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羽徽若第一次见鹿鸣珂着红衣,少年人身段风流,宽袍广袖,劲瘦的腰身束起,衣袂飘飘,艳色流淌。 羽徽若乌黑的眸中忍不住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殊不知,少年亦在偷偷窥看她。 她明艳如新桃,晶莹如朝露,本就极适合这样的盛装打扮,越是艳光四射,越是璀璨夺目。 鹿鸣珂牵着她的手,唇角扬起轻快的弧度,想到今夜过后,这明媚娇柔的羽族小帝姬将会完全归属他一人,胸膛滚烫不已,一种酣畅淋漓的滋味涤荡着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为防止有人窥破羽皇替身的真相,凌秋霜站出来,宣称羽皇久病,吹不得风,叫人将她抬了回去。 群臣起身,恭送羽皇离开。 酒宴已开,夫妻二人坐在主位,对着满天霞彩,与众人共饮。 成群结队的美丽宫娥,手持灯烛,将缀在树下的灯笼一一点燃。 酒过三巡,长空升起一轮皓月,白梨行到已有几分醉意的羽徽若身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羽徽若对鹿鸣珂说:“悯之,我去方便一下。” 白梨搀扶着羽徽若起身,席间,无论是羽族臣民,还是仙门弟子,在酒意的催发下,渐渐不再拘谨,推杯换盏,一派祥和的气象。 鹿鸣珂抬目一扫,发现七宝琉璃宗的凌少爷席位上是空的,站了起来。
第72章 [VIP] 成婚 白梨来禀告的是正是凌少爷离席一事, 白梨早就派人跟着,羽徽若轻而易举找到凌少爷的所在。 那凌少爷离席后,拎着一壶酒, 醉醺醺地走到凤凰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羽徽若隐匿行踪, 站在暗处, 眉心微蹙。还未等她琢磨出这凌少爷的真正目的,黑夜中有道人影踏月而来。 那人停在凌少爷身前。 凌少爷睁开眼,嘴角扯出一抹散漫的笑意:“殿下放心, 今夜是殿下的大喜之日,我不会坏殿下的好事。” “祝炎, 你不该来。” 听得鹿鸣珂唤他祝炎,羽徽若心头一凛,攥紧了袖口。 “我来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也别忘了正事。”祝炎懒懒道。 鹿鸣珂不语。 “殿下这是心软了?”祝炎呵地笑出声, “那羽族小帝姬生得娇美,换作是我,也会舍不得。” “你又知道了?” “倒是我妄自揣测殿下的心意了。”祝炎笑容收住, 垂眸敛目, 态度恭敬起来,“殿下已借着成婚的机会, 打入了羽族内部, 取得那小帝姬信任。现在万事俱备, 只等着殿下一声号令, 幽都的十万大军就会踏平羽族。不知到时候殿下会以何缘由起兵?” “我有一青梅竹马,名叫白漪漪, 于我有赠饭之恩,我曾许她后位,共谋大事,后来,她因冒犯羽族帝姬被绞杀,玉碎香消,当为她寻仇,收羽族入囊中。” “我们魔人自来敢爱敢恨,不拘泥于小节,白姑娘既是殿下为幽都选的皇后,为红颜举兵,确是一段佳话。”祝炎正色,“愿,殿下得偿所愿。容我冒昧多问一句,将来那小帝姬该如何处置?” 话音一落,空气陷入寂静,夜色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声无息吞噬着一切。 白梨忍不住看向帝姬。 着红嫁衣的少女瘦弱的双肩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僵直地立着,眼神平静得可怕。 帝姬终究还是长大了。 白梨暗舒一口气。 换作以前那个脾气娇蛮的小帝姬,这个时候早已冲出去,将二人抓了个现行,或打或骂,必要得个痛快才作罢。如今的她已学会隐忍,学会布局,学会一步步张开陷阱,将羽族的敌人一网打尽。 “殿下对她真有情意,不妨好好磨一磨她的锐气,留在身边做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若实在厌烦,便让她殉了白姑娘便是。”祝炎迟迟未等到鹿鸣珂开口,自作主张为他谋划。 “祝炎,你的话有些多了。”良久,鹿鸣珂凉凉道。 “是,我不该多话。”祝炎举起酒壶,痛饮了一口,酒一入口,清冽的香气在舌尖化开,不由叹道,“这羽人酿的酒当真是一绝,可惜那对翅膀太过碍事,等我们做了这里的主人,就剪了他们的翅膀,全部打发去酿酒。” 鹿鸣珂冷冷睥睨着他。他出来已久,该回去了。 鹿鸣珂离开后,羽徽若调动着麻木僵硬的四肢,跟着离开。路上,她低声吩咐白梨:“擒住祝炎,勿要惊动他人。” 白梨颔首。 这里是羽族,任他是魔人的将军,到了她们的地盘,还妄想翻出什么风浪,简直白日做梦。 白梨招来飞鹰队,按照羽徽若吩咐,不动声色将那假扮凌少爷的祝炎围住了。 羽徽若神色如常,回到主位。她酒量一向不大好,纵是羽族特酿的果酒,多饮了这几盏,禁不住酒意,头晕目眩起来。 她心里头压着事,看着满目的橘色灯晕,只觉更加心烦意乱,便以手支颌,打了个盹。 梦中,她双手被锁在身后,扣在床角,摇曳的橘黄灯晕里,一道人影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她撑大眼眶,眼底凝聚出鹿鸣珂的影子,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鹿鸣珂欺身而来,掐着她的下巴,迫她张开殷红的唇,那双阴冷深邃的眼睛里,淬着她未见过的偏执。 羽徽若使劲地摇着脑袋。 一枚鲜红的果子抵到她的唇瓣,伴随着少年狰狞的表情:“吃了它,初初就能回来了。” 羽徽若蓦地一惊,睁开眼睛,梦里的灯影都化作了眼前华丽的宫灯。 