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克择官报了吉时已到,茶酒司互念诗词,乐官挥动绣锦棋,之后鼓吹之声便响起,催请新娘阁登车。 罗嬷嬷低声提醒青葛,要赏利市钱酒,青葛按照规矩赏了,于是起檐奏乐,喜檐前行,身后倒是浩浩荡荡的随嫁之物,一眼望不到边,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时候路边挤得水泄不通,这都是禹宁百姓前来观看王爷娶亲的,有礼仪官执了花斗,拿了五谷豆钱彩果,朝路边撒去,倒是引得百姓们争相拾取,那捡到的便欢天喜地,只说讨了大彩头。 喜车抵达宁王府门前,这时候鞭炮齐鸣,宫灯高悬,各样繁琐的礼仪后,一女官捧着铜镜,面朝着喜车倒行,又有数名女官手执莲炬花烛,这是导引新娘的。 于是两位侍女扶持着青葛,由罗嬷嬷陪着,青葛脚踏青锦褥,跨过了马鞍,又从干草和金秤上跳过,由此进入中门。 踏入中门时,青葛视线略抬,透过那红纱垂巾,她望向这宁王府。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纵然此时蒙了一层红纱,但依稀便是她往日熟悉的模样。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道飞檐,每一处隐秘路径。 有那么一瞬间,她胸口发闷,甚至有窒息之感。 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就这么冒充身份贵重的夏侯氏嫡女,自宁王府大门踏入。 不过在那瞬间的窒息后,她便放松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她缓慢步入,在那庄重的礼乐中,按照礼仪官的指示,拜了天地,又拜了远方的父母,更接了天子诰封的圣旨。 一切妥当,她便被送入新房中,新房显然是匆忙布置起来的,房间中弥漫着清淡的熏香以及蜡烛燃烧过的气息。 青葛被领到了喜床上,就青葛目光所见,是金线龙凤的锦被,以及髹漆彩绘的云纹和瑞兽。 一旁自有喜嬷嬷在那里忙碌地在床上洒了金银钱和彩果,口中念着吉祥词。 青葛微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吐纳呼吸。 她曾数次命悬一线,都不曾畏惧,如今只是要面对昔日的主人,这没什么,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青葛自喜帕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绣工精致的喜袍沿边。 是宁王进来了。 推开门后,他似乎略顿了下,之后便踱步进入洞房,从容的步履掀动起空气,惊扰了洞房内原本沉寂的气息。 几个喜嬷嬷纷纷上前,恭敬地见过了,宁王微颔首,示意她们继续。 青葛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地等着。 很快,宁王自喜嬷嬷手中接了喜秤,优雅抬手,径自撩开了青葛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时,青葛抬眼间,便看到了此时的宁王。 他挺拔若松,一身暗红窄袖刺绣喜服挺括好看,金冠玉带,墨发轻垂,倒是衬得那眉眼更添几分绝艳的冶色。 此时此刻,他长睫低覆,眸底湛黑,淡漠地垂着眼,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并没太多温情,更多是锐利,就好像一把箭,能射进她的心里。 青葛迎着那过于锋利的目光,抿出一个礼貌的笑来,低声道:“殿下。” 宁王颔首:“现在该做什么?” 他是在问旁边的嬷嬷,嬷嬷连忙上前,用红绿彩结将两盏喜杯连起来,又在盏内斟满酒。 于是宁王和青葛各执一杯,喝这交杯酒,青葛自然谨慎配合,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交杯酒后,嬷嬷将那金盏和花冠都放在喜床下,便低头告辞出去了。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宁王和青葛沉默相对。 青葛自然明白,终于要开始了,她要面对她必须面对的。 这时候,宁王动作了。 他伸出手来,抬起她的脸来,就那么在很近的距离端详着她。 青葛垂着眼睑,无声地任凭他打量。 就在这样的接触中,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宁王的玉韘,那是宁王惯常佩戴的,就在拇指上,此时那坚硬冰冷的玉韘正咯着她下颌处的肌肤,带给她冰凉的触感。 这时候,宁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夏侯见雪。” 他清冽的气息就这么轻轻喷洒在青葛面颊上,陌生而熟悉。 她低声应着:“殿下。” 宁王:“你我已经礼毕,从现在起,你是宁王府的女主人,是大晟的七皇子妃,孤的王妃,孤的妻子。” 青葛:“是。” 宁王:“孤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青葛一脸温顺,低低地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妾既嫁于殿下为妻,生是天家人,死是天家鬼,从此后妾一切唯殿下马首是瞻。” 宁王:“极好,那……我们开始吧。” 青葛:“是。” 于是宁王略低下来,他挺拔的鼻梁轻压下,之后略侧首,薄薄的唇便贴上她的。 青葛其实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知道洞房会做什么。 但这是宁王殿下,是那个对她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宁王,往日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现在,这个人对着她的唇,轻轻吻上。 