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是裴珏认识的人? 姜姒心下疑惑,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裴珏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淡淡道:“韦监军客气了。” ——— 每年的初春,桃花正盛时,也是云州一年一度的择花节之时。 夜幕降临,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各店在自家铺子的门窗上挂满了鲜花织就的装饰,连衙门前原本庄严肃穆的石狮都顶着小娘子们的一双巧手编造的花环,平白多了几分和蔼可亲,让路过的行人瞧着忍俊不禁。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红蕊紧紧地挽着姜姒的胳膊,一会儿望东,一会儿望西,眼里满是稀罕。 “这云州果真与咱们那儿不一样,采下来的花儿编成花环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炸着吃,炒着吃,活着面粉做成面条吃,欸小姐你说……” 红蕊扭头望见自家小姐眉目隐隐含忧的模样,顿了顿,犹豫道:“小姐您是在担心大公子吗?” 姜姒脚步微缓,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担忧,想说什么,但余光瞥见四周的人,又将话咽了回去,只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他们一行人刚踏入客栈,裴珏便被一脸和善的韦屠借着商谈军务之名半恭敬半要挟地请走,独自一人,并未带上护卫。 虽然青年临走前让她莫要担心,但来云州之前便从青年口中大概知道了韦屠其人性情的姜姒,怎么可能不担心? 将妾室带入军中,作风不正;打杀无辜丫鬟,性格残暴;特别甫一见面时,那如沐春风的笑更是说明了此人的表里不一。 而且本该在青州的韦屠无缘无故领着手下跑来了云州,还在第一时间便截住了刚刚踏入城门的众人,是不是代表着暗地里有人一直盯着他们一行人的行踪? 种种行事,如何让人不脊背发凉? 姜姒越想越忧心,连被拉着出门散心赏节也没了心思。 要不是红蕊挽住她的胳膊,都差点儿跟别人迎头撞上摔上一跤。 红蕊瞧见自家小姐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转了转眼珠琢磨片刻,抬头刚好看见不远处一家门可罗雀的茶楼,夹在这客如云集无比热闹的各家店铺之中,格外显眼。 于是,一拍脑袋,将人拉去了茶楼。 烦心的时候找个清净的地儿歇一歇应该没错吧?没准儿喝点清茶、吃点果子心情就松快多了呢? 如此这般想着的红蕊挽着自家小姐的胳膊走得飞快,临了还没忘记扭头朝一直跟在身后保护二人的闷葫芦唤了句:“快点儿跟上。” 自客栈之后便化身成了闷葫芦的周斌哦了一声,扶着腰间的刀紧随其后。 进了茶楼,红蕊找了个二楼视野开阔的位子,又招呼伙计上些招牌的茶点,将精致的小碟儿推向自家小姐的面前。 “小姐别皱着眉头啦,尝尝这个?没准儿等咱回去的时候,大公子也回去了,别担心啦。” 白瓷圆碟上,糕点被做成了拇指大小的花朵形状,其上点缀着细碎的豆粉,瞧起来精致又可口。 姜姒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勉强笑了笑,随意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却冷不丁被惊艳了一把。 入口绵密,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花香掺杂其间,唇齿留香。 旁边也传来红蕊的赞叹,可随之而来的是疑惑,“奇怪,这茶楼的点心做的如此好吃,怎么店里几乎都没什么客人啊?” 姜姒闻言,心底也生起一抹不解。 正在此时,二楼侧面的一间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从屋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个衣衫不整的俊俏小郎君红着耳朵掩面匆匆离开。 而后,一道熟悉而又漫不经心的柔媚嗓音响起,由远及近。 “啧,胆子这么小。” 一袭张扬艳丽朱红裙衫的崔十三娘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抬眸瞧见了坐在这边的姜姒后,勾唇一笑,眼中露出满满的兴味之色。 “哎,又见面了小美人~” “上回玩得可尽兴?”
