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珂举剑,刀剑撞上,两人同时各退一步。 羽徽若使的是羽族师父教的刀法,最基本的几个招式,鹿鸣珂也会。 教他们刀法的这位师父,最喜欢叫他们两个切磋,刚开始他们还能打个平手,过了两年,这位师父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他们两个被送入凌霄阁,学习更高深的功法。 鹿鸣珂拿到的剑谱被人动了手脚,两人就此拉开差距。 被埋没在羽族的经年,鹿鸣珂无数次败在这把刀下。 他败给的不是这把刀,而是帝姬这个身份。 鹿鸣珂长剑一挑,羽徽若被迫收回明玉刀。鹿鸣珂掌风轻拂,将羽徽若击得摔飞出去,跌落至演武台的边缘。 她单手抓住铁铸的栏杆,稍一用力,将自己甩上演武台:“再来。” 鹿鸣珂双目黝黑,黄金面具在日光的照耀下灿然生光,这次,他主动出了剑。 轰然一声。 羽徽若再次跌至演武台边缘,她奋力滚动,身子一扭,原地转了个方向,爬了起来,一瘸一拐,重新走到鹿鸣珂身前:“请赐教。” 鹿鸣珂目光凉薄,腕底翻转,挽了个剑花。剑光化作一条蛟龙,呼啸着袭向羽徽若。 羽徽若抬起手肘,明玉刀迎向他的剑。 剑气将她逼退数步。 “好功夫,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尽管使出来。”羽徽若一双乌黑的眼里光芒炙人。 鹿鸣珂薄唇微抿,绷出一道凝重的弧度。 又是一剑,山呼海啸。 羽徽若倒栽着飞出,在地上打了个滚,迟迟没有爬起来。 “羽师妹,再不站起来,你就输了。”看台上飘来姜潮生讥讽的声音。 “谁说我站不起来的!”羽徽若唇畔滑出一缕鲜红,明黄色的裙角被剑气割裂,撕开出一道口子。 她擦掉唇角的血,摇摇晃晃站到鹿鸣珂跟前,扬起明媚的侧脸。 那张脸留下了他的剑痕。 他尊重他的对手,没有留情。 …… …… 羽徽若第十一次摔飞出去。 这回连姜潮生都收了声,没再出言冷嘲热讽。 鹿鸣珂垂下右臂,擎着长剑的手收紧了些力道,终于敛起目中毫不掩饰的轻视。 看似娇贵的女孩儿,骨子里有着和他一样不服输的韧劲,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低头。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她折服。 鹿鸣珂挥起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度,剑气带起强大的气流,将围着高台的铁栏杆连根拔起。 羽徽若脸颊的伤口血已凝固,她站在演武台中心,横刀在胸前,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漫天细碎的剑气罩下,宛若落了场纷飞的大雪,鹿鸣珂的目光隔着刀光剑影,追逐着他的对手。 羽徽若的身体像只翩然跃起的蝴蝶,逐渐飞离鹿鸣珂的视线,待那漫天剑意都敛了个干净,台子上已不见羽徽若的踪影。 鹿鸣珂还剑入鞘,走到高台边缘,目光垂落。 一只手紧紧抓着高台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 羽徽若挂在半空中,身体摇摇欲坠,仰起头来,迎向鹿鸣珂的视线,另一只手向上伸出,扒住演武台。 鹿鸣珂目中隐有震动,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不掺杂丝毫情绪,面无表情宣布她的败局:“你输了。” “我没有输。”羽徽若全身的力道都由两条胳膊支撑,撕裂般的痛楚贯彻周身,每吐出一个字,都似要用尽所有力气,“脚不沾地,就不算输。” 鹿鸣珂向前迈了一步,脚尖与她的手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只要他一脚踩下去,羽徽若就会吃痛,彻底摔下去。 鹿鸣珂失了和她周旋下去的耐心,只想结束掉这场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羽徽若,认输。” “不,我不认输。”羽徽若咬紧牙关,满目狰狞。 她惨白的面颊覆满剑气留下的细碎伤痕,哪里还有帝姬昔日半分尊贵的模样。 “我不认输!” 羽徽若接受自己是个灵府破裂的废物前,曾握着双剑彻夜挥舞,粗粝的剑柄在她的掌心磨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她便手握着伤口,一剑又一剑,是她的不甘心、不妥协。 直到痛入骨髓,血肉腐烂,始终无长进后,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再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次。 羽徽若所有的力道都贯入双手,足尖抵着墙面,一寸寸向上攀爬着:“鹿鸣珂,你想赢,总得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鹿鸣珂直直望尽她眼底,半晌,半蹲下来,朝她伸出援助的左手,说:“如你所愿。” 羽徽若拍开他的手,一声清喝,有如神助,飞身而起,直接扑向鹿鸣珂。 鹿鸣珂摔倒在地,手中的剑跌了出去。羽徽若缠住他的四肢,将他压在地上。 她的明玉刀掉到了台下,只能用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她的拳头不是最硬的拳头,也曾将鹿鸣珂这个小奴隶揍得满头包。