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你怎么在这儿,公主叫你来的?” 紫苏笑着福了一礼,道:“公主殿下说,驸马今日一路辛苦,叫您回去的时候不要在骑马了,她已经吩咐人给您准备了马车。” 萧琢顺着紫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里停着一驾马车,应当是宋枕棠常用的那一辆。 他实际上并不爱坐车,觉得拘束,可这毕竟是宋枕棠给他准备的,因此他并未拒绝。 “好。”萧琢点头,然后对紫苏说,“回去告诉公主,明日用过早膳,我会来接她。” “是。”紫苏深深一揖,应下。 萧琢上了马车,落下车帘,“走吧,回将军府。” 丁介品级不够,不能进麟至殿,因此便留在宫外等,并且负责给萧琢看马。 眼看着朝臣已经一波波出来,却还没见到自家将军,丁介不由得有些着急,正想寻个护卫打听打听,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跟前。 马车很大,且十分精致豪华,连车辕上都雕刻着串枝牡丹,且那车帘竟然是绣着春日花鸟的淡粉色,一看就是贵人公主用的。 丁介隐约觉得眼熟,仿佛是公主殿下的马车? 不是说今日回宫么,怎么又出来了?丁介心里十分疑惑,但仍旧俯身行礼,“参见公主……” 结果,这一句公主殿下还没说完,车帘忽然被人撩起,露出萧琢的脸来。 丁介吓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将,将军?” 他看看萧琢的脸,再看看被他握在手里的粉色车帘,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萧琢倒是神色如常,他看着丁介的脸色,只当没看见,淡声吩咐道:“上车,回将军府。” 说完这句,他便把帘子一扔,重新坐了回去。 丁介今天一整天都跟在萧琢后面骑马,且这骑马还不是普通的骑,从宜秋宫回京的路上,不知要经过多少山头高坡,即便是官道,仍然崎岖,这一日下来,骨头没散架都是他们身体强壮。 此时再骑马,肯定不如公主的马车舒服,何况将军主动叫他进来,想来是有事要吩咐。 于是,丁介立刻把马扔给车夫,快步上了马车。 他上车的时候,萧琢已经倚靠着车壁在闭目养神了,俊朗的眉心轻轻蹙起。 他环抱着两只手臂,其中左手搭在上面,食指微微曲起,在手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丁介跟随他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思考,并不敢在此时打扰,只是噤声默默等待萧琢开口。 许久,萧琢终于道:“近来,燕京内可有什么风向?” 这段时间,丁介并没有跟着萧琢去宜秋行宫,而是一直留在了龙虎卫,因此燕京城里有什么动静,他是最清楚的。 丁介仔细想了想,问:“将军是说粟英族?” 萧琢没睁开眼,只淡淡摇了摇摇头,“不,我说的是,朝廷。” 朝廷,丁介一愣。 他竭力回想许久,看着萧琢面无表情的脸,不太确定地问:“将军说的是,太子殿下。” 这次,萧琢轻轻点了点头。 丁介道:“近来燕京城的大部分官员都跟着去了兰山围场,京中留守的人并不多,且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太子学习理政多年,对于这样的场景,应付起来实在轻松,要属下说,实际根本没有必要。” 萧琢问:“百姓对这件事怎么想的?” 丁介叹口气,“有的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前段时间发生了遇刺之事,太子镇守便是多了一份安全。可也有朝臣说,兰山围猎这样的大事,陛下都不把太子殿下带在身边,恐怕是要失宠……” 果然,萧琢并不意外,他又问:“那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说?” 丁介道:“太子应当也是有些无事可做吧,否则也不敢随意离京,专门跑去宜秋行宫去看陛下。” 萧琢又何尝不知,这次太子留守,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不仅没有什么用,反而还会引发朝堂纷纷议论。 这样简单的道理,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明白,可偏偏宣成帝不懂。 或者,他其实是懂了,在故意装不懂。 又或者,他是根本不在意旁人对太子的议论。 萧琢搭在手肘上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忽然想到婚前宣成帝对他说的话。 “好好保护阿棠。” 当时他只以为是边关不稳,且宣成帝怕自己年迈多病,才从此将女儿托付给他。 可现在看来,仿佛还有个更深层的意思。 无论如何,宋长翊和宣成帝之间,都一定有什么囹圄,否则宣成帝不会对太子这般疏忽。 思及此,萧琢命令道:“去查。” 丁介问:“去查太子殿下?” “不。”萧琢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乃东宫之主,哪是那么好动的,他闭目思索片刻,想到方才在麟至殿内的情景,吩咐道,“去查郴国公府。” “是。” - 从宜秋行宫回来,一路颠簸,又惦记着明日一早萧琢就要进宫,因此宋枕棠当晚早早就躺下安置了,想的是第二天早些醒,精神好些。 却不想,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明华宫乃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高大的拔步床她睡了十六年,一向都是睡得踏实安稳,可是此时,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会觉得睡不着。 宋枕棠一面觉得离谱,一面辗转反侧。 