第70章 茶楼, 二楼。 红蕊从厢房里退出来小心掩上门,为里边儿的二人留下清净。 一转身,却发现蹲在方才的座位边抱着刀表情苦大仇深的周斌, 便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 纳闷道: “怎么了今个儿,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怪怪的。” 周斌木着脸摇头, 显然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红蕊越是好奇, 索性也弃了椅子, 蹲到了他旁边,问道: “在客栈里我就发现你奇奇怪怪的, 大公子之前说你是青州人,还在州军里呆过,那你好好的干嘛要去上京啊?呆在营里挣军功不比当个护卫有前途?” “还有, 下午那个笑得假惺惺的大人,你是不是也认识啊?” “当时我溜了一圈儿没见着你,问掌柜的才晓得你跑去后院儿了,你是不是在躲着谁哇?” “欸,问你话呢。”见人不回答, 她又戳了戳闷不吭声的人肩膀几下。 一连串儿的问题砸下来,周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认识, 那人是圣上指派的监军大人, 位列四品, 比大公子还要高两阶。” 红蕊闻言惊叹,“大公子年纪轻轻居五品都尉已经很厉害了, 那人看着也不过三十岁的模样, 没想到品阶还挺高。” 周斌看了她一眼,闷声道:“不是三十岁, 都四十多了,妻妾一大把。” 听见这话,红蕊奇道:“你怎么晓得这么清楚?” 可这个问题一问,他又不说话了。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咱大公子跟着那个韦什么的走,应该不会有危险吧?”看自家小姐从大公子走后就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红蕊瞧在心里也是难受。 一说起正事儿,周斌倒是回答得无比利索。 “应该不会。” 迎着红蕊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虽然因为公子跟林将军走得近,他经常暗地里使绊子,但明面上会落人话柄的事情肯定不会做的。” “不然声誉一毁,传出去都没法在军中立足。甭管是几品的官来都没用,兵士们都是硬骨头,不服就是不服。” 红蕊嚯了一声,道:“你还挺懂,万一人家要是破罐子破摔呢?下午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跟着去保护一下。” 因躲去后院避开而没跟上去的周斌自觉理亏,哑然半晌,才不确定地道:“应该……没事吧?” …… 厢房内,姜姒瞧着面前被推过来的茶水,也不确定地道:“这回里边儿没佐料吧?” 毕竟按对面坐着的这位的性子,再来一回也不是不可能的。 崔十三娘看着面前少女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哼笑了下,捻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才又斟满推到她面前。 “至于么,姐姐我又没害你的心思。” 害她的心思是没有,但捉弄的兴致是浑然不缺的。姜姒默默地心想,捧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茶水半天没动。 “好吧,我承认上回有些故意的成分。”崔十三娘大方地摊开讲道,“但这次可是你们先来我店里的,总不能说我未卜先知,守株待兔罢?” 姜姒好奇,“这店原来是十三娘开的?” 得到对面人一个肯定的点头后,她没忍住把方才的疑惑说出了口,“那这店里明明茶点做得如此可口,怎么客人这么少?” 而且还是在这格外热闹的择花节晚上。 别家店铺里,客人队伍都排得老长,唯独这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要说是茶水点心不好也就罢了,但显然厨房的师傅很有一把手艺,让吃惯了上京百年店铺鸿兴楼的她都觉得惊艳。 只是此话甫一出口,便见到对面的人暧昧地笑了笑。 见着这笑,姜姒忽然记起了刚才从这间厢房里夺门而逃的俊俏小郎君衣衫不整羞红了脸的模样……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好吧,是自己问太多了。 不过好不容易又能再碰上一面,姜姒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于是犹豫着问道:“那日十三娘提及的关外……” 话未说完,却被忽而置于唇上的一根染了丹蔻的纤纤细指止住未尽的话。 她一愣,看向对面。 突然起身靠近的崔十三娘缓缓收回手指,又拂袖坐回了位子上,笑了笑。 “小美人,我这有笔生意,也不知你与你表哥感不感兴趣?” “生意?” 崔十三娘温柔地挽起她的手,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柔和,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于是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姜姒就倾听了一个独女苦撑家业,含泪面对族中虎豹狼豺也绝不让出家主之位的励志故事。 如果说孤苦伶仃坚韧不屈的独女指的是崔十三娘自己,那族中的虎豹狼豺指的便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姜姒没料到十三娘如此直白,迟疑道:“所以你与崔轩真的是亲族?” 实在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这番说辞,而是尽管她再怎么对十三娘抱有好感,但真的想不通谁会将这些事情悉数告知于一个外人? 且还想着与外人联手谋事,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崔十三娘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直言道:“你也别觉得我是个傻的。若我没说错,你是曾经的姜将军,也就是忠勇县伯家的千金罢?你表哥现在是青州州军都尉。” 姜姒微怔,还真让裴珏猜中了,果然十三娘早就知道他们一行人的来历。 “那……” 不等姜姒发问,崔十三娘继续道:“崔家虽然以药术立足江湖算是有些名声,但终究上不得台面,朝中无人便还是个谁都能欺负的软蛋。崔轩……” 提起这个人,她的语气略微厌恶,“一个下作的杂种。” 云州与青州接壤,自然也与关外的陇西离得颇近。 二十多年前,大晋和关外陇西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新婚不久的崔家长媳被掳,被救回来时已然怀有身孕,又因月份已足恐一尸两命,孩子就这么被生了下来,便是黑发却拥有一双不同于大晋人的蓝眸的崔轩。 原本崔家想就这么养着孩子,对待长媳也一如既往,中馈一概交付以表态度,但终究挡不住外边儿的流言蜚语跟风一样刮进人的耳朵里。 于是某天夜里,长媳悄悄地抹了脖子,在年华正盛之时香消玉殒。没多久,长子也急病离去,独留孩子一人。 族老们瞧这不忍,就把孩子记在了次子的膝下,抚养长大。 “可那杂种恩将仇报,毒杀了我二伯一家,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都没放过。那时才不过十岁就如此狠毒,现在看来,当初族老们没直接了断了他就是最大的错误,如今竟还想领着全族陪葬。”提及此事的崔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姜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崔十三娘知道这句在问什么,唇角扯起一抹讽笑,“因为他觉得是次子要夺长子的家主之位,才故意让蛮夷将他母亲掳了去,也是二房他们故意暗害了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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