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个婚约凭什么就落到你头上?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一刻?!” 年轻男子冷笑,“她送你手帕?明明是你故意穿着我的衣服跑到她面前,她是将你当成了我,你不过是顶着和我一样面容的可怜虫罢了,只会偷别人的东西。家产,你想争;她,你也想争,可惜到最后两样都是我的!” 不料地上的醉鬼听见这话却哈哈笑了,一骨碌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朝他脸上砸去。 纷纷扬扬的银票像雪花般洒满空中,风一吹,便哗啦啦地散了满地。 有几张都飘到了两名汉子的脚下,直让二人惊诧地瞪大了眼,弯腰想捡的手指蠢蠢欲动。 还有人一言不合就撒银票的?什么路数? 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 醉鬼瞧着年轻男子满脸震惊的表情,脸上浮现一抹快意道:“看见了没?这都是父亲和母亲私下予我的,还有更多的都存在钱庄里。你以为你拿到的家产算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哈哈哈哈!” 年轻男子咬咬牙,直接挥拳而上。 醉鬼也毫不示弱地握起拳头,边打还不忘边嘴里反击道:“你打我也没用,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是怎么穿着你的衣服敲她的门,就是怎么让她帮我一件件脱下来的哈哈哈哈!” “我的好兄长,你竟然今天才发现,你才是那个可怜虫吧!” 两名汉子咽了咽口水,越听越兴奋,眼睛一会儿往那边打架的兄弟俩瞅,一会儿视线又飘向那撒了满地的银票,心里直呼这戏可真精彩。 直到那兄弟俩越打越欢,越打越起劲,渐渐往这边的方向靠近时,二人才微妙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但那丝不对很快便被从街角拐出来的脏兮兮邋遢鬼的嘀咕声给盖了过去。 “这俩是傻的吧,有银票都不捡。” 邋遢鬼穿着一身皱不拉几的灰扑扑袍子,脸上跟半个月没洗澡一般黑漆漆的,浑像块黑炭,此时正蹲在二人不远处的地方手脚麻利地捡着地上散落的银票,边捡还边拿看傻子的眼神鄙视了他们一眼。 这能忍??? 两名汉子看了眼还在打得火热朝天的兄弟俩,还有蹲在地上捡银票捡得不亦乐乎的邋遢鬼,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也大步走了过去,加入了捡银票的队伍。 邋遢鬼好似语气有些不乐意,挥挥手想赶走他们。 “哎哎哎,干什么呢?都是我的,抢什么抢?” 两名汉子一把将地上散落的银票揣进怀里,神色兴奋,哪里还顾得上看守后门?闻言一把不耐地推开邋遢鬼,威胁道: “滚滚滚!哪里来的臭乞丐,别碍大爷的事!” 邋遢鬼似是有些不服,抡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正好兄弟俩打着打着不知怎的也靠了过来。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而就在两名汉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 …… 雅阁。 甫一入内,入眼便是浅青的纱幔,花鸟的屏风,可装修雅致的大堂灯火通明却偏偏空无一人。 而且奇怪的是,除去大堂之外,便只有三楼隐隐有光亮,其余二楼的屋子皆黑漆漆一片。 姜姒瞧了眼三楼的方向,直觉人就在那里。 她踮起脚尖,放轻脚步,悄悄顺着阶梯上去,不料刚踏上三楼的地板时,却被一声冷喝钉在原地。 “什么人?!” 唰—— 拔刀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柄寒光锃亮的刀架瞬间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的刀身贴在皮肤上顿时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姒一惊,随即装作害怕的样子低下头,掩在宽袖下的手指却悄悄地摸上了腕间绑着的手.弩。 可还没等到她的指尖碰到悬刀,脖子上架着的那把刀又突然撤了回去。 拔刀的男子皱眉望着眼前穿着水色裙衫垂着脑袋身形纤细的小娘子问:“你是雅阁的姑娘?怎么现在才来?没告诉你们要准时吗?” 她闻言一顿,将头压得更低,顺着他的话小声嗫喏道:“说、说过了,我刚刚去、去茅房了……” 男子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姜姒一番,忽而上前掐住她的下巴抬起,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似水秋眸波光盈盈,螓首蛾眉,入手的肌肤细如凝脂。 好个清丽佳人,若不是雅阁的姑娘…… 不,应该说幸好是雅阁的姑娘。 男子默了默,随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感受到下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姜姒心下厌恶,却又不能表现在面上,于是装作被吓到的模样踉跄着退后两步,避开了那只粗糙的大手,小声道: “大、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男子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要把她刺穿。 “没什么,进去吧,今日不方便,明晚我再来找你。” “……” 顶着身后满是压迫的视线,姜姒忍耐着,轻轻推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快步走了进去。 哐—— 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被关在门外的男子挑了挑眉,没错过方才那小娘子脸上故作镇定的慌张,意味深长地笑笑,突然有些等不及明天的到来了。 楼梯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擦,上个茅房差点没摔一跤,大晚上的哪里来的石头绊老子,真晦气!”一名同样腰间挎着刀的人骂骂咧咧地抬步走了上来。 