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追上去的时候,身后一道温和的女声先一步唤住了严起离去的脚步。 “严校尉,烦请留步。” 严起身形一顿,皱眉转身看向喊他的女子。 不料这一看,却是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周斌身后几步远戴着幕篱的女子取下遮挡走了过来,朝他略微福了福身,而后轻声道: “小女子知道严校尉是一片好意担心我们的安危,不过此次前来确有要事。” 姜姒指了指队伍里因等了许久而面露不耐的阿木扎道:“听闻城内怪病频发,军士百姓多有困扰。小女子机缘巧合刚好识得一位精通此道的大夫,说不定能帮上忙。” 可严起听见后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姜姒疑惑,轻声提醒,“严校尉?” 听见接连的唤声,严起从怔愣中回神,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恰好和抬头往这边瞧的阿木扎对上了视线。 阿木扎:“?” 磨磨唧唧不走搁那儿聊天,聊就聊呗,好端端看他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翻白眼,于是走了很久又站了很久已然非常不爽的少年只是臭着脸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和排在隔壁队伍里的猎户身上背篓里装着的野鸡大眼瞪小眼。 姜姒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道:“大夫虽然看着年轻,但确实是有技艺傍身的,所以性子难免古怪了些,脾气差了些,严校尉见谅。” 严起收回视线,却没追问阿木扎,而是问了句,“你姓姜?” 虽然出口是疑问,语气却透着丝笃定。 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姜姒眸中划过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严起将手中的令牌还了回来,示意兵士们放行。 “进去吧。”言简意赅。 这就可以了?姜姒脸上讶异,接过牌子,尚且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周斌忙道谢,而后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咱们快进去吧,已经耽误不少工夫了。” 姜姒闻言颔首。 只是在一行人将将要进城门的时候,身后正被兵士盘查的队伍里却有人突然高声道: “凭什么他们能进我就不能进?!我老娘还在城里等着我送药材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都看见了,后面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拿出路引!” “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收银子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因这声叫嚷,一行人停下脚步回望。 可严起却沉声道:“不必理会,直入即可,都尉在城主府上。”而后向守在两侧的持枪兵士挥手。 兵士立即会意,快步上前将那人揪了出来。 那人被抓住时还在叫嚷着不公,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直叫着喊着说要告他们欺压良民。 严起大步上前,将那人从地上一把拉起来,也不废话,接过旁边兵士递过来的一碗水就朝着那人的脸上泼去。 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 那人一双乌暗的蓝瞳,与周围百姓格格不入的死白肤色又作了伪装,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分明就是想浑水摸鱼的陇西蛮夷! 那人狡辩道:“我娘是被蛮夷掳走生下的我,我才长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们不能黑白不分!” 严起沉声道:“你说你娘重病卧床,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家住何处,家中几口,良田几亩,左邻右舍分别是何姓人家?” 那人一哑,嘴唇嗫喏半天,愣是没蹦出一个字。 严起大手一挥,“带走。” 兵士们架起瘫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人离开。 那人至死都在想,这未阳城的百姓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不应该都痛恨尸位素餐的当官的,然后只要他一起哄,就无脑地跟着他一块儿大闹特闹吗? 怎么这招居然不管用了? …… 一行人将这场闹剧甩在身后。 喧嚣渐渐远去。 在周斌的领路下,众人终于到了城主府外。 姜姒抬眸望向不远处威严古朴的牌匾,不知怎的,心底忽而生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怯意。
第92章 两座石狮守护的身后, 庄严的城主府大门紧闭。 周斌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不过数息,门内脚步声传来, 严丝合缝的大门稍稍露出了一条小缝儿。 小缝里探出个圆溜溜的秃顶脑袋, 是个面容和善的小老头。 小老头睁大眼睛,在瞧清敲门的人后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从门后麻溜儿地钻了出来。 众人打眼一看。 小老头一身青灰长衫洗得略显发白却干净整洁, 干瘦的脸上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拍着周斌的肩膀打着招呼,像是遇见了多年未曾逢面的老熟人。 “哈哈哈瞧瞧这是哪个!好久不见哇!佰长是来找都尉的罢?” 周斌忙摆手, “冯管家可别取笑我,早就不是什么佰长了,现在就普通护卫一个。” 他将令牌递了过去, 而后将来意悉数告知,又指了指府外等候的姜姒等人。 冯管家方才开门时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看起来像是和周斌一道儿来的,但又不好直接问身份怕失礼。 此时得知门外那个戴着幕篱的竟是都尉夫人后吓了一跳,忙将大门打开, 迎众人进门,而后指路。 “未阳城小地方, 城主府也不大, 见笑了。