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重恩沉默下来,半晌才说:“我不知道。大人们断乎不会答应的。” 所以就是两头不着落,太平日子过得没意思了,想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感觉——男人闯起祸来,真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啊。 前车之鉴,引以为戒,凌溯暗暗思量。 辛重威作为长兄,先在这里表了态,“家中弟妹妯娌都是名门出身,德行无可挑剔,不能混进那种私德败坏的人。再者九郎还未娶亲,三位阿妹也都没有出阁,就不要再让他们蒙羞了。阿婶已经修书给二叔,二叔回来怎么处置你,你自求多福吧。至于那位女郎,你想与她谈婚论嫁,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除非你出籍,再不是辛家人。” 辛重威的这番话说得铿锵,要论辛家兄弟的品行,他是所有人的标杆。改朝换代,他的妻子作为前朝公主身份尴尬,他从来不曾轻慢她。成婚多年,郡主一直不能有孕,即便是子嗣无望,他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 五郎弄成这样,他是断乎想不明白的,郑氏素来温婉,又生了个乖巧的女儿,这样的日子究竟有什么不好,偏要沉迷于外面女郎的温柔乡,一夕之间妻离子散。 站起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日不要见那女郎,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就去求弟妹,接她回来。咱们家从未有过和离的先例,你不看着家业声望,也看在和月的面子上吧。” 这丑事折腾了半天,也该扔下了。他说罢,朝太子拱了拱手,“殿下枯坐了这么久,真是慢待了。我让人准备了酒菜,我们兄弟陪殿下喝两杯吧。” 众人起身引路,凌溯便跟着出了门。刚迈出门槛,就见居上姐妹站在廊上,他脚下顿了顿,“回来了?” 居上“嗯”了声,很有凯旋的气魄。但现在不便多言,只道:“郎君先去饮酒,等回行辕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阿兄们簇拥着凌溯走远了,厅堂里只留下五兄一个,坐在那里挪不了窝。 居上站在槛外问:“孑然一身,痛快了吗?上回我对阿兄说的话,阿兄一点没往心里去,我说阿嫂不嫌弃你,你就应当心存感激,好好做你的学问。现在你什么都没了,就算将来再娶亲,人家听说你失德败行,狗才愿意嫁给你。” 辛重恩被她这样一说,愈发泫然欲泣。 居幽到底舍不得自己的阿兄,便拽了拽长姐道:“阿姐,咱们先走吧,让阿兄一个人静静。” 居上嫌弃地又瞥他一眼,方被居幽拉走了。回到后院听阿娘和二婶她们议论,说五嫂并未往辛家别业去,郑家在长安也有处所,她带上了当年的嫁妆,重又回到娘家去了。 隐约听见和月的哭声传来,居上心都揪起来,很是舍不得侄女。 杨夫人朝外望了望,无奈道:“不知二郎新妇能不能哄住孩子。原说让银素去别业的,她又改了主意,竟连孩子都舍下了。” 居上道:“阿娘别怨阿嫂,她既打算和离,就没想再与辛家扯上关系。住进别业像什么话,最后弄得正室娘子倒变成了外室,何其窝囊!照我说,五兄是享惯了福,不知道阿嫂平日的艰辛,干脆把孩子送去让他带,他试上两日,脑子里的风花雪月成了烂泥,就没心思拈花惹草了。” 众人听了,齐齐叹息,惩治完了五郎照旧意难平,顾夫人道:“都怪之前心慈手软,要是把人堵在巷子里,不论好歹先打上两下,心里还气得过些。” 姐妹三个交换了眼色,谁都没有吭声。虽然三婶说了赌气话,她们要是接口说真的教训过了胡四娘,不免又要招来长辈们的埋怨,正经的女郎,怎么能学那些粗人动拳头! 反正眼下该出的气已经出了,后面的故事还需慢慢发展。居上别过家里人先回了行辕,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凌溯才回来,进门就被居上拦住了,不由分说把人拽回后院,然后小声问:“郎君,我们动手之后,半道上有个男子横空出世,那人是你安排的吧?” 凌溯微拱了下眉毛,没有应她,不过牵起的唇角已经昭然若揭了。 居上忙又追问:“那人回来复命了吗?可说与胡四娘相处得怎么样?” 凌溯解下臂上护腕,交给一旁的女史,曼声道:“刚安排下的事,哪里那么快便有结果。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今大鱼还未咬钩,过几日再看吧,到时候我再给你消息。” 居上有点失望,“照理说,落难的时候有个男子从天而降,那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一定抓住不放。我看那人很英武的模样,是你身边亲卫吗?不会害得人家脱不了身吧?” 凌溯闻言一笑,“娘子倒是很讲道义,还怕连累不相干的人。”说罢摆了摆手道,“放心吧,这种事不会动用太子亲卫,我早就让詹事物色了个府兵,暂且放在左卫率府任职。那人原本就是个浪荡子,家道中落后混得不怎么样,但却长了一副好皮囊。胡四娘子不是自立门户了吗,倘或她看得上他,两个人凑成一对也不错,毕竟男未婚女未嫁。” 居上松了口气,又问:“那我阿兄怎么办?” 凌溯接过内侍呈敬的茶汤抿了一口,随意应道:“他不是多情吗,多情的人不受几次情伤,白来人间走一趟。在胡四娘那里吃了闭门羹,他自然就想起郑娘子的好来了。若郑娘子愿意给他机会,或许两人还能重归于好。” 居上慢慢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我看阿嫂今日这样决绝,恐怕不能原谅五兄。” 凌溯神色漠然,坐到案后打开了文书,垂眼道:“原不原谅,就看五郎心有多诚了。能冰释前嫌自然最好,要是不能,也是他该得的。” 这两句话,半点没有替男人撑腰的嫌疑,完全是站在中正的立场上。 居上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赞叹道:“郎君人品真好!之前你托我替你管辖后宫,我还以为你只是不知怎么与女郎相处,想让我给你挡煞来着。