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昭迟迟不敢去接那两粒魔血:“师、师父?” “你将魔血一分为二,诱惑你那叫常钦的小师弟服食,说到底,你不信为师的话,想拿他试药。别怪为师没有警告过你,魔血不足,转化失败,沦为半魔之体,可是要遭到人、羽、魔三族联手追杀的。” “师父!师父救救我!”宋德昭彻底傻眼。 “你知道怎么办的。”祝炎说完这句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影一晃,不见了踪影。 最后一缕夕辉缓缓收了余光,大片的阴影罩下来,掩去宋德昭复杂的表情。
第30章 [VIP] 蛇羹 “天快黑了。”云啸风说。 “打起精神, 别分心。”羽徽若提醒。 两人偷偷摸摸跟了鹿鸣珂一路,这半天鹿鸣珂都在镇上闲逛,打听受害者的情况, 顺道买了两个烧饼揣进怀里,然后一路往深林中去了。 昨夜下了场小雨, 山林茂盛, 枝叶葳蕤,一整天的日照都未能将泥土中的湿气蒸发干净,脚底满是泥泞, 黏糊糊的。 羽徽若专捡铺着石子的路走。 “殿下,小心。”云啸风在前面开路。 鹿鸣珂已下了坡, 停在一棵树下,徘徊不前。 少年警觉,两人不敢靠得太近。 借着荆棘遮挡,两双眼睛透过缝隙,齐齐落在鹿鸣珂身上。 “他在干什么?”羽徽若疑惑道。 云啸风摇头。 鹿鸣珂徘徊数步后, 驻足停下,歪了下脑袋,侧耳, 凝神, 接着,拨开丛林, 往更深处走去。 “殿下, 现在就跟上去吗?”云啸风问。 “再看看情况。” 羽徽若和云啸风皆百思不得其解时, 鹿鸣珂去而复返, 手里多了团毛茸茸。 羽徽若定睛一看,那毛茸茸的不是别的, 是只毛都没长齐的鸟崽子。 小鸟披着一身嫩黄的绒毛,拍了拍短翅膀,扑腾几下,挣扎着想从他手掌中逃开。鹿鸣珂以指腹揉了揉小鸟的脑袋,似是安抚,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泛起罕见的柔光,继而唇瓣翕动,说了句什么。 羽徽若耳力没那么好,也不会读唇语,却听懂了。 他唤的是“初初”二字。 不怪他,那只鸟除了没有羽徽若原身的羽毛色泽鲜亮,兼体型圆润,确有几分她的影子。 这小奴隶,约莫是想初初了。 鹿鸣珂仰起头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去。 “他在找鸟窝。”云啸风抵着羽徽若的耳廓,小声开口,“奇怪,这臭小子怎么会这么好心。” 云啸风话音刚落,鹿鸣珂托着那只鸟,纵身一掠,跳上了树,小心翼翼将那只鸟崽放进窝里。 窝里的蛋壳碎裂成数瓣,残留着蛋液,树上盘着条黑蛇,本来捕猎的目标是窝里这些还没有孵化成功的鸟蛋,鹿鸣珂的出现骤然打乱了它的计划,它惊慌之下亮出尖牙,攻向鹿鸣珂。 鹿鸣珂出手如电,掐住它的七寸,指尖灵力凝成刀锋,削去了它的脑袋。 想必这只笨鸟是遭到这条蛇的攻击,惊慌失措掉下窝的。鸟妈妈出去猎食了,不会飞的小鸟雀趴伏在荆棘里,危机四伏,听见他的脚步声,这才哀哀叫出声来,向他求救。 多可爱,真像初初。 鹿鸣珂离开前,忍不住再摸了下它的小脑袋,意犹未尽地跳下了树。 被他拎在手里的蛇气息已彻底断绝,伤口淙淙淌着血,滴溅在他的足下,坠落在青草间,如开出的零星小花。 山中打柴的农夫踩着夕辉的残光,匆匆往家中赶去。 镇子上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入了夜后,食心魔可是要吃人的。 “请问。”鹿鸣珂与农夫擦身而过,忽而回身叫住农夫,“葛老汉的家,是走这条路吗?” 农夫眼睛往他身后瞄了瞄,看见他背着的剑,猜测道:“这位可是来自明德院的少侠?” 得到鹿鸣珂的肯定,农夫精神一震,哀叹着那食心魔所作的恶事。 “真是造孽,现在家家户户一到了晚上都闭紧大门,谁也不敢出来,这魔一日不除,大家一天都过不好日子。” 鹿鸣珂皱皱眉,打断他的话,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葛老汉的家?是、是走这条路,没错,一直往前走,有个破房子,就是他的家。他死得真是惨,整个胸膛都被人刨开了,肠子都没了。这人年轻时还算有些本事,日子过得殷实,可惜好赌,赌输了就回家打自己的婆娘,婆娘受不了,连夜卷铺盖跑了,他一气之下把家产输了个精光,亲戚邻居也都跟他断了来往,他就跑来山中搭了个房子……” 农夫还在絮絮叨叨,鹿鸣珂已走远。 “老天爷,求您保佑那位明德院的少侠能抓住魔物,还镇子太平。”农夫对着鹿鸣珂的背影,不甘心又唠叨了两句。 藏在树后的羽徽若,想到鹿鸣珂问路时憋青了的脸,忍不住想要发笑。 鹿鸣珂很快找到了葛老汉的屋子。 葛老汉是在起夜时遇害的,赌鬼好吃懒做,没修茅房,每次都随便找棵树了事,不巧这次撞上食心魔猎食,丢了性命。 他的屋子保持着他死前的模样,屋中杂乱无章,堆着乱七八糟的旧物,角落里积攒着灰尘,飞快窜过两只鼠影,门前更是夸张得挂着张巨大的罗网,一只黑色的蜘蛛懒洋洋地吐着丝。 鹿鸣珂在屋中绕了一圈,出门时,手中拎了个瓦罐。 他带着瓦罐和那条蛇去了河边,先清洗瓦罐,再将蛇剥去蛇皮,去除内脏,切成小段,放入盛有清水的瓦罐里。 随后他又去捡了些柴火,带着东西,折返回葛老汉的家中,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炖起蛇羹来。 夕辉已隐没踪迹,夜色浓如泼墨,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子缀在天际。 