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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抿唇偷笑，被沈旭看了一眼，才堪堪遮掩下：“翘楚带路。”翘楚连忙起身，走到两人身前引路，众人如鸟兽四散…… 暗影嘲讽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倒是场大戏……” 他从倚着的柱子旁起身，打算回房，却在听到门口传来的马的嘶鸣声时，心下一惊，猛地回头，重重的闭了下眼，果然，出了这么大事，老管家怎么能不通知他回来…… 蒋轩曾经堕马，那次后他再不敢骑马，出入都是坐轿，马车，显然他这次是策马狂奔回来的，下马时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站稳，没等暗影过去，就冲向院子，他头发有些散，被析出的汗粘在惨白的脸上，大抵是呛了风的缘故声音有些哑：“昭阳，她怎么样了？” 随即环视院中，注意到地上的点点血迹，瞳孔骤然紧缩，猛地上前抓住的暗影的手臂，“大人放心，殿下真的没事。” 蒋轩松开手，就要往芳华院去“我要去见她，她怎么敢这样胡闹——” “殿下是装的。”蒋轩听了这话猛地回头，就听暗影说道：“是提前装了的血包，血的颜色根本就不对。”说着指了指颈部：“这里流出的血应该是鲜红色，殿下备的血包大概是时间原因，暗了些。”更何况，在他的角度昭阳露出了本来完好的皮肤，露馅了…… “呵……哈”蒋轩嘲讽的笑了下，不知是在笑谁，暗影刚想宽慰，就看到蒋轩呕出一大口血来，随即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呕血不止。 芳华院内，昭阳只说翘楚便是医女，让她处理，回绝了大夫，也不让沈旭进屋，说是多有不便。 翘楚心下怀疑，昭阳什么时候懂得避嫌了？但还是端着水盆，纱布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昭阳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榻上坐起“翘楚快过来，脏死了，帮我擦一下……” 翘楚若是再看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殿下，您使诈……” “嘘。”昭阳立刻把食指放在唇上“你要不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翘楚端着盆上前，淘洗了毛巾，替昭阳擦拭脖颈，埋怨道：“殿下怎么也要跟奴婢提前说一声，奴婢都要吓死了。” 昭阳扁扁嘴，接过毛巾：“你真当旭哥哥是傻的，若你都不急，戏也太假了吧……快替本宫找件好看的衣服。” 翘楚松了手，转身到衣柜替昭阳找衣服，边找边抱怨道：“奴婢倒要看看，此事殿下要如何收场？” 昭阳说着把毛巾放回脸盆，起身开始宽衣：“收场？不知道怎么收场，本宫不收场就是了。”翘楚拿好衣服过来，替昭阳解开衣带：“殿下颈上是怎么做的？” 昭阳得意的笑了一下，摸了摸脖子：“羽棋拿的做人皮面具的材料，贴在我脖子上，里面夹了个血包，挺容易发现的，旭哥哥就是离得远，你没看他一过来，我就捂上了嘛。” 当然其实和角度也有关系，沈旭的角度，加上匕首反射太阳的光……自然是看不大清。 翘楚替昭阳换衣服的手没停：“沈公子就在门外，殿下要奴婢怎么回？” 昭阳不以为意道：“且先让他急一会儿，换了衣服我自会去见他。” “要不奴婢还是帮殿下包起来吧，这样出去，沈公子怕是要生气了……” 昭阳看了她一眼，无所谓道：“他生气也是同本宫，你怕什么，再说，这次本就不是阴谋，是‘阳谋’，试探他罢了，既得了这个结果，他想走也走不了。” 沈旭在门口等的心焦，手不自觉的抚上额头，心中暗叹自己就不该回来，倘若昭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他……明明慧明大师几番叮嘱，他若一意孤行，昭阳必将……这才刚回来，昭阳就，不行，倘若上天垂怜，昭阳无事，他一定走的远远地，再不踏入大锦朝半步。 “旭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昭阳换了一身百花曳地裙，偏头看他，脸上带着少女的狡黠。 “小柒。”沈旭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正对上昭阳的脸，略略低眼，她雪白的脖颈上根本不见半分伤痕。他紧抿着唇，呼吸都滞了几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扭身便走。 昭阳也不着急拦：“旭哥哥，你要走我不拦你，只今日，你踏出这院内半步，明年今日便给我多烧点纸钱吧，刚刚，我确实是骗你的，但是这次，小柒是认真的。” 沈旭没有停下，只是步子显然慢了下来，大概是考虑昭阳是不是虚张声势，昭阳颇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旭哥哥，今日若是出这门，便是要小柒的命，不过既然旭哥哥想要，我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说话的工夫，沈旭已经走到院门口，即将迈出最后一步，昭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旭哥哥不妨试一试？” 沈旭到底是没有再动，昭阳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偏头命令道：“翘楚，送旭哥哥回房休息、”翘楚心里暗叹昭阳善读人心的本事，称了是，便上前引沈旭：“翘楚见过沈公子，公子请吧。”沈旭却是念了声：“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无嗔。” 翘楚从善如流“无嗔法师，这边请。”昭阳扬了扬眉，也不计较称呼问题，人肯留下就行，其他的她也懒得计较，对沈旭若是事事计较，她早就气死千八百回了。 暗影将蒋轩扶到卧房，便要去请大夫，却被蒋轩抬手制止，他剧烈的喘息着：“不，必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桌上的药。”暗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从桌上拿了瓷瓶，递给他。