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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探着头同昏迷的大人说：“罢了，今日，老小子我着急还这段因果，不管你的闲事。” 言罢他拿出金针，手法很快，我几乎没看到他刺了哪几个穴位，大人竟有转醒的架势，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喂到了大人口中，大人之前牙咬的死紧，喂药十分困难，可这次竟一滴都没洒出来。更神奇的是，还没出半刻，大人竟真的醒了过来。 我连忙拿水想喂他，他却是摇了摇头，看了眼暗影，青玄见此场景，接过杯，递到大人唇边，嗤道：“矫情。” 大人喝了两口道了句：“多谢。”又转头问我：“我昏迷多久了？” “回大人，足有七日了。” “殿下怎么样？没事吧？”青玄冷哼：“我看还是伤得不重，还能担心别人。”暗影朝着大人解释道：“大人，这是我师叔清玄道人。”大人明明疼的厉害，却还是拱手道：“多谢道人，救命之恩。” 清玄道人摆摆手，转而问道“你这样的人，何苦去逆天呢？”大人愣了下，似乎没明白，就听青玄继续道：“你可知，你逆天一次，后半生的命格都改了？你以为天定的东西那般好碰？本来你虽然童年坎坷不幸，可进士及第后，一生顺遂，你知不知道，你强行改命那一天，就是你一生苦难的开始，远胜你幼年。” 我和暗影根本听不懂青玄在说什么，可大人听了这话，却是低低的笑了一下：“便是苦难，也是我求的，九死不悔。” “痴儿，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大人摇了摇头：“死而不悔，又何惧区区报应？” 青玄摇了摇头，“我有说一定会报应在你身上吗？” “你什么意思？”大人猛地起身，许是牵连到伤口，呕出一大口血来。“大人。”我想上前，却被大人抬手制止：“你到底什么意思？” 青玄道人摊手耸肩：“他们佛家总说‘不可说’，我只能说天道向来是，怕什么来什么，你既不畏死，那你惧什么？”他听了这话，怔了下，几乎是下一刻撑起身体就要下床：“殿下，殿下没事吧？”心急则乱，殿下若是有事，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上前虚拦了下：“大人莫担心，殿下无事，他们还不敢对殿下出手。” 还是青玄把他按了回去：“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半月里不要尽量下床走动，不可熏香，不可劳心费神，否则会留下暗疾。” “大人放心，殿下那里有奴婢，我同殿下说厨子染了病，不能来府上。”我本意是想让他放心“殿下还说‘赏十金，让他好好养病。’。” 大人听了笑开了，不想却扯到伤口，皱眉咳了半晌，手帕上沾满了血，我看着都心痛。青玄瞪了我一眼：“你也别逗他，他现在不宜情绪波动。” 大人喘息的厉害，却突然朝我伸出手：“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笑了笑，大概是刚才咳得狠了，脸色惨白，但仍能看出是真心欢喜：“我的十金啊。” 青玄毒舌道：“瞧着你也是个当官的，官爵还不小，怎么连十金也要讨要，啧啧啧，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啊。” 大人讷讷的收回手，敛着眼，语气很轻，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可那是殿下给的啊。”我心里堵得十分难受，他明明那般骄傲，可面对殿下，又低到了尘埃里：“奴婢今日出门急了些，没带着，明日给大人送来。” 他点了点头，复而问道“殿下最近吃的可好？睡得可好？” 我勉强笑笑：“殿下睡得还不错。”不想被他一语点破“翘楚 ，你在避重就轻。” 我没想到就算病着，他也一如既往的敏锐，或者说，对于殿下的事，他没有一刻掉以轻心。我说的极为艰难：“许是习惯了大人做的，殿下，近些日子，不怎么用膳，清减了些。”我说完，暗影就瞪了我一眼。大人皱了皱眉，撑着就要起身：“殿下可有想吃的？我去给她做。” “大人使不得。”“大人万万不可。”我和暗影同时出声。青玄伸手点住了大人的穴道：“老道说的话，你当成什么了？别说你能不能下床，就厨房那种地方，那样的油烟气，你伤的是肺，不是其他什么地方，老道把话放这儿，倘若你那般胡闹，一生注定药石为伴，你想好你才弱冠没几年，大好的年华。”大人动不了，只将眼神转向青玄：“昭阳要是饿出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刻都活不了。” 我本以为清玄道人还会劝些什么，谁知他却直接帮大人解开了穴道，甩着拂尘，起身往外走：“哎呀呀，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人撑着身子下床，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咳个不停，他慌忙拿手遮掩，却遮不住指缝渗出的鲜血，我上前递了块帕子，他向我道谢。 “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祸从口出。”本来已经要出门的青玄道人突然停了步子回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并不明白道人的意思，但显然大人明白：“咳，多，谢，道人。” 暗影推了推我：“大人，没听翘楚说嘛，殿下只是吃的少些，又不是绝食，大人您……” 我忙跟着点头附和“对对对，是这个理儿。”他抬眼看我们，气息不稳：“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放心不下殿下，便是，你们都说她好，我也，咳，须得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我嘴里有些发苦，却生不起其他情绪：“大人昏睡了七日，朝中事务想是耽误了不少，殿下那里，还是过两日吧。”