男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摔跤死不死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被主子发现你擅离职守,清明过节的时候,我可不会给你烧纸。” 那人立马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 “至于么,老子上个茅房而已,这么短的时间能出什么事?里面不都好好的吗?难道有什么异常的?” 男子道:“能有什么异常?要非说异常,那刚刚屋子里好大一阵动静算不算?有女人的尖叫算不算?” 那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嗤道:“你当老子是吃素长大的?谁家办事儿没动静?要真静悄悄那才叫奇怪呢!说不定人就跑了!” 转而又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站多久,光听有什么劲。” 男子皱眉看着地上的那口唾沫,移步离他远了些,“急什么,体格再好的人到明天晌午就该不行了吧,到时候拿了赏银,晚上还不是随便你玩?” 那人哼了哼,暧昧地笑了笑,“说的也是。”随即站过来守在门前。 两人一时无言。 倒是男子还在低着头瞧着自己的手,仔细回味着方才手指碰到的那抹细腻触感,心底端的是酥痒难耐。 …… 姜姒甫一踏入房内便将门栓落下,抬眼瞧见屋子里满地的狼藉时,心下紧了紧。 空气中散发着甜腻的香味,隐约有男子低沉的呼吸声和女子喉间溢出的呜呜呜的声音交织响起。 隔着一道垂地的珠帘并不能清楚地瞧见那边的场景,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有人影。 她掐了掐汗湿的掌心,听着耳边传来的暧昧声音,神情僵硬,一时间竟不敢走过去拨开那道帘子。 可很快,姜姒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两道声音并不是从同一个方向传过来的。 一道在珠帘那侧,而另一道,则是在进门右手边的小隔间里,只一扇屏风隔住了视线。 她略定了定心神,抬起脚快步往小隔间走去。 不料,入眼便瞧见了被一看就是从纱幔上扯下的布条五花大绑着的躺了一地的姑娘,嘴里塞着不知是手帕还是抹布的东西,看起来似是都晕了过去。 唯有一名女子尚且清醒着,看姜姒出现,眼睛一亮,被抹布堵住的嘴里呜呜呜地像是想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犹豫了下,蹲下将那抹布往外抽了抽。 可还没等完全拿掉时,那女子便张着嘴似要呼喊出声。 姜姒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又将取了一半的抹布重新塞了回去。 “???” 女子的表情震惊而又不敢置信,显然是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会如此狠心。 已经从崔十三娘那里得知韦屠今晚这一出意欲何为的姜姒自然不会对帮凶有什么多余的怜悯之心,帮拿掉抹布也只是想听听人想说什么。 而既然女子一副不配合的反应,那便罢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姜姒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解药,利落地站起来转身离开小隔间,独留身后那女子呜呜地被堵着嘴,一脸悲愤。 垂地的珠帘被一只莹白的手掌轻轻掀起,圆润的珠子碰撞间,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下午分别时尚且安然无恙的青年此刻就紧阖着眼眸靠在那朱红柱子前,胸膛不停地起伏着,颗颗汗珠从额边滚落,呼吸沉重。 左手紧握的青剑已然出鞘,剑身一抹血痕,那血痕蜿蜒到了霜青的衣衫上,零星点点的嫣红刺目无比。 而那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上,赫然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止,明显是被昏迷不醒的青年自己割伤的。 明明白日里还是好好的…… 姜姒眼眶一酸,心猛然地沉了沉,忙跑到青年的身边蹲下来,试着推醒他,但青年却像是陷入了重重的梦魇,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瞧了眼那还在流血的伤口,将裙衫内层的布料咬咬牙用力撕下来一些,小心地拾起青年的右手,将往外冒血的地方仔细地包扎起来。 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从崔十三娘那里拿到的药瓶倒出一颗褐色的小丸子,递到青年的唇边,试图塞进去。 但令人失望的是,那紧抿的薄唇便是在青年昏迷时也依旧尽职尽责地遵循主人尚且清醒时候的意愿,无比抗拒外物的入侵。 不过红豆大的褐色小丸子,可无论她的手指如何用力,都不能将药喂进去。 姜姒捏着褐色药丸心下着急,抬眼望了望四周。 纱幔零落的房间内一片混乱。 只有不远处的圆桌上有一壶茶,但她压根儿就没法判断那茶有没有问题。 她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掌轻轻扶住青年的面庞,一鼓作气地将手里的丸子含入口中,低头覆上那方紧抿的血色薄唇。 犹在昏迷当中的青年似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初时抗拒的力道渐渐散去,薄唇微启。 姜姒便趁机将药丸喂入了他的口中,同时手指轻轻按了按青年滚动的喉结,让药丸能成功地顺着喉咙而下。 锵—— 耳边突然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姜姒闻声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想直起身子察看,然而从身前人脖颈喉结上抽离的手腕却猛然被已经睁开双眸的青年一把攥住。 那双乌黑暗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似风平浪静,但更像是掩盖在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破浪而出前的宁静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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