不知鹿鸣珂往那蛇羹里放了什么,锅中汤水沸腾后,一股惹得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散入风中。羽徽若跟了这么久,腹中空空,猛吸一口香气,不由吞下一大口口水。 云啸风亦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着绿光。 “这小子,我以为他来除魔,他跑来炖蛇羹。好香,好香,这是什么蛇,我怎么从来没吃过?”云啸风的本体是一只黑鹰,他吃过的蛇和羽徽若吃过的果子一样多,他府中专门聘请了做蛇羹的厨子,却没有哪一个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鹿鸣珂揭开瓦罐的盖子,咕噜噜冒着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少年腕底翻转,那盖子咻地一声,流星般向趴在屋顶的二人袭来。 云啸风挥出道掌风,凌空击碎了它。 “二位跟了这么久,该现身了。”鹿鸣珂拿起木勺,气定神闲地搅拌着汤羹。 羽徽若跳下屋顶,翩然落在他身前,目光不住往他锅里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不服气,这一路她明明都有小心翼翼隐藏自己行迹的。 鹿鸣珂未搭话,自顾自地搅拌着锅中蛇羹,香气伴随着他的搅动愈发得浓郁,像是有意识般直往她鼻腔里扑。 好饿好饿,肚子已经开始唱起空城计。 忍不了啦! 羽徽若摸了锭银子,丢在鹿鸣珂的脚下:“这个,买你的蛇羹。” 鹿鸣珂撩起眼皮。这羽族娇生惯养的小帝姬,自来就是这般嚣张不讲理。她要买,他就必须卖吗? “不够,还有这个。”羽徽若扯下腰间配饰,再次丢在他的脚下。 “小子,见好就收,殿下给你的,都够三个月的伙食费了。”云啸风见鹿鸣珂无动于衷,忍不住道。 鹿鸣珂看都没看地上的那些金银珠玉:“我不要这些。” 羽徽若问:“那你要什么?” 鹿鸣珂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轻飘飘的,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胸前,转瞬即逝。 羽徽若警觉,护住心口:“赤丹神珠是我凭本事拿回来的,打死不给。” 云啸风提醒:“殿下,你不说,他不会知道赤丹神珠就藏在你的心口。” 羽徽若:“……” 鹿鸣珂一言未发,直立而起,丢下那锅蛇羹,向着院外行去。 羽徽若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 羽徽若一脸茫然:“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把这锅蛇羹让给我们了。”云啸风亦是一头雾水。他捡起地上的银子和玉饰,交还给羽徽若,“殿下不是饿了吗?管他什么心思,我这就去厨房拿碗。” 厨房里只有一只缺口的碗,云啸风倒了些蛇羹,端给羽徽若。 那锅蛇羹是羽徽若和云啸风盯着鹿鸣珂炖的,鹿鸣珂没有机会动手脚,他更不会未卜先知,预测到羽徽若会对他的蛇羹有兴趣,提前在蛇羹里下药,两人这一顿吃得既放心,又是津津有味,都暗自感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神仙滋味。 * 林中的空地上,明德院弟子自发组成的队伍围着篝火,各自拿出干粮,用以裹腹。 方祈玉没有明说不能组队,他们这么多人,万一真的合力擒住了那魔物,到时候七曜阁那边,会向他们所有人打开大门吗? 人人各怀心思,盯着跳跃的火焰,有自己的考量,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带队的常钦悄然起身,离开了人群。 “常钦,你去哪里?”宋德昭跟了上去。 常钦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磕巴答道:“师兄,我去方便一下。” “魔物凶残,不要落单,我陪你去。” 常钦不敢拒绝,缩着肩膀,低垂脑袋,一步步往前磨蹭。 走到一处隐秘的山坳,他伸手解着裤头。 “常钦,这是最后一滴魔血,吞了,就可以彻底成魔了。”宋德昭递出祝炎给的琉璃瓶。 他们资质有限,即便有幸入了七曜阁,终其一生,都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剑修。有魔血相助就不一样了,这滴魔血可将食心魔的天赋植入他们的灵根,帮助他们修为暴涨,突破毕生都能到达不了的境界。 人性贪婪,谁能抵得住诱惑,拒绝捷径呢? 常钦回头,眸中一片赤色,上下两排牙齿碰撞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常钦,你这是怎么了?”宋德昭大吃一惊。 “师兄,我忍不住了,我想吃东西。”常钦双目狠狠盯着宋德昭心口,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滴落下来,“那么多人,他们的心个个都很肮脏,是大补。” “不行!常钦,现在动手会暴露你我的身份,再等一等,等我们成魔,就把他们全吃了。”宋德昭把琉璃瓶放入常钦手中,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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