太子的皇太子妃,应该是心中装满欢喜和知足。 没想到她竟有这般遗憾。 皇太子妃却叹了声,有些惆怅地道:“你到底年轻,又和九韶正是恩爱缱绻时,不懂我的苦楚,我已经为储君妃十几年了,至今无半点血脉,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葛便无声了,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 皇太子妃:“他如今也有几位妾室,但那几位妾室也没动静,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欲言又止。 青葛默然。 她不是太子妃,没想过这种问题,更不知道太子妃心中竟这么多苦楚。 其实她和太子妃并不熟,结果她竟对自己说这个,可见实在是无处可说了。 她想了想,终究问道:“皇嫂,皇兄还有别的妾室,你并不是全然不在意,是不是?” 皇太子妃便不说话了。 青葛感觉到自己的莽撞,她忙道:“皇嫂,是我多话了,我原不该问你这些。” 她想着,自己到底说话太直,不曾顾忌闺阁女子的细腻心思。 皇太子妃眸中泛起一丝惆怅,却是道:“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我当然在意了,确实在意,不过也没办法,我也盼着她们能有个一男半女,这样太子也不至于为子嗣犯愁,不然就像现在这样,膝下无出,外面诸般流言碎语,对太子不利,我这日子也过不安生。” 青葛自然明白的,她明白太子承受的压力,来自朝堂的,来自天子的,来自谭贵妃的,储君成亲十几年却无出,这是关乎社稷根本的大事,他哪能不艰难。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只能来一句无力的安慰:“总归会有的吧。” 皇太子妃苦笑了声,轻握住青葛的手:“所以见雪,如今你和九韶处得好,我是盼着你们恩爱,若能有个子嗣,我自然不敢说过继过来,你们也不会舍得,若你们能有个血脉,我只盼着着这孩子能身兼两祧,这样母妃那里,以及父皇那里都说得过去了,如此,你会愿意吗?” 她的手柔弱无骨,就这么握着青葛的手,一脸恳求的样子。 青葛可以感觉到她的殷勤和友善,于是青葛便有些心疼。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青葛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她只是一个临时的,是假冒的,她愿意也没用。 但在皇太子妃那殷勤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她到底是点头:“我肯定愿意,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是——” 可是皇太子妃眼中便绽放出惊喜来。 她越发握住青葛的手:“谢谢你,见雪,你将来若有血脉,还是养在你们身边就是,只是让我们经常去看看,兼了两祧,好歹支应过去这储君血脉一事,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又有些想哭:“若是不能让母妃喜欢,她便要为太子挑选侧妃了……” 如果是妾室还好,身份到底不同,但是侧妃的话,再生了血脉,那她以后不知道怎么办了。 青葛有些心疼她,但更多是无奈:“可我也不一定能生,我身体不好,估计难以受孕,我想着…皇嫂你不要指望我这个,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皇太子妃:“我知道,总归是要想法子,但你能说出这话,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说话间,那蹴鞠场已经到了,这时候宫娥也都进来准备侍奉,于是两个人便不再说起这个。 不过青葛心里终究存下一段心事。 这时候两个人下了辇车,却见蹴鞠场隐在古松怪柏之后,一旁有亭榭,设有酒楼歌馆,一眼看去尽是招牌幡幌,有衣着打扮讲究的年轻郎君并小娘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青葛和太子妃一到,自然有宗室贵女纷纷簇拥上来,笑着打招呼,又被女侍引领着进去了茶室。 那茶室布置雍容富丽,一旁墙上张挂了绣帟和香毯,地上也铺着绣茵,角落设有银香兽,众女子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在那里说笑嬉戏。 太子妃便将青葛引荐给蹴鞠社中各人,众人都知道这是夏侯氏贵女,又是宁王妃,自然颇为敬重,不敢慢待的,纷纷围上来夸赞王妃之貌美,场面热闹。 太子妃先简单和青葛说了下这皇都女子蹴鞠的规矩,原来这皇都蹴鞠和别处有些不同,这里用的虽然也是圆形鞠球,但却是方围墙,并且在方围墙内设置了阴阳点位,到时候分两边队伍,一红一绿分别占据阴阳点位,彼此不能串了位置。 场中设置六个球门,每个球门都是一个月牙形的洞,必须要把那鞠球踢到洞中才算得一个球。 其实这些规则青葛是知道的,只不过不够详细罢了,如今太子妃说,青葛少不得仔细听着。 太子妃见青葛不太懂的样子,想着她说自己球技不佳想必也不是谦虚,便笑道:“现在先慢慢练着,再过三五日就要比赛了,我们也不求什么输赢,但求个热闹。” 青葛知道太子妃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是在宽慰自己。 她本是玩暗器的顶尖高手,如果她真踢这蹴鞠,哪还有别人什么事,别说直接踢,就是她想让那鞠球拐几个弯,都是随心所欲。 不过这于她来说左不过一个玩乐而已,也不好太出头,不然怕引人怀疑,是以少不得谦虚几句罢了。 青葛练了片刻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别人只道她勉强有些技艺,但若说技艺高超倒也不至于,青葛正好寻了个由头,只说有些疲乏,回去茶室略做歇息。 她过来歇息时,罗嬷嬷倒是兴致勃勃地看蹴鞠,她正好说要小憩片刻,不让人打扰,好换一番妆容,谁知道才要更换,就听到外面廊道,隐隐有个熟悉的声响。 是夏侯止澜。 青葛想起那日叶闵所言,不免心里一动。 她原本确实存着一些心思,想着给他们把水搅浑了,只是身边这宁王实在太过敏锐,她哪里敢在他眼皮底下作妖,少不得收敛着,也不敢动什么心思了。 只是如今既让她撞上了,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天赐的良机。 她当下主意已定,便假意要汤水,把身边侍女支到别处,自己却敛着衣裙,自一旁廊道过去,如此恰好和那行人走个正着。 夏侯止澜身边两三个随从,正往这边来,猛地见了青葛,也是意外。 青葛回想着那个黄昏时分她和夏侯见雪的擦肩而过,模仿着她的情态,瞥了夏侯止澜一眼。 夏侯止澜便僵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青葛看此情景,心中狐疑,想着看着不像是惊喜,倒像是被惊到。 这两个人只怕是有些孽缘,但如今已经断了,所以夏侯止澜才有此反应? 她当下微咬唇,低首敛眸,假意匆忙自夏侯止澜身边走过。 只是就在那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却低低地一句:“阿兄,今日春和景明,本该赏心悦目,但我只记挂昔日随云山中烟雨霏霏,只叹我此生再无缘。” 说完这个后,也不待夏侯止澜反应,便低首快步离开。 她走到无人处后,趁机绕行,重新回到了茶室中,不过却自轩窗暗自查看夏侯止澜那边动静。 却见他一身白袍,就站在彩楼下,形单影只,凄清孤冷,神色间难掩落寞,仿佛怅然若失。 那什么随云山,什么烟雨霏霏,这可是昔日夏侯见雪于闺阁之中所做诗词,她想,她到底赌对了。 这兄妹二人果然有些苟且之事,夏侯见雪用那么哀婉的诗词提起的随云山烟雨,只怕和他们定情有关。 她远远地盯着夏侯止澜的侧影,看着他的眉眼,以及侧脸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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