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那你还乱说,如黛现下难过,我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我若是难过,她也会陪着我。” “我不会让你难过。”沈翊言之凿凿,“再则,你真难过也该是我陪在你身边,轮不着她。” 沈翊杜绝一切能分走闻姝关怀的可能,哪怕只是好友,他心里头也要漫上醋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好,言归正传,我觉着徐大人或许不会愿意和离。”绮云和离,闻姝是欢喜的,可他们两个和离,闻姝心里头有点怅然,毕竟看着那么好的一对,走到这个地步,很难不令人唏嘘。 沈翊轻哂,“妻子和母亲,二选一,他要怎么选?” 徐音尘一手好棋,下得稀巴烂,心仪的姑娘都娶到手了,还能弄成这样,沈翊理解不了。 闻姝摇头,“别说他,我也选不了,世上谁选得了啊。” 最难的抉择出现了,这是一个堪比“忠孝难两全”的问题。 “我们不必选,也不必忧虑。”沈翊握住她的手。 “王爷、王妃,徐大人求见。”门房站在门口回禀。 闻姝抬头,“来了,定是来见如黛的,我去问问如黛。” “行,去吧,”沈翊松开她的手,“要我陪着吗?” “不必,我知道你不爱管这些事,看书吧,我一会就回。”这是徐音尘和卫如黛的事,就是闻姝也管不了,只能传达一二。 天上还飘着雪,月露给闻姝打着伞,先去了客房,如黛听闻徐音尘来了,摇了摇头,“不想见。” “当真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吗?”闻姝自个都说不上来是希望两人和离还是希望两人摒弃前嫌,解开误会。 “算了,姝儿,我累了,缘分已尽,就这样吧。”卫如黛叹了口气,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不知爱慕是什么时,就喜欢上了徐音尘,可才成亲不到一年,已将爱意消磨尽了。 再相处下去,迟早也会成为一对怨侣,卫如黛不想闹得这样难看。 她不希望自己将来后悔爱上徐音尘。 短短的一年,她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再不醒悟,将来死的就是她自己。 闻姝没再劝,让人去转达了卫如黛的意思。 丫鬟没一会就回来了,“回王妃,徐大人跪在府前,说今日一定要见卫姑娘。” 闻姝去看卫如黛,如黛狠心扭头,“不见。” 她怕自己会心软,她心里还是有徐音尘的,可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就是因为心软,才会一忍再忍,忍到今日这样的绝境。 一想到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心便寸寸撕裂开来。 闻姝粉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可看见如黛耳朵上的冻疮,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贵女,成亲后却因为被婆母立规矩冻烂了耳朵,听着都叫人心寒。 马上过年了,年后走亲访友,卫如黛顶着耳朵上的冻疮,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呢。 闻姝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徐音尘要跪就让他跪着吧,如黛受了这样大的苦难,合该他跪着。 雪下得没停过,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可一出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叫闻姝瑟缩了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出了客房,闻姝问:“徐大人还跪着吗?” 月露颔首:“一直跪着呢,天都要黑了,跪了一个多时辰。” 闻姝原本要回兰苑,想了想,还是往外走,去见一见徐音尘吧。 徐音尘瞧见人影,顿时激动起来,可等走近,看清是闻姝时,眼里黯淡了下去,伏身见礼,“参见燕王妃。” “徐大人,你回去吧,如黛已经睡下了。”闻姝站在台阶上,徐音尘跪在台阶下,也没有打伞,落了满身的雪,似满头白发。 “王妃,我想见如黛,她打我骂我都行,我不愿和离。”徐音尘没动,言辞恳切,“我对不起如黛,没有照顾好她,我愿用一生去弥补。” “你弥补不了,”闻姝缓缓走下台阶,靠近了他,小声说,“徐夫人给如黛下药致使她血崩你知道吗?” 徐音尘仰头看着闻姝,“我、我方才听卫大夫人说了,我母亲有错,我愿一力承担,只要能求得如黛宽恕,我做什么都愿意。” 闻姝哀叹一声,“太医说,如黛此前身子就没养好,此次失血过多,往后再也不能生育了,徐大人,你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一个女子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 这句话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锤从天而降,砸在徐音尘的头上,一瞬间他的头脑变得空白,跪直的身子跌在地上,头上、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他双目无神,面色怔然,仿佛不敢相信入耳的这句话。 如黛不能生育了…… 他们再也不能拥有孩子了。 而这一切,是他的母亲亲手造就的。 徐音尘胸腔内的心在这一刻好似停止了跳动。 闻姝没时间安慰他,也不想安慰,转身上了台阶,“你回去吧。” “把门关上。”闻姝头也不回地吩咐。 厚重的王府大门缓缓合上,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沉入山后,夜色四起,风雪肆虐,雪屑扑了跪坐在地上的徐音尘满身,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也不知跪了多久,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知觉,麻木地起身,一步一步地回了徐家。 