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冷面无情,“踏雪到处跑,时不时滚一身尘土回来,别给你的伤口感染了,这些日子就叫兰嬷嬷养着它吧,也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闻姝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翊,“我下次一定以自己为先,保护好自己。” “记住你说的话,也记住我说的话,再有下次……”沈翊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 闻姝咽了咽喉,想起了那什么“下不来床”,悄悄地瞥开了眼睛。 她希望没有下次了。 用过晚饭,管事送上来两个剥了外皮的柚子,一阵柚子的清香飘到了闻姝的鼻尖,她的手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沈翊把柚子饱满的果肉剥出来。 “啊——”闻姝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等着沈翊投喂。 沈翊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把柚子肉塞进她嘴里,“像屋檐下等着喂食的雏燕,小馋猫。” “嘿嘿,”闻姝立马嚼起柚子肉,可才嚼了两口脸色就变了,秀眉紧蹙,像是要哭出来了,“好酸……” 沈翊忍俊不禁,她这表情,和当年被青梅酸到时一模一样,十年已过,她还是她。 闻姝苦着脸想要吐掉,可沈翊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过去亲她,舌尖闯入香境,将酸涩的果肉搜刮到自己口中,悉数咽了下去。 “甜的。”沈翊吮走了她唇角的津液。 闻姝万万没有想到他来这么一出,脸颊爆红,“你不嫌脏啊。” 她都嚼过了。 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两人在月下私语,沈翊的嗓音带着揶揄,“你浑身上下我哪没吃过?” “别、别说了。”不过一句话,闻姝就感觉腰酸腿软,几乎要坐不住了。 沈翊伸手揽过她,坐到自己腿上,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脸皮这么薄,当初怎么有胆子靠近我?” 夜晚那么黑,血腥味那么重,她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靠近他。 闻姝以为沈翊是在说北苑时,有些难为情的说:“当时夫子说要向章氏告状,我怕被撵出学堂,才大着胆子,四哥,其实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带着目的,我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沈翊说她心善,说她好,有时闻姝怪心虚的,她起初对四哥并不纯粹。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沈翊笑了,“你眼珠子都要黏在书册上了。” “古有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你为了读书接近我,值得表扬,哪里不好?”闻姝那时连饱暖都没有定数,却还惦记着读书,她有今日的荣耀,绝不仅仅是因为沈翊。 科举的书册晦涩难懂,策论连他都头疼,可闻姝还是坚持学了下来,若是她也能去科举,少说也有个二甲。 于沈翊而已,闻姝身上散发着别人所没有的光芒,而这些光芒并非天生的,是她一点点努力积攒来的,月亮的光辉来自太阳,可她的耀眼出于自身。 闻姝弯着唇角,“我在四哥眼里哪哪都好。” 人人都说她是卑贱的庶女,唯有四哥始终待她如珠玉。 “今日就很不乖,”沈翊搂紧了她,像是失而复得,“姝儿,你要明白,你才是最重要的,旁人都是其次,即便没得到长公主的支持也不碍事。” “也不仅仅是为了长公主的支持吧,”闻姝略偏头,看着沈翊的眼睛,“我长这么大,除了兰嬷嬷,从没亲近过年长的女子,和长公主相处,我就忍不住想起娘亲。” 无论是章氏、赵姨娘还是江夫人,都曾对她有过鄙夷的眼神,或许长公主也未必看得上她,可至少闻姝没有在长公主身上感受到恶意。 那种来自年长妇人身上散发着的温和慈爱,让她很向往。 沈翊微微叹气,与她额头相抵,“可惜我母亲去世了,要不然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母亲曾说过想要个女儿,无论乖巧还是顽皮都好。 “爱屋及乌,她是四哥的母亲,自然会和四哥一样。”可惜两人都与母亲缘分浅薄。 秋日夜里晚风凉薄,吹动了两人交迭的衣角,沉默半晌后,沈翊将闻姝抱起,“洗漱吧,早点睡,今日也累了。” 过去的已无法挽回,但来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他们虽没有母亲,但彼此相伴,也不孤单。 沈翊将闻姝抱下观星台,回到寝屋,闻姝终于瞧见了沈翊口中的温泉,散发着缭绕的雾气。 “让竹夏来吧。”月露和闻姝一样伤着手,只能喊竹夏伺候。 “别想,”沈翊伸手解了闻姝的腰带,“说好要共浴。” “我手伤着了,不能……”闻姝咬着嘴唇。 沈翊轻笑了声,“我可没说要做什么?还是说姝儿盼着?那也可以做点什么。” “四哥,我好累,想睡觉。”闻姝轻声哀求着,可千万不要啊,她行动不便,明日怕真是要下不来床。 “想睡觉就乖点。”沈翊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把她身上的衣裳除尽。 闻姝低着头,把自个缩成了鹌鹑,也不是第一次共浴了,但总躲不过脸红心跳,四哥说她脸皮薄,但好像只有在房事上,她才会脸皮薄。 两人的衣裳褪去,沈翊抱着闻姝下了水,池中水温适宜,天然的汤池泉水比起烧热的水好似不一样,更令人舒适。 