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哭不出来,死在她眼前的是魏家人,想到四哥手腕上被火烧焦的疤痕,她甚至想笑,笑老天有眼,四哥的血海深仇终于报了。 可哭不出来也得哭啊,幸好她入宫之前在帕子上抹了点辣椒水,一擦眼角,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才不至于叫人怀疑。 男女是在不同的灵棚哭灵,也不知沈翊是怎么哭出来的。 因为魏家牵扯进了通敌叛国的嫌疑中,满府的人都被圈禁,自然入不了宫,而魏皇后又“因病”没来,除了瑞王妃和魏太后有亲,其余人都是碍着规矩,哪有什么伤心,可却哭得有模有样,有个郡王妃因为哭得太过伤心,晕厥过去,叫宫婢抬下去喊太医了,闻姝倒真是佩服。 哭也就罢了,没人盯着能偷懒一二,可是一直跪着,不能起身,真把闻姝跪得膝盖酸痛,她只能借口出恭略微松泛。 在恭房揉着自己发红的膝盖时,闻姝真后悔没穿护膝,到底是没参加过丧仪,心想着明日定要装备齐全再入宫。 却没想到用晚膳时,一个宫婢悄悄地递了一个荷包给她。 哪怕是国丧期间宫里的膳食仍旧精致,全是素菜还叫厨子做得花样百出,闻姝又哭又跪一个下午,又累又饿,哪怕膳食有些凉了,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快吃完了,有个宫婢端了一碗银耳羹来,从托盘下递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小声说:“王妃,是燕王叫奴婢给您的。” 闻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实在不认识,但还是第一时间收下了荷包藏在袖中,点了点头,“有劳。” 宫婢离去,闻姝左右看了看,瞧见大家都在用膳,她才如常喝了半碗银耳羹,溜达去了恭房,解开荷包一看,居然是一对护膝。 闻姝莞尔,立马穿戴上护膝,一会又得继续跪着了。 有了护膝的加持,闻姝轻松多了,一直跪到深夜,才有太监来提醒众人散去,轮换旁人来守灵,但明日一早还得来,闻姝想想就头疼,哭灵得持续三日,这才第一日,后面头七二七等,还有不少哭跪的时候。 魏太后一死,本就空虚的国库,这下要入不敷出了。 满宫,乃至整个定都全是哭声,在寂静的地方格外瘆得慌,魏皇后坐在上首宝座上发呆,听着不知从哪传来的哭声,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则她哭了两日,已经哭不动了,双眼红肿,无法见人。 她不仅仅在哭魏太后,也在哭魏家,哭自己。 满以为魏家荣华到顶,是大周第一权臣,可再繁华,也抵不住皇上一句话。 君臣君臣,到了如今,她才晓得是天堑。 “吱呀——”紧闭的殿门被推开,半下午的光线透了进来,刺目的光亮使得魏皇后闭了闭眼,说道:“出去!” 她谁也不想见,哪怕是心腹崔嬷嬷。 但来的却不是崔嬷嬷。 门被关上,屋内重新陷入昏暗,来人说:“母后,您得保重身子。” 魏皇后抬眸,“你怎么来了?” 瑞王上前,给魏皇后行礼,“听闻母后病了,儿臣忧心,昨日就想来了,但一直在慈和宫为太后守灵,故而来迟,母后恕罪。” 现在的魏皇后哪里还有什么罪可降,她终于提起点力气,问:“魏家如何了?皇上是怎么处置魏家的?” 瑞王:“父皇只是叫人将承恩公府圈禁起来,并未处置。” “呵……”魏皇后冷笑一声,“不过是顾忌着太后才去,等太后头七一过,魏家就完了,全完了,都完了……” 她彻底醒悟过来,顺安帝早就看不惯魏家,给魏家扣上“私通外敌”的罪名,就是没打算给魏家留一条活路。 “母后,您不能放弃啊!”瑞王慌忙上前,跪在魏皇后身前,“您若是放弃了,魏家就真的没救。” “可本宫还能怎么办?”泪水从眼角滑落,魏皇后摇着头,“没办法了,皇上下定决心,本宫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父皇还没有处置魏家,那就还有转机,母后,您得振作起来,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中宫之主。”瑞王激励着魏皇后,他也知道魏家即将崩塌,可他不甘心,魏家倒了,他就注定也会被皇上厌弃,再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分明他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哈哈哈,什么母仪天下,什么中宫之主,都是假的,都是皇上用来骗魏家的,”魏皇后气急败坏地扫落了桌上摆着的点心和茶盏,“本宫被关在坤宁宫,只剩下等死了。” 魏家一倒,等待她的,不是白绫一条就是鸩酒一杯,魏皇后已经窥见自己的结局。 她在宫里斗了一辈子,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她也要死在顺安帝的手中了。 “不,母后,我们还有机会,”瑞王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魏皇后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在自个脖颈间轻轻地一划,语气阴沉地说:“既然死局已定,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084章 变故 “嘶……”闻姝倒吸了口凉气, 在沈翊怀中的腿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弄疼了?”沈翊剑眉微蹙,手上松了力。 “不是,”闻姝摇摇头, “有些冷。” “忍着, 膝盖都跪成什么样了,”沈翊再度捏着手上用帕子包裹住的冰块, 轻轻地放在闻姝红肿的膝盖上冰敷,“我叫人往护膝里多加些棉花, 跪完明日就成了。” “我也没想到这样麻烦。”跪了两日,闻姝双膝微微红肿,走路都泛着疼。 从前吃的苦是不少,可也没跪过这样久, 她自成亲后,也算得上是“娇生惯养”,便也娇气起来, 戴着护膝还将膝盖跪肿了。 “你不疼吗?”沈翊和她一样跪, 怎么他看起来好似没一点事。 沈翊手上动作不轻不重, 将冰凉的帕子贴在她红肿的地方, 头也没抬地说:“我自幼习武, 跪几日算什么,你肌肤细嫩, 我皮糙肉厚。” 闻姝弯了弯唇,“也不糙呀,我瞧着她们也不好受, 国丧期间, 都是没办法的事,将来魏皇后……不会还要咱们去跪吧?” “不会, ”沈翊肯定道:“她不会以皇后之礼下葬。” 太后是没法子,毕竟是养了顺安帝一场,“孝”字当头,但顺安帝对魏皇后却没有顾忌,若是让魏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岂不是要和顺安帝合葬,顺安帝决计不肯。 “那就好,我可不想跪她。”闻姝撇了撇嘴,实则太后也不想跪,但规矩在这,不跪不行。 “委屈你了。”自从沈翊瞧见闻姝腿上的伤,他的眉宇就没松开过,总说护着她,可总叫她受伤。 闻姝抬手用指腹摩挲了下他的眉眼,“这又怪不得你,别担心啦,大夫不也说了,过几日就能好,明日我多偷懒几回。” 沈翊敷完左膝敷右膝,“明日跪不下去就装病,便能去歇会。” 闻姝忽然笑了,“我可算明白昨日祥郡王妃为何哭的那样伤心,当场昏过去,原来这样能偷懒。” “他们在宗室里多年,代代相传的规矩,比我们更清楚些。”沈翊回归皇室不到两年,不晓得这些门道也正常。 “下次我就晓得了。”闻姝抿着唇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沈翊正好抬起头来换一条帕子,瞅见她的神色勾了下唇角,“偷笑什么呢?像是偷了油的老鼠。” “你才是老鼠,”闻姝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小声说,“我刚才想,希望下次是跪皇上。” “胆子够肥啊,这话都敢说了。”沈翊挑了挑眉梢,这可是咒顺安帝驾崩,被人听见能直接下大狱的。 闻姝鼓了鼓雪腮,有恃无恐:“还不都是你养肥的,我以前胆子可小了。” “我也希望。”沈翊再度低头,给她敷起膝。 什么大逆不道,什么忤逆犯上,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像是从前的魏家与顺安帝。 顺安帝这辈子都活在利用与被利用中。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悲哀的。 起码,他身边还有闻姝,沈翊嘴角上扬,眼底透着愉悦。 “你笑什么?”闻姝低头凑过去看他。 沈翊抚平嘴角,“我没笑。” “我都看见了,你撒谎。”闻姝扁着嘴角。 沈翊:“笑你笨,能把膝盖跪成这样,不知道偷懒。” 闻姝:“……” “我偷了,这不是人太多,我不好意思。”闻姝第一次参加国丧,到底是有些拘谨,不如那些老油条会伪装。 “放心,魏家倒了,没有人眼瞎会挑你的错处。”沈翊又更换了一条帕子。 闻姝点头:“这倒是,大家对我越发客气了。” 魏家倒了,就代表着瑞王无缘储君之位,燕王显然炙手可热起来,自然要趁机巴结。 沈翊:“所以该偷懒就偷。” “知道了。”闻姝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抹水光。 “困了就躺下睡觉。”沈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闻姝能躺在枕头上。 闻姝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别敷了,睡吧,不疼了。” “再敷一会,你先睡。”沈翊低着头,一面敷一面用干净的帕子把她膝盖上融化的冰水擦去。 闻姝垂眸望着他的动作,膝盖上冰凉凉的,心里头却暖融融的,情不自禁地说:“四哥,你真好。” 沈翊抬眸,对上她的笑眼,再度低头,状似随意道:“知道就好。”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闻姝后仰,躺在枕头上,却没睡,坚持和沈翊聊天,说说话。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东边搭西边,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沈翊就知道她是真的困了,便收起了冰块,擦干净膝上水渍,拉下裤腿,给她塞进被子里,“睡吧。” 闻姝腿上凉,下意识蜷缩起来,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察觉到了暖意,她便往沈翊那边滚,忽然碰到一处冰凉的地方,冻得闻姝一个激灵,把瞌睡吓跑了。 “什么东西?”闻姝睁开眼,还以为有冰块在床上。 沈翊抬起手,“你碰到我的手了。” 他的手捂了一晚上的冰块,现下和冰块差不多冷。 闻姝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双手捂住他的手,吹着热气,“怎么也不晓得用热水泡会。” “夜深了,懒得喊热水,没事,睡吧,一会就好。”沈翊不在意地躺下,注意着闻姝的膝盖,没叫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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