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 明德院的几位长老惋惜宋德昭年纪轻轻误入歧途之余,连夜召开大会,决定加强弟子们德行上的教育。 门外。 云啸风握着拳头在日光下徘徊, 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懊悔不跌, 一掌恨恨锤在树上,只恨现在躺在屋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都怪你,跑去追什么黑影,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看你回去怎么向义父和羽族子民交待。” “吱呀”一声, 屋门打开,一身白衣的方祈玉走了出来。 “大师兄,我家殿……公子伤势如何?”云啸风一见着方祈玉, 几步上前, 满面焦灼地拦住方祈玉。 “她没事。”方祈玉垂眸,落在云啸风满是鲜血的掌心, 摇了摇头。 云啸风被祝炎打伤, 刚才那一掌牵动旧伤, 崩裂了伤口。他合起手掌, 背到身后,问:“我可以现在去看她吗?” “记住, 不可喧闹,吵到病人。” “知道啦。”云啸风得到首肯,高兴地冲入了屋内。 方祈玉回到屋中,将明德院这边的事情详尽描述,拟成书信,唤来青鸟,送往七曜阁。 明华剑尊收到这封信后,并指一搓,碾碎信纸,脱下掌教的道袍,换了身布衫,步下青云台。 “剑尊。”侍剑的小童子目不斜视,双手呈上玄光剑,“剑尊可是要出远门?” 明华剑尊颔首:“七曜阁事务,暂交由潮生代为处理。” 明德院安排羽徽若和鹿鸣珂养伤的院落内栽种着各色花木,枝叶繁茂,重重树影透过碧绿窗纱,送来草木的幽幽清香。 云啸风轻手轻脚地踏入屋内。 屋中置有两张软榻,一帘相隔,左边躺着鹿鸣珂,右侧睡着羽徽若。他来到羽徽若的床前,半蹲下,压低声音唤道:“殿下。” 羽徽若睁开眼,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云啸风见羽徽若真的没事,暗松一口气。 羽徽若在云啸风的搀扶下坐起,撩起帘子的一角。鹿鸣珂面颊惨白如蜡,抿着薄唇,阖目不动。 羽徽若示意云啸风出去说话。 两人穿花绕树,来到垂花门前。 云啸风一路都在观察羽徽若脸色,羽徽若脸颊红润,行动自如,看得出来,她的伤势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 云啸风单膝跪下,自责道:“我有罪,那日我不该丢下殿下去追逐那黑影,连累殿下受伤。” 云啸风是羽徽若的护卫,也是羽徽若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跪下来请罪,叫羽徽若有些无所适从,忙将他扶起:“云啸风你别这样,我都被你吓一跳。” 云啸风登时眉开眼笑:“只要殿下平安无事,便是跪一跪,有什么大不了。” 羽徽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一早,回来就听说山神庙大火和殿下受伤的事,还好殿下安然无恙。” “黑影的事怎么样了?” “我没追到他,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来自天渊对面的幽都。” 羽徽若眼神微沉:“天渊有羽族和人族联合镇守,他若真的是魔人,说明我们的防守出了问题,我得将此事尽快通知姑姑。” “殿下不急,我已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义父,想必义父那边很快会有对策。” “你的手怎么回事?”羽徽若眼尖地发现云啸风将右手往袖中藏。 “没什么,出了血,不碍事。” 羽徽若扯住云啸风的袖摆,迫他伸出手掌:“你这人,总是这么鲁莽,什么叫不碍事,你是羽族的将军,将来还要上战场御敌,要是伤到筋骨怎么办。” 云啸风笑着不说话。 还好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羽徽若没好气地打发他回去处理伤口。 云啸风考虑到羽徽若还需休养,乖乖地走了。 羽徽若沿着原路返回。 长廊曲折蜿蜒,羽徽若半作散步,悠悠地走着。还未到门口,眼角余光随意一瞥,碧绿的窗纱内,一道人影急速掠到床边,提起昏睡的鹿鸣珂就走。 羽徽若心头一凛,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那人动作极快,羽徽若被远远甩在身后,等她追上,鹿鸣珂已醒了过来。 少年手中无剑,灵力凝成剑锋,劈向掳掠他的那人。 那人手一松,如仙鹤展翅,足尖轻点,落在一块青石上。 鹿鸣珂滚下斜坡,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以半跪的姿势稳住身形,仰头望去,目中藏着一抹阴狠。 “好小子,不愧是我王家的血脉!”那人叹一声,垂下的衣袖,被鹿鸣珂的掌风削去了一角。 听到这句话,羽徽若果断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周遭的荒草足有成人那么高,将鹿鸣珂和男子拢在其中,风拂过顶端,发出飒飒的声音。 羽徽若屏住呼吸,趴着一动不敢动。 鹿鸣珂同样被这句话吸引了主意。 他敛回准备攻击的灵力,细看那青衫男子的模样。男子相貌英俊,眉眼舒朗,虽不是赤丹神珠所现幻象中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依稀与王小姐有几分相似。 “你是……舅舅?”少年迟疑地唤出声,声线因太久没说话,喑哑破碎。 “如若要本尊认回你这个外甥,光这一句舅舅,还不够。”明华剑尊拂袖,一道掌风将鹿鸣珂掀翻在地。 当初,他重返王家大宅,本欲超度已成邪祟的姐姐,奈何姐姐执迷不悟,为保她魂魄不散,他没有取回那半颗温养她魂魄的赤丹神珠,只在神珠里留了一道自己的灵息。 