他刚想起来般，叹了口气，随即望向暗影：“我倒是忘了，可替我告了假？” 暗影低头拱手：“说是风寒，发热，告了病假。” “病假？”我音量不自觉的提高：“大人，此事定要告知陛下彻查啊，想也知道，是贵妃出手，刺杀当朝丞相，一品大员，是重罪，便是陛下也不好太过偏袒。” 大人却摇了摇头：“这件事，就到这里吧。” 我不赞成他的做法，也不明白大人为何如此，只道：“大人，可是不想开罪贵妃？那奴婢去求殿下，殿下若是知道了，绝不会放任不理。” “不行。”他声音有些急“此事莫要惊动殿下。”我以为他是担心陛下，所以劝慰道：“大人放心，若是殿下参与此事，陛下绝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便是如此，才不能告诉殿下，贵妃无非是想出当日之气，我便让她出了这口气就是，倘若又将殿下搅了进来，贵妃难保下一次不会对殿下出手。” 殿下，殿下，殿下，他心心念念的永远都只有殿下，那他自己呢？差点没了性命，也能因着殿下忍让吗？ 我不欲面对他，退了两步，福了福身：“殿下那里有奴婢，大人若是不愿意养伤，那就先处理堆积的政务吧，奴婢告退。”
第14章 落下病根
蒋轩，平民出身，进士及第，在世家门阀争权夺利的混战中，一步步向前，到如今，官拜丞相！他这样的人，认定的事情，是如何都不会改的，他要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所以他到底还是来了，来见殿下，那是他醒后的第四天，其实我有些佩服暗影，竟能拦住他四天…… 他伤的很重，偏偏又很巧，伤到了肺，那不是别的地方，自小爹娘便嘱咐过，不要动受伤的地方，才能好得快，故而腿伤了，便不动腿，手伤了，便不动手，可人却不能一刻不呼吸，我不敢细想，他承受的苦痛，每走一步，每呼吸一下，刚刚愈合的伤口就会裂开吧……从丞相府到公主府距离又不近，马车颠簸…… 他下车时脸白的厉害，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我上前想扶，却被他轻轻回身闪开，还是暗影扶住了他，他抱歉的看向我：“翘楚姑娘，抱歉，我只是，有昭阳了……”他说的断断续续，我却明白了，因为有了殿下所以不再亲近任何姑娘，就连身边服侍的也没有丫鬟，哪怕殿下丝毫不在意，这真的值得吗？我没有开口问，因为我十分清楚，他的答案……他脚步虚浮，是全靠暗影撑着才能走路，这样又怎么做饭呢？索性为了防止各家安排暗探，府中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走的是后门，没人会注意到。 他走的吃力，却突然停了步子微微偏头看向我：“翘楚姑娘，可知殿下想吃什么？”我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立刻低着头，怕他注意到我的神色，“最近城里来了个蜀地厨子，说是有名，殿下惦记去吃，大人知道的，这些日子，不大太平，所以还没去，殿下属意的大概是川菜。”听了我的话他皱了皱眉，显出些不赞成的神色“早上吃辣的，恐伤胃。”又想了想，“还是午膳吧，我中午给殿下做，殿下这几日吃的不好，我熬些小米粥给她，小米养胃。”说完这话，就再没开口，直至进了厨房，净了手，嘱咐帮厨准备小米才又开了口，帮厨伸手准备帮忙淘米，被他阻止“我自己来就好。”我以为他不放心帮厨，“我来帮忙吧。” 他淘米的手顿了顿“翘楚姑娘，我无意冒犯，只是，殿下的吃食，我须得自己动手才放心。”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淘好米准备熬粥，我不知该说什么，抿了抿唇，说了句：“是奴婢唐突了。” “姑娘不要多想，我知你和暗影担心我。”他说着笑了一下：“我做的东西殿下喜欢吃，我很开心，所以，真的算不上负担。”说完也没等我说些什么，开始转手做白糖素糕，他动作僵硬费力，额角，鼻尖都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来，还是暗影围前忙后，一直帮忙擦拭。我明白他的意思，为了所爱之人，苦也不苦，累也不累，我只是想不到真有人能为别人做到这样的境地。 只做这两样，就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的手都在抖，我只能庆幸这两样东西并不费事，也没有什么油烟，我正想着，就听他对准备采买的仆从嘱托道：“去买些辣椒，青花椒，八角之类的香料，再杀只鸡，处理干净，备些牛奶，给殿下解辣，咳，我去歇歇。” 厨房的人应了声：“敬诺。” 我根本阻拦不及：“大人，川菜让厨子们准备就是，您的身体……”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温声打断：“翘楚姑娘，殿下这时候，合该起身了。”我知道他想赶我走，可我毫无办法，只嘱咐了殿下不能喝牛乳，喝了身上会起疹子，之后拿了装在食盒中的吃食，屈膝告了退。 我回去的时候，翡翠已经伺候好殿下梳洗，于是我将碟子碗筷拿出为殿下布菜，殿下咬了一口白糖素糕，喟叹了一声，然后转头问道：“那厨子病好了？” 我低头称是，殿下打量了我一眼“翘楚你近些日子净往外跑……” 我心下一惊，屈膝跪下：“奴婢惶恐。”殿下大概被吓了一跳，抚了抚额角抱怨道：“别动不动就跪，从前是在宫里，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出宫了，哪来那么多规矩？”说着顿了顿：“我们翘楚啊，怕不是有了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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