蒋轩接过药瓶，倒出两颗药碗，放到嘴里皱着眉嚼了几下，拿起榻旁摆着的凉茶，就着将药咽了下去。 “大人。”暗影伸手想拦，那茶都是隔夜的了……蒋轩看出他的担忧，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是急了些，无碍的。”暗影知道，蒋轩此时需要的不是大夫，而是昭阳：“属下去请殿下过来。” 蒋轩极嘲讽的笑了一下，神色凉薄，语气淡淡：“她不会来的。”倘若沈旭不在，她说不定还会做做样子，来瞧他一眼半眼，可沈旭在这儿，她心里眼里都是那人，又怎会装得下旁人呢。 蒋轩靠在榻上，顺着开着的门遥遥的望去，唇边带着三分讥诮：“我其实很怕他。” 谁？暗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他同蒋轩相识多年，从未听过他说过怕谁。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脸上不无疲惫：“十四年了，这里还是畏惧他，哪怕我已经坐在了丞相的位置上，对他的恐惧都没有消解半分。” 暗影没有插嘴，他知道蒋轩太累了，他背负着太多，又走了太远了：“那年我一身狼狈，是昭阳向我伸出了手，昭阳于我，是整整十五年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可他从我面前带走了她。他是清贵公子，温润如玉，我却宛如阴沟里的老鼠，肮脏不堪，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 “大人。”暗影张了张口，他没想到蒋轩竟然自我厌弃到了这个地步……蒋轩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后来我进士及第，对，本应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是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他说着闭了下眼，似是不愿回忆：“他牵着昭阳的手，两人混在人群中，就好像听闻有趣消息，出来看热闹的寻常夫妻，我一时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他把昭阳在我面前带走的那个夜里，再回过神，我已经在众人的惊呼声，摔下了马背。” 他说着闭了下眼，似是不愿回忆：“他牵着昭阳的手，两人混在人群中，就好像听闻有趣消息，出来看热闹的寻常夫妻，我一时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他把昭阳在我面前带走的那个夜里，再回过神，我已经在众人的惊呼声，摔下了马背。” 他自嘲的笑了笑：“那时我便知，他成了我的心魔，像一根刺扎进我心底，又被藤蔓紧紧缠绕着，我却毫无办法，他越是君子坦荡，我便愈发鄙夷自己的小人行径，他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有时我也在想，他不过就是出身好了一些，如果我有那样的出身，我未必不如他，可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输了，一败涂地……”暗影注意到蒋轩说话时，他的右手狠狠的抓着胸口的衣襟，仿佛不这样，他下一刻就会挖出自己的心脏。 “属下去请殿下。”暗影撂下这话，不等蒋轩阻止就出了门，他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人能救蒋轩，那一定是昭阳。 沈旭进了房间，就盘腿坐在茶席旁闭眼默禅，任是昭阳说什么都权当没听见，昭阳说了半天，见沈旭不理她，也不恼，只是有些饿了，让翘楚上了膳食，沈旭却是一口也不动，昭阳吃了两口，见他不动也放了筷子：“我说旭哥哥，你们信佛的也随了那帮道士辟谷不成？”沈旭静默不语。 “吃一口嘛，好吃的。”昭阳伸手捻了块桂花糕递到沈旭唇边：“我记得旭哥哥以前最喜欢这个了……”翘楚闻言心下直叹气，沈公子自来便不喜甜食，只是昭阳喜欢，他便总陪着。 沈旭却是微微偏过头，拒绝之意明显。昭阳抿了抿唇，把桂花糕扔回碟子，又拿出手帕，擦干净手指沾上的碎屑：“把这些都撤了。” 翘楚使了个眼色，翡翠，玛瑙赶紧上前去撤碗碟，昭阳只将一碗菜粥留下，低着头用勺子搅了搅，温声道：“旭哥哥，可还记得‘斩美劝酒’的典故？” 沈旭听了这话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昭阳笑了一下：“看旭哥哥这表情，分明就是记得……” 昭阳猛地皱了皱眉，微微偏头：“外面是谁在喧哗？” 翘楚上前屈膝：“回殿下话，是丞相身边暗影求见。” 昭阳有些不耐，仍是道：“本宫现下正忙着，不过到底是丞相的人，让他进来吧。”说完就舀起一勺粥，递到沈旭嘴边。 暗影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拱了拱手“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昭阳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 暗影弓着身“殿下，大人重病，烦请殿下去看一眼。” “生病了？”昭阳说着顿了顿：“那去请大夫啊，请我去做什么？”昭阳冷静的近乎刻薄。 沈旭捻着念珠的手停了停，睁开眼看着昭阳，目光平静：“殿下，丞相生病您合该去看看。” 昭阳将手中的勺子又向前递了递，目光狡黠：“去也不是不行，旭哥哥，你吃了饭，我得了空自然去看他。” 沈旭偏头躲开，沉声道：“殿下，事有轻重缓急。” 昭阳收回勺子，将已经冷掉的粥放进碗里搅了搅：“唔，你吃饭就是最重要的事，尝一尝嘛，这个厨子做的菜粥，特别好喝。” 暗影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不比常人，他听到院中的响动，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拱手告了退，昭阳本就懒得理他，自然乐得他不来碍眼，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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