灵息与他相通,王宅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自然知晓那个孽种找上了门。 他这次下山,是特意来看看这个害了姐姐一生的小孽障。 鹿鸣珂爬了起来,捂住心口,咽下即将喷出的一口血沫,苍白的脸上是与王小姐如出一辙的倔强。 明华剑尊叹息一声,眼神稍缓,又说:“你凭自己的本事,取得进入七曜阁的资格,值得嘉奖。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比如,我认回你。” “没这个必要。”鹿鸣珂那口血终是只咽下去一半,他抬起手背,蹭了蹭溢出血痕的嘴角。 “你可知道,有我这个舅舅,你脚下的路将会是一条光明大道,你会拥有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被无数青年才俊追捧,无论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羽徽若翻了个白眼。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枣,要是鹿鸣珂买账才有鬼,这人的骨头比石头还硬。 果然,只听得鹿鸣珂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这些,我可以自己做到。” “有骨气。”明华剑尊抚了抚剑柄,不怒反笑,“我没有看错你,那么,你的要求是什么?” “告诉我同心契的解法。” 明华剑尊猛地抬眸,眼中倒映出万物的轮廓,也倒映出鹿鸣珂迎风而立的俊秀身影。 同心契的解法,他还真的知道。 同心契是凌秋霜创造出来的一种咒术,恰巧,他与凌秋霜的妹妹凌冬雪之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当年冬雪就曾试图在他身上种下这种恶毒的咒术。 同样呆愣住的,还有羽徽若。 这个小奴隶,对同心契还真是恨之入骨。他这么迫切的解同心契,难道是为了有朝一日亲手杀她? 以鹿鸣珂的睚眦必报,不无这个可能。 鹿鸣珂静静而立,不骄不躁,耐心等待着明华剑尊的答复。 “要想解这种咒术,并不难,全看你够不够有决心。”明华剑尊掌中擎着一把匕首,丢在鹿鸣珂的身前,“将刻有咒语的血肉剜下来,就可彻底拔除咒术。” 说完,明华剑尊不等鹿鸣珂有所反应,掠向长空。 鹿鸣珂与羽徽若皆是一愣。 鹿鸣珂弯身捡起匕首,缓缓拔出,森冽刀刃映出他覆着黄金面具的半张脸。 羽徽若犹震惊不已,思索着这种解法是真是假,鹿鸣珂已解开衣襟,阖了阖眼眸,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且不说这个解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凌秋霜所种咒术离心脏极近,稍有不慎,匕首伤到心脏,一命呜呼。 羽徽若刚准备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 鹿鸣珂铁了心的要解除咒语,不计生死的那种,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都会试一试。 她阻止不了他。 今日阻了他,往后,他还会试。 她闭上双唇,决定先看看情况。 锋利的匕首划开皮肉,血珠争先恐后涌出。鹿鸣珂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剧痛之下,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隐隐抖了一下,即便如此,依旧毫不迟疑向下深入,撕开血肉,直到将刻有咒语的那块皮肉都剜了下来。 与此同时,羽徽若心口一松,似有什么离她而去,空落落的。 她捂着心口,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下。 鹿鸣珂扔了匕首,将那块血肉握在掌中,碾为肉泥。血色淙淙涌着,染红他的胸膛,他并指凝出灵力,萦绕着伤口,草草止了血。 重伤初愈,又受此酷刑,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鹿鸣珂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天和地都似颠倒过来,万物高速旋转着。 少年趔趄一步,险些跌倒。 他稳住身子,呼吸急促,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步履蹒跚地走到树下,倚靠着树干,缓缓坐到地上。 山衔落日,橘色光芒罩着蜿蜒的群山,扑向他的视野。 他阖上双目,脑袋一歪,铺天盖地的黑暗彻底扑灭了那耀眼的橘晕。
第34章 [VIP] 疼痛 鹿鸣珂昏过去后, 羽徽若拍打掉身上的草屑,爬了起来。她扒开草丛,神情复杂地走到鹿鸣珂面前。 少年的黑衣已染透淋漓血色, 胸前的窟窿血肉模糊。羽徽若俯身,伸出手指, 探他鼻息。 真该庆幸, 姑姑所种咒语只有红枣大小,要是再大些,这小奴隶就没命了。 羽徽若给鹿鸣珂输了点灵力, 护住他的心脉,然后打开纳戒, 取出一枚丹丸,捏开他的双唇,将丹丸送入他喉中,又取出一瓶药,药粉都倒在他的伤口上。 做完这些, 夕阳已完全沉落,暮色如凶兽张开的大嘴,将万物吞噬。 一旦入夜, 山中温度降低, 即便没有失血死掉,也会冻死, 羽徽若认命得去捡了些柴火, 点燃生火, 为鹿鸣珂取暖。 跳跃的火焰, 映出鹿鸣珂惨白的脸颊,羽徽若坐在他的身侧, 握住他的手,试了试温度。 终于不似先前那么冰冷,只是,指尖透出不同寻常的热度。 羽徽若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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