她动了动双臂,略微有些酥麻,根本没有什么比手臂还粗的链子。 席间觥筹交错,宾客尽欢,坐在她身侧的鹿鸣珂百无聊赖地晃着酒盏中的佳酿,静待着酒宴的结束。 酒宴结束,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才真正开始。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羽徽若想起梦中所见,压住心底的波澜,神色莫测地斜视鹿鸣珂一眼。 她这个梦看似惊心动魄,其实也不过是一息的功夫,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端正了身姿,垂目看着自己葱根般的纤细手指,以及被染得通红的指甲,牙根咬得酸疼,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两个字:玩物。 遑论是被鹿鸣珂当做侵吞羽族的棋子,最终被弃如敝履,还是成为他暖床的玩物,她都不会让鹿鸣珂得逞的。 直到月上中天,这场婚宴终于到了尾声,羽徽若懒懒打了个哈欠,面露倦色。 粉桃和水仙上前,搀扶着羽徽若去沐浴梳妆。 剩下的事情,会由摄政王和凌秋霜收尾,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新娘和新郎的了。 按照规矩,鹿鸣珂也需洗去这一身酒气,宫婢们早已备好沐浴的用品,等他披着裹了湿气的黑发走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粉桃提着宫灯前来相迎:“扶光君,帝姬已在殿内相候。” 鹿鸣珂踏入殿内。 鲛纱裁出的垂帘,挡住了他的目光,朦朦胧胧间,依稀可见一袭红衣的新娘端坐床畔,低垂着脑袋,害羞地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绣着凤凰的红盖头,掩住了她娇美的容颜。 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鹿鸣珂怔怔望着,迟迟没有反应。 “扶光君,扶光君,别光站着不动,误了时辰。”身侧的粉桃以手掩住唇,笑着提醒。 鹿鸣珂拢回神思。 他太过快意,在席间饮了不少酒,羽族的酒不烈,重在后劲大,那酒气醺得他飘飘乎,每一步都似踏在云端。 鹿鸣珂撩起垂帘,举步入内。 水仙捧着琉璃托盘,俏皮地挡在他身前:“扶光君莫急,先饮了这盏合欢酒才是。” 盛酒的器具是用一个葫芦劈开的,酒水混着葫芦的苦,共饮此酒,寓意着夫妻二人从此以后同甘共苦。 鹿鸣珂握住宽大的袖摆,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水仙又道:“帝姬说,这酒太苦,还请扶光君代她一起饮了,这寓意嘛,是扶光君做了她的夫君,从今往后要为她遮风挡雨,免她所有灾劫苦楚。” 想起那殷红的一抹剪影,鹿鸣珂心尖滚过热流,莫说为她挡灾受劫,便是为她粉身碎骨,此刻的他也是愿意的。 鹿鸣珂将属于羽徽若的那盏酒也饮进了肚子里。 粉桃递上玉如意,笑言:“扶光君,该揭新娘子的盖头了。” 鹿鸣珂向前行了两步,坐在新娘子的身侧。 他本就有些醉意,这两盏苦酒,催发酒气,叫他头重脚轻起来。 他阖了阖眼眸,用玉如意小心翼翼挑开盖头,还未得见新娘的真面容,一阵白烟混合着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鹿鸣珂蓦然一惊,松了手,玉如意掉落在脚下,摔做满地的碎片。 烟雾缭绕间,他看清了新娘的脸。 少女头戴金冠,额前垂下金色的流苏,流苏后面的那张脸画着精致的妆容,肤色却是异常的惨白僵冷,睁大的瞳孔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赫然是早已死去的白漪漪。 鹿鸣珂霍地立身而起,脑海中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在地。他撑了撑眼眶,看见粉桃和水仙的脸上都露出嘲讽的笑意。 白漪漪因为他的大动作,失了依持,仰面倒在铺着大红绣被的床上。她如同美丽的木偶,早已失去了灵魂,徒留这具身体金装玉裹,将往事残酷的铺陈眼前。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该穿着属于羽徽若的那身嫁衣。 不该躺在这张本该他和羽徽若颠鸾倒凤的喜床上。 她死了,就该躺在那具水晶棺木里,连带所有的秘密,同时光一起腐朽。 鹿鸣珂唇线绷直,目光发狠瞪着床上的白漪漪,似要将她的身体洞穿。 粉桃面庞上勾起一丝冷笑:“帝姬念在扶光君对白姑娘一往情深,特意安排了今日的洞房花烛夜,愿您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永结同心。” 鹿鸣珂所中烟雾里有致人手脚发软的成分,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颗心似浸在冰水里,覆着半张黄金面具的脸上戾气横生,两指并拢,召出东皇剑,一剑劈向粉桃和水仙:“羽徽若在哪里!叫她出来见我!” 粉桃和水仙哪里想得到中了药的鹿鸣珂还能挥出这样厉害的剑气,二人慌慌张张躲闪。 那一剑将二人身后的落地鹤形铜灯劈了个粉碎,灯油淌了一地,火焰窜天而起,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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