徐夫人正在前厅等徐音尘,走来走去,焦心不已,一看见儿子的身影连忙过去,“音尘,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雪?快去端热水来。” “母亲,我有话想问您,”徐音尘沁着冰雪的眸子望着徐夫人,“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如黛?” 徐夫人脸色悻悻,有些尴尬,“她还在生我的气?这事是我做错了,你把她接回来,我往后再也不管她,拿她当祖宗供着成吗?” 虽然徐夫人没有回答,可徐音尘已经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答案,失魂落魄地笑了,“没用,没用了。” 徐音尘推开徐夫人的手,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外走去,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没用了……” 徐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徐音尘,登时吓坏了,连忙去拉扯徐音尘,“你别吓我,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向她赔罪,我这个婆母去请她回来还不行吗?” 长幼尊卑有序,徐夫人觉得她这个婆母亲自去请,已经很给卫如黛面子了。 可越是这样,徐音尘越是难受,他的母亲,从未喜爱过、尊重过如黛,只是拿如黛当成一个可以使唤的儿媳妇,就好似一个丫鬟。 徐音尘嘴角溢出苦笑,“母亲不必了,如黛再也不会回来了,是我毁了她,是我们徐家毁了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你什么意思?血崩不是止住了吗?”徐夫人不明白,总不能是卫如黛没了,可卫家的样子也不像啊。 “母亲,您的那碗药,害得如黛再也不能生育了,您亲手拆散了我和如黛,这下您满意了吗?”徐音尘眼角淌着泪。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① 徐夫人惊住,连握住徐音尘的手都松开了,像是触到了什么烫手山芋,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 徐音尘没有回答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任由冰凉的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片刻后,他猛地弓身,喉头腥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染红了雪色,随即身子如飘零的秋叶一般重重地跌在风雪里。
第066章 诀别 夜已深, 闻姝上了床榻,准备入睡,沈翊从净室出来, 正要熄灭几盏灯, 屋外月露悄声喊了句:“王妃。” 闻姝从床榻间探出头,沈翊转道去了门口, 拉开门,“何事?” 月露福了福身, “王爷,徐家那边派人来说徐大人吐血昏厥了。” “然后呢?”沈翊蹙眉,“要请太医?” 月露摇头,“不是, 徐家小厮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回去了,奴婢也不知是何意。” 沈翊轻嗤,“行, 知道了。” 他合上门, 熄了灯, 上了床榻。 “怎么了?”隔得有些远, 闻姝听得模糊。 沈翊扯上被子盖住两人, “徐音尘吐血昏厥,徐家派人来告知, 想必是想让卫姑娘心疼。” “吐血昏厥?”闻姝抱着膝,有些怅然,“这两人, 我总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和离, 丝毫不像先前陶绮云和离那样让她欣喜。 “有什么可惜的,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的男人, 嫁了也是受罪。”沈翊躺了下去,他巴不得两人早点和离,免得折腾闻姝三天两头担忧,分开一了百了。 闻姝侧躺在他身侧,靠着男人宽厚的肩,“唉,只能说不合适吧,我看徐大人对如黛有情,如黛心里也还有他,要不然不会连见都不见他。” “事已至此,和离是唯一的选择,”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拍了拍,“不能生育是横亘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徐音尘是独苗,徐夫人不可能允许他这辈子没有子嗣,即便因为这事觉得亏欠了卫姑娘,暂时妥协,可将来呢?” “倘若将来徐音尘身居高位,却无子嗣,一面是母亲的压力,一面是外界的压力,他能承受吗?一旦在诸多压力之下开始纳妾,届时卫姑娘年纪大了,再和离就晚了,不如趁年轻,和离后再寻个合适的改嫁。”沈翊认同徐音尘的才干,但徐音尘确实缺少一些魄力,他迟早会顶不住多方面的压力。 沈翊这话假设的是最坏的结局,也是人性的恶,独苗无子嗣,那就是断子绝孙,徐夫人好不容易拉扯大徐音尘,哪里会愿意。 闻姝垂眸,嗓音有些落寞,“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如黛既已坚定,那就随她去吧,毕竟是她自个的事,身在其中才知苦楚,我这个局外人,哪里晓得她受的委屈。” “船到桥头自然直,连卫家都支持她和离,你就别担心了。”沈翊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 卫如黛不能再生育,一般的人家或许会让卫如黛忍痛咽下这口气,因为不能生育和离后也很难再改嫁,要在娘家待一辈子,即便这样,卫家也支持她,卫如黛比起旁人,已算是幸运。 翌日,闻姝将徐音尘吐血昏厥之事告知卫如黛,如黛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忧,但她随即垂眸,摇了摇头,“断舍离总归是难的,迈过了这个坎也就罢了,对我是这样,对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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