自上任城主病逝后, 这府邸就空置下来了,由我这个老家伙看着, 都尉就在那个院子……” 冯管家手臂刚抬, 便瞧见一道水色身影匆匆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似一阵风刮过, 不禁有些咂舌。 好家伙,这年轻小夫妻就是感情深呐,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小别胜新婚? 瞧这架势,他今晚是不是应该吩咐厨房里多做点滋补的菜来着? 后花园的韭菜好像熟了,不如今晚加个韭菜炒鸡蛋? 年逾半百的冯管家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甭管心里如何想,面上依旧是乐呵呵的,继续领着剩余的其他人去往别处安顿下来。 …… 踏入院内,姜姒飞快地扫了一眼。 院中只两间厢房,一间稍小,从半掩的窗户外面看,像是堆放杂物的屋子,而另一间…… 屋门紧闭,木窗紧闭。 方才一路上过来也都没有瞧见丫鬟或是小厮的身影,她心下有些难受。 原来在都尉府上时,无论大小事都不忘嘱咐下人们把她给照顾好,怎么自个儿在外边儿时却不晓得这茬了呢? 哪有病人的屋子关得这么严严实实的?非把人给闷坏了不可。 而且不是说林将军已经派大夫过来了么?怎么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姜姒轻轻推开门。 甫一瞧见屋内情景,便忍不住心下一窒。 简陋的桌案,简陋的椅子,简陋的小榻。 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空气中点点浮沉闪烁,沉闷又滞涩。 明明样样都不该和她印象中清隽矜贵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一处,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与周遭一切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青年就蜷在那张破旧窄小的榻上。 身上盖着薄毯,闭眸沉睡,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推门进来。 之前那报信兵士的话言犹在耳。 ——染上怪病,昏迷不醒,束手无策。 便是束手无策,也不能把人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不问了呀! 姜姒快步上前。 靠得越近,心就越沉。 她未曾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在这空荡荡的简陋屋子内可谓是动静颇大,但即使如此,榻上的青年也未曾睁开眼。 且离得愈近,她便愈能瞧清他的脸色。 清俊的脸庞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可嘴唇却苍白无比,甚至枯焦到泛起了干皮。 比之上回见他时,不知消瘦了多少。 鼻头涌上一股酸意。 她俯身碰了碰青年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烫得她指尖一颤。 不行,得去找阿木扎来看看。 姜姒眉眼一片凝重,收回手便要转身离开,不料却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攥住了手腕。 她以为是青年醒了,惊喜回头,可还没等瞧清,手腕上的那力道蓦地加重,踉跄几步后一阵天旋地转。 脑袋猝不及防磕上了小榻边缘,疼得她眼冒泪花。 但比之更叫人生气的是掐在她脖颈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勒得叫人快喘不过气儿来。 她望着上方仍旧双眸紧阖全凭潜意识动作的青年,双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说话唤醒神志不清的人,但被掐住的喉咙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节。 “表、表……哥……”细如蚊呐。 若不是仔细注意听,连姜姒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又哪里能指望去唤醒别人? 可没料到的是,几乎是瞬间,她便感觉到脖颈上的那只炙.热的手掌倏然松开了力道,缓缓移开。 从窒息中骤然脱身,重获新鲜空气的姜姒猛地咳了咳,还没等缓过来,却见到上方的青年已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瞧了她片刻,似是在辨别。 而后不等她说话,便蓦地俯下身来,攫住了她的唇。 不似清醒时的温柔,倒像是猛兽在标记自己不容外人侵犯的领地般,啃咬吞噬。 携着无边的滚.烫热意,在她的唇上碾磨流连。 推拒着青年的手腕被他箍在两人之间,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可她不挣扎了,青年的吻却又渐渐温柔下来。 如春风化雨,细细描摹。 姜姒被这热意熏得有些迷迷糊糊,可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唤醒了她的理智。 “都尉,都尉夫人,府里晚上的洗尘宴……” 方才姜姒推门进去时并未掩门,本想来问问忌口的冯管家站在门外陡然收声,咳嗽两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沿着来时的路施施然离开。 “哎呀,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老眼昏花咯。” 脚步声渐远。 姜姒被这一句臊得回过神,脑袋里混沌的热意都转移到了脸颊,霎时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狠狠咬了咬尚还在她唇上作乱的坏家伙,而后一把拍开青年扶在她腰间的手。 “我数三下,起来!” 压在身上的青年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不为所动,动作继续。 姜姒一想到方才被今日刚认识的冯管家看到这幕就觉得恨不得找块地砖缝儿钻进去,此刻见青年不听她的话更是生气。 她使劲儿揪了揪青年箍住她的臂膀,气道:“别装疯卖傻!” 似是犹嫌不足,又立马补充了一句。 “否则我立马就走!再也不搭理你!” 青年的身形似乎因这句话而僵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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