这是一个过于凉薄的吻,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温情,青葛甚至仿佛听到了赐婚圣旨宣读时那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声音。 宁王在这么一吻后,似乎感觉到了青葛的僵硬。 他撤回唇,沉默而费解地看着她,之后终于道:“你不懂?” 青葛知道自己刚才表现欠佳,她便解释道:“殿下,妾自是学过图册,并聆听嬷嬷教诲,只是不曾亲历——” 说到这里,她陡然顿住。 她如果曾经亲历过,那才是哪里不对。 不过好在宁王对此并没有质疑,他抿着唇,垂着眸子,严肃地看着她,道:“这没什么,孤也不曾亲历此事。” 青葛:“……” 这时候,宁王站起身来。 她是坐在榻前的,而他站起来后,高低错落,这让青葛瞬间有了以前的感觉,暗卫面对主人时,永远俯首帖耳的恭敬。 她挺直了背脊,抿着唇,无声地看着他。 她看到宁王面无表情地下令:“先去沐浴吧。” 青葛思索着沐浴这件事。 宁王缓缓皱眉,有些嫌弃:“怎么,你想不沐浴就圆房?” 青葛望着宁王,柔声道:“是,殿下,妾也觉得应该沐浴。”
第9章 洞房 青葛沐浴过,回到了寝房中,这时候宁王也沐浴过了。 她其实有些想退缩。 她可以杀人,可以放火,可以出生入死,但她好像很难在这么近的距离去面对宁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和他圆房。 三万两呢。 在这种想法下,她到底是以一种称得上轻松的姿态走到了宁王面前。 她低垂下头,温顺地道:“殿下,妾为你宽衣?” 宁王神情疏淡严肃,颔首:“好。” 青葛便抬起手,指尖试探着搭上了宁王的玉带。 就在玉带旁,挂着一道玉佩。 那是宁王出生时天子所赐,据说宁王出生,室内有红光漫射,钦天监占卜之后说大吉兆,恰好此时番邦进贡一块举世罕见的玉石,天子便命人将这块玉石雕刻成螭龙云纹玉璧,赐给了宁王。 宁王大部分时候都会佩戴着,青葛跪在宁王面前回话时,视线曾无数次无意识扫过那块玉佩。 ——视线高度上正好可以看到。 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碰触到这玉佩,然后亲手把它取下来。 这时候,宁王突然开口:“你很害怕?”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沙哑的质感。 青葛垂着眼睛,低声道:“有一点。” 这话说出后,宁王并没说话。 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喷洒在她发间。 过了很久,上方终于传来声音:“你不必害怕,你既嫁于孤为妃,孤自会善待你。” 他说会善待她。 其实青葛并不在意他善待不善待的,反正总归会疼,而她并不怕疼。 不过这一切好像……比她以为的更疼一些。 好像和寻常的疼不同,寻常的疼只是疼,现在的疼,是能够让人更敏锐地察觉到的一种存在感或者说异物感。 这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一直在挑战青葛的忍耐底限,几乎让青葛叫出声。 这让青葛觉得,被一把薄薄的利刃刺入时,那种冰冷疼痛的感觉似乎更能接受。 就在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难以忍受的,一切却陡然结束了。 她仰着脸,微合着眼睛,在心里略松了口气。 上方的男人好像练了多少个回合的剑一般,他趴伏在她身上,在她耳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青葛觉得他的气息很烫人,快要把她融化了,她想躲开,但他压着她,她没法动。 片刻后,他两手放在她的两侧,略撑起身体来。 青葛明白他就在自己上方,她闭着眼睛不看他。 并不敢想象这个人是她昔日唯命是从的宁王,只能把他想成别的谁,张三李四什么的,这样会让她从容一些。 好在他终于起来了。 青葛也随之坐起来,问道:“殿下,要重新沐浴吗?” 她这么问着时,身边的男人却看了她一眼,很长的一眼。 青葛觉得他的神情很复杂,好像有种无法描述的不悦,或者说挫败。 她困惑,不明白他怎么了,她从来不曾看到过他这样的眼神。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陡然起身下榻,抬手拎起一旁的白色长袍披在身上,就此迈步过去浴房。 青葛看着他过于挺拔冷清的背影,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圆房圆得不舒心? 不过随他吧,重要的是她圆房了。 她的三万两啊…… 这时,宁王沐浴完毕,从浴房出来,他又换了一件雪白长袍,无半点绣饰,素净柔软,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男人笔挺硬朗的身形被柔软长袍包裹着,这让他看上去比平时随意一些。 青葛起身,低声道:“殿下,妾也去沐浴。” 宁王不置可否,径自上榻。 青葛和他擦肩而过,匆忙过去浴房了。 进入浴房后,她先快速清洗过,之后想起刚才种种。 对于男女之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要说夏侯家已经派人教过她了,就是在千影阁时,天地人阴阳调和,她也都懂。 青葛想着自己得把宁王给的那些设法引出,不能让那些留在自己体内,不然自己可能会孕育子嗣。 当下青葛坐在浴桶之中,运功调气,感觉体内那股气息在各处穴道运转,她本意是用内气来逼出来那些残留。 不过可惜,因为体内的毒,她这内力竟然运行不畅,若强行用力,便有隐痛鼓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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