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鹿鸣珂。” “鹿,是我骑的这只鹿吗?” “不,鹿是祥瑞,取自‘高官厚禄’之意。” “胡说,就是我骑的这只鹿。” “是祥瑞!” “今日姑姑夸你根骨好,我们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就认它是祥瑞。” “比就比。” 记忆里的小帝姬朝鹿鸣珂挥出拳头,和眼前黄衫少女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她的拳头雨点般砸落下来,鹿鸣珂毫无防备,左脸被她砸了一拳。 曾经身板平平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凹凸玲珑的身段,压在他身上,明明不沉,却让他喘不过气。他手脚都局促起来,不敢大口呼吸,因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幽淡的香气。 不像小时候,他初入羽族,名义上是她的奴隶,骨子里还保留着混迹市井时的流氓气,那一架打得是酣畅淋漓。 他不比羽徽若自幼就有名师教导,根基稳固,只凭着一股心中意气,打得毫无章法,小姑娘将她揍得鼻青脸肿,他亦揍得小姑娘气红了眼。 “就是我骑的鹿,你认不认,你认不认!”小帝姬骑着他,凶蛮霸道地掐着他的脖子,迫他承认。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鹿鸣珂眼神恍惚。 “鹿鸣珂,你在想什么?”羽徽若气喘吁吁,察觉到鹿鸣珂心不在焉,一拳头砸在他的眼角。 他就这样瞧不上她,连这种场合都不屑一顾? 她定要他输得心甘情愿。 羽徽若眼角发红,鼓起脸颊,本已到强弩之末的身体,忽的生出力气,手脚并用,紧紧缠住鹿鸣珂,一路滚向高台的边缘。 鹿鸣珂掐住她的腰,挣扎着。 滚了两遭,换成鹿鸣珂在上,羽徽若在下的姿势。 羽徽若脑袋一顶,撞向他的下巴,又是滚了一遭,羽徽若反败为胜,成功骑在他的身上。 两人轰地砸落高台,溅起一地飞尘,头晕目眩间,趴在他身上的羽徽若喷出口血雾。 她抬起脑袋,断断续续道:“臭小子,我才是……师姐。” 演武台下的弟子们皆愣住。 两人同时摔下高台,算谁赢? “啧,惨不忍睹。”姜潮生不明意味地叹息了一声。 方祈玉走到鹿鸣珂和羽徽若身边,已有弟子将两人都搀扶起来,两人浑身是伤,看起来狼狈不堪。 方祈玉说:“你们虽同时掉下演武台,但羽师妹在上,鹿师弟在下,鹿师弟先落地,这一战羽师妹赢,鹿师弟可服气?” 羽徽若闻言,一扫浑身的疼痛和疲惫,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鹿鸣珂,等待着他的那句“师姐”。 鹿鸣珂不算什么君子,却还输得起,这一次,的确是他输了。 他眼角是羽徽若砸出来的乌青印子,肿起的眼皮耷拉着,对上羽徽若的双瞳,语气平淡地唤了声:“师姐。” 羽徽若与鹿鸣珂纠缠八年,看似占尽上风,实则这个臭小子硬得像石头,根本啃不动,这一声“师姐”是她凭实力赢来的,他不服也得服,当真是唤得她是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你们两个伤得不轻,早些回去歇着。”方祈玉已看透他们二人之间幼稚的小把戏,轻扯嘴角,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弟子们搀扶着二人离开。 “我当师姐了,我当师姐了……”羽徽若没有兄弟姊妹,唯一的表姐陆飞嫣从小就看她不惯,两人之间很少来往。她有些新奇地念叨着这句,头发丝都透着高兴。 鹿鸣珂听到这句极轻的呢喃,回头看了眼羽徽若。 羽徽若还沉浸在自己的旗开得胜的喜悦里,小辫子都快翘起来了。
第37章 [VIP] 师弟 羽徽若和鹿鸣珂这一战看似惨烈, 伤得只是皮肉,用七曜阁的圣药温养着,两日就恢复如初, 活蹦乱跳了。 伤好后,明华剑尊将他们两个交给了姜潮生, 由姜潮生暂时代替他, 传授本门的功法,以及安排他们在门派里的任务。 七曜阁所有弟子不是白吃白喝,每月都会发布新任务, 弟子们可领取任务,累积功德, 换取食物、丹药、功法等,羽徽若和鹿鸣珂是新手,所以,暂时由姜潮生教引。 羽徽若收拾妥当,打起精神, 去往姜潮生的洞府。 明华剑尊将他们丢给二师兄姜潮生的心思,其实可以理解,他们与姜潮生之间因阿七起了矛盾, 同门之间互有摩擦, 实属正常,明华剑尊让姜潮生亲自教导他们, 也是想借此化解他们的恩怨。 姜潮生未必就如明华剑尊所愿了。 与姜潮生周旋, 比跟鹿鸣珂打架还要危险, 这条毒蛇心狠手辣, 心眼比针尖小,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他会借机公报私仇。 羽徽若一路上不断琢磨着怎么渡过此劫。 姜潮生的住处名叫桃花坞,四周植有无数粉桃,风拂而过,云霞翻涌。 鹿鸣珂站在桃花坞外,仰头看着门前的牌匾。 羽徽若走到他身后:“这不是鹿师弟吗?” 她将“师弟”二字的音调拖得极长,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得意表情。 鹿鸣珂的眼睛已经消肿,眼尾处仍残留着零星的乌青印子,瞳仁静静地注视着她,对她的挑衅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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