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对我忠贞不二,不想让我担惊受怕。郎君,你如此大仁大义,果然有储君之风,将来你就算改变初心开设后宫,我也相信你是不得已而为之,绝不会怨怪你的。” 本来说得很好,但不知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不是滋味起来。 凌溯抬眼瞥了瞥她,“什么叫‘就算我改变初心’?难道你觉得我之前在你阿兄们面前说的话,是在刻意讨好吗?” 居上说不啊,“我知道郎君说的都是真心话,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你和离的。” 凌溯觉得可笑,这人冠冕堂皇得够可以,她当然不会与他和离,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还没出过休夫的太子妃呢。 不过既然她表明了决心,他觉得光是口头上承诺不管用,多少应该有点实际行动。 于是站起身,摆手遣退了房中侍立的人,缓步朝她走过去。那眼眸深情地盯着她,边走边道:“你说的,知道我想对你忠贞不二,那么你有何感想?打算给我些回应吗?” 居上见他忽然行止异常,心头大跳起来,茫然退后几步道:“你怎么又来了……好好说话,别走得那么近。” “不近不能解我心中的困惑。”他说,“我上前一步,你后退两步,要是没有墙,你怕是要退到天边去了……小娘子,这样不好,会伤我的心。” 居上舌根都麻了,她觉得这人今日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春情泛滥起来。 难道是忍得太久,忍无可忍了?装了三个月正人君子,忘了赵王家宴那日的张狂,明明他也是善于发散魅力的男子,明明他也曾说一不二,高高在上。 他走得越近,越有压迫感,头一次居上觉得害怕,这回却不是害怕,是激动,伴着一种雀跃的狂想—— 太子殿下要干出格的事了! 然而凌溯理解错了她的反应,他见她手足无措,眼神迷离……不对,是慌乱。耐心地循循善诱着,“娘子,你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说完发现错了,连忙纠正,“我又不是坏人。” 居上一直退到了南墙边,颤声问:“郎君,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站住了脚,她无可避让了,自己与她离得好近,几乎是贴胸站着。 吸口气,他沉声道:“明日宫中派人过请期礼,我先前已经与府上大人说过了,小娘子,你高不高兴?” 这倒真该高兴,毕竟请期是她催着他办的,两个人同在行辕住了那么久,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对女家是个交代。 她说甚好,“家里刚经历了五兄的事,正应该冲冲喜。” “那么……”他低下头,接上她的视线,“我能向你提个要求吗?” 居上心头狂跳,暗道他要提要求了,是不是打算卖弄姿色引诱她?是不是想亲她,然后趁着日落西山,借着最后一点余晖,对她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啊,紧张得两手冒汗,这秋日的凉爽,也驱不散屋里暧昧的气氛。她望住他,这时的凌溯真俊朗,俊得她两腿有点发软。她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嗓子,结结巴巴问:“你有什么要求,说……说吧,看我能不能答应你。” 结果他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肩,哀恳道:“上次牵过了手,现在该走下一步了……辛居上,我能抱抱你吗?”
第56章 啊,这女郎好会! 不好意思, 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太子殿下是个按部就班的人,看来婚前交往的顺序应该是牵手、拥抱,然后再亲吻。 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失望, 但又好像很有盼头, 总之很不寻常, 有种一眼望得到头的踏实感。 她脸上红晕未退,说实话,好喜欢凌溯偶尔的张狂, 就是那种不管别人死活,只图自己高兴的霸道和独断,看上去好有男人味!自己脑子里千般想头, 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说与人听, 回头思量时, 也惊诧于这女郎的恣肆狂放。 怎么办,他的要求听起来很纯洁, 也很合理, 必须答应他。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好, 他已经慌张得不耐烦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了她,果决地说:“你不答应也不行, 我就是要抱, 你不准喊。” 他怕她不解风情地求救, 到时候她身边几个愣头愣脑没眼色的婢女闯进来, 会打断他的好事。抱她, 这件事他肖想了很久, 每一次见她,他都希望她能扑进他怀里来,可他知道不可能,先得自己来破除这禁锢,只要有了第一次,往后就顺理成章了。 他个头高,须得弯下身子,才能把她紧扣进怀里。他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半残,心是空缺的,填进了刀枪剑戟,硌人得慌。现在他的太子妃又香又软,把她放进去,他就圆满了。 幽幽的少女气息钻进他鼻子里,直冲天灵,一瞬打通了灵识,他知道过去二十五年都白活了。很后悔,为什么墙头上见到她那次,没把她抢回去,或者再往前些,入城那晚遇见挂灯的女郎,就该不由分说闯进门将她带走……如果是这样,现在便是另一个香艳的故事,就不用这样一步步接近,大费周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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