最后没办法,她干脆大半夜叫人给她送了本《礼记》进来,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乎者也的句子,宋枕棠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 搁在膝盖上的书册不知何时掉到地上,宋枕棠迷迷糊糊地滑进被子里,而后翻了个身,唤道:“萧琢,吹灯。” 自从她和萧琢同住之后,紫苏等人晚上便很少进来伺候,她也早已习惯了睡前有萧琢熄灯落帘,可今天却没听到男人的应答,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宋枕棠这才恍然回神,翻身时摸到的是半张冰冷的床榻。 萧琢并不在。 明确了这个念头之后,原本萌生的那一点睡意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宋枕棠没叫人进来,自己起身吹了灯,而后在黑暗中挣扎到天明才勉强睡去。 她难得宿在宫里,翌日晨起裴皇后自然要叫她过去用膳,宋枕棠本就睡得不算安稳,听到门外有动静之后,一下就醒了,这下更是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还不如去见裴皇后,给母后请个案。 于是,宋枕棠就这么顶着眼底的两 团乌青去了栖梧宫,裴皇后看见都骇了一跳。 “阿棠,你作业没睡好吗?”裴皇后关切道。 宋枕棠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天亮方睡着。” 裴皇后心疼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人去吵你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不必了。”宋枕棠摇了摇头,“总归也是睡不着的,陪母后用过早膳后,萧琢就要来接我了。” 听到萧琢的名字,裴皇后微微一怔,她看着女儿没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猜测,“阿棠啊,是不是深玉没在,你有些不习惯?” 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些事,总是有些难以启齿,宋枕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模棱两可道:“兴许是吧。” 没了夫君在,回家之后连觉都睡不踏实,可见两人平日里关系有多亲近。 裴皇后唇边挂上一点隐秘的笑,道:“你和他,是不是已经圆房了?” 没想到裴皇后又会提到这件事,宋枕棠一愣,旋即红着脸否认道:“阿娘,你这是想哪去了,我们还没,还没呢。” 这回轮到裴皇后愣住了,“还没有?” “对啊。”宋枕棠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而且宜秋行宫那么小,处处都不方便,我们怎么会在那里,做那种事啊。” 听了这话,裴皇后眼底流露出一点不可思议,宋枕棠奇怪地问:“母后,您怎么这幅表情?” 裴皇后没答,只是上下将女儿打量了一遍。 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美貌,处处都是那么优秀,哪里都是那么完美。 这样的姑娘,任是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要拼了命的往前挤,怎么这萧琢佳人拥在怀,却能坐怀不乱呢? 想到先前宣成帝的那一番猜测,裴皇后的一颗心也缓缓坠了下去。 她原本还不太相信宣成帝的话,虽然这萧琢年岁是大了些,但好歹是武将,再看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怎么也不像是个不中用的。 可是现在,她除了这点之外,也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裴皇后心疼地摸着女儿的手,不甘心地问:“先前在宜秋宫时,阿娘给你们送去的那几碗汤,你们是不是嫌味道不好,没有喝?” 宋枕棠不明白她怎么又提起这汤,但还是摇了摇头,乖乖答道:“确实不太好喝,但是我都喝了。” 裴皇后心凉得透顶,她又问:“那,那你和萧琢是不是没有同房。” 宋枕棠摇头,“没有啊,一直住在一起。而且那平湖秋月只有一间屋子嘛。” 她觉得裴皇后这模样实在奇怪,歪头问道:“阿娘,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她单纯又无辜,殊不知裴皇后心底的最后一点希望已经被生生打碎。 每晚都在喝助兴的汤,还夜夜都在同床共枕。 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一直没有发生什么。 这要么是萧琢根本不行,要么就是萧琢根本不喜欢女人。 无论哪一种,都是裴皇后无法接受的。 这毕竟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她是绝不可能让她的宝贝女儿守活寡的。 于是,裴皇后握着女儿的手,在她单纯的眉眼间轻轻抚了抚,决定不再兜圈子,直白道:“阿棠,你听娘说,男人若是不中用,那是绝对不能要的。” 宋枕棠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啊?” 都怪她这些年把女儿养得太单纯了,裴皇后叹口气,贴在宋枕棠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 宋枕棠先是害羞,而后变成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不会吧……” 听到裴皇后的话之后,宋枕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琢那强健的腰背和垒块分明的腹部肌肉,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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