就像先前沈翊胳膊受伤那样,闻姝的胳膊被放在池沿,冰肌玉骨无法躲藏,不知是被沈翊的触碰,还是被池水泡着,白皙的肌肤上漫着淡粉色,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海棠花。 闻姝的面颊更是被热水熏红,连一双眸子都水盈盈地含着春色,不由自主地微微仰头看着屋顶,总之不好意思落在沈翊身上。 “这个力度可以吗?有弄疼你吗?”沈翊手捏巾帕,擦着她的锁骨处。 “嗯。”闻姝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一张口就是软得不成调的娇吟。 沈翊望着她红透了的面颊,戏谑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怎得羞成这样?” “快些,我好困了。”闻姝恼羞成怒,粉唇都噘了起来。 沈翊轻笑着点头,“是,王妃娘娘,在下手脚麻利点。” 她伤着手,沈翊生怕沾了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给她擦洗完就抱回了床榻。 “我去擦洗一下,你困了就先睡。”沈翊给她盖好被子。 闻姝是有些困,今日事情太多,她今晨又起得早,现下眼皮子忍不住往下耷拉。 但还是等了一会,直到沈翊回来,钻进被窝,带着热气的胸膛搂住她,才安心的熟睡过去。 * “水、水……喝水……”赵姨娘躺在榻上,使劲抬起眼皮子,伸着手想喊人,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秋风一扫,南竹院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章氏踩在上头发出“沙沙”声,沉寂已久的院子,唯有墙角盛开着的木芙蓉还算有两分生气。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盏灯笼照亮了屋内,赵姨娘骨瘦伶仃地躺在床上,脸颊凹陷,毫无血色,光亮刺得赵姨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赵姨娘怎得病成了这样?”章氏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除了辛嬷嬷,竟然还有赵姨娘许久未见的闻琛。 “你、你……”赵姨娘抬起颤抖着的手,指向他们,不知道是指章氏,还是指闻琛。 “母亲坐。”闻琛没顾忌躺在病床上快死的赵姨娘,反而当着赵姨娘的面,殷勤地擦净椅子上的灰尘,请章氏入座。 “逆…逆子!”赵姨娘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珠子,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啊,居然认贼作母,投靠了章氏。 “姨娘说什么呢?夫人是侯爷正妻,我本该喊夫人为母亲。”闻琛倒是心狠,面对一脸灰败之色的赵姨娘,毫不手软的在赵姨娘心口扎了一刀。 来自亲生儿子的一把刀,几乎要了赵姨娘的命。 是啊,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却永远都不能称她为“母亲”,要喊别的女人做“母亲”,这就是妾! 赵姨娘的眼角淌出鲜红的水液,不是泪,像血一般。 章氏始终笑看这一幕,“赵姨娘身子不好,自从赵家出事,忧思成疾,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哪怕我请了数名大夫,为赵姨娘精心医治,竟也回天乏术,没能留住赵姨娘。” “章氏你……毒妇!”赵姨娘目眦尽裂,自她病后,除了闻婉为她买过药,侯府从未给她请过大夫,还将下人撤走,连她的心腹林嬷嬷都被遣去了别处做粗活,任她在南竹院自生自灭。 “怎么?赵姨娘不喜欢这个死法?或者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章氏得意洋洋道,“闻婉因害瑞王妃小产,被皇上圈禁于寒山寺,非死不得出,赵姨娘气急攻心,药石无医,一命呜呼。” 赵姨娘张大了嘴,因长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起皮,“你骗我……婉儿不会……” 闻婉好端端怎么可能会去害瑞王妃,绝对不可能,她不信。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章氏还没说话,闻琛就怨恨道:“江家因她被连累,逐出定都,我也险些被她牵连,都是姨娘生的好女儿!” 赵家去后,闻琛在定都就变成孤家寡人,没什么人乐意和他来往,赵姨娘没了管家大权,一直病着,闻婉在江家也不得宠,他无人依靠,索性投奔了章氏,哪怕做章氏的一条狗,也好过被赵家拖累死。 “嗬嗬……”赵姨娘剧烈地喘着粗气,“你是她、她兄长啊……” 赵姨娘泪眼朦胧地瞪着闻琛,不敢相信这是闻琛说的话,母子、兄妹,都是血浓于水的情谊,难道就比不得章氏的权势吗? “我没有她这样的妹妹,我亦没有你这样的生母。”闻琛仿佛是在讨好章氏,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我的母亲是永平侯夫人。” “你、你……”赵姨娘胸前急促地起伏,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眼角流淌着的血色,让她犹如女鬼一般,在这阴森森的南竹院里头,章氏胳膊上泛起一丝寒意。 章氏冷哼了一声,“要怨就怨赵家无能,闻婉无用,与我可没有干系。” “赵氏,你在侯府得宠多年,从前连我也要避其锋芒,可你忘了,我才是永平侯夫人,你至死都是妾,从前敢踩在我的脸上,你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当初赵姨娘入府何其风光,一个月里头,有半个月都能让永平侯宿在南竹院,还曾往世贤院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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