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都是要面子的,虽然不忿鹿鸣珂嚣张的态度,到底没那个脸联手打他一人,先是由五长老出手,但很快,他们发现一个问题,他们不联手,根本不是鹿鸣珂的对手。 羽徽若坐在椅子上,看得心惊胆战,攥着玉符的五指越来越紧。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光她发现这个问题,几位长老也发现了。 这些日子鹿鸣珂一直在刻意压制他的修为。 此刻的鹿鸣珂全然没了顾忌,释放出威压,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所向披靡。 羽徽若没有加入战局,作为旁观者,她感受到了剑气割面的压迫感。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得五脏六腑泛着微微的刺痛。 长老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羽徽若意识到,她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空了。她怔怔地望着鹿鸣珂沐浴着血色的背影,脊梁骨爬上一层寒意。 到最后,七位长老都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个人再能爬起来。他们的眼神或是震惊,或是惊恐,或是后悔,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样一个少年,如果不是疯子,该多好。 “我的本领,如今你们都见识到了,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将来我入主万仙盟,不会亏待你们。”鹿鸣珂没有杀这些长老。 杀了他们,重新挑选长老,太麻烦。 他挥出七根银钉,分别打入他们的腹部。那银钉一入腹部,立时长出根须,牢牢盘住他们的金丹,痛得几个老家伙脸色发青。 金丹被人牢牢拿捏在手里,他们哪里再敢生出一丝反抗的心思,七位长老彼此搀扶,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青云台。
第70章 [VIP] 决定 羽徽若浑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半晌没有动弹,直到那少年召回东皇剑,推入剑鞘, 满身血腥地向她走来。 她大梦初醒般地拢回思绪,往后挪了挪。 她身后就是椅子, 往后挪, 也只是更深地陷入那一团柔软的垫子里。 她垂着眼睫,掩住目中的慌乱,发间插着的步摇一颤一颤, 那抹殷红的颜色,炙烫着鹿鸣珂的眼角。 鹿鸣珂停在她身前, 双目发直,指尖微抬,掠过她额前的碎发,失神地唤了声:“初初。” 羽徽若矮身,躲过他的触碰。 鹿鸣珂指尖微滞, 收回了手,涩然道:“吓着你了?” “刚才……那是什么?”羽徽若出口的声音藏着不可察觉的忌惮。 鹿鸣珂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淡淡回道:“蛊虫。不听话的话, 蛊虫就会啃噬掉他们的金丹。” 羽徽若心尖一颤, 错开他的视线。 鹿鸣珂说:“是你教过我的,师姐, 你说, 他们罪不至死, 杀了, 太过狠辣,放过, 会被加倍报复,最好的法子就是掌控他们。” 他又在唤她师姐,唤得她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怎会这些?”羽徽若忍住牙齿打颤的冲动。她终于仰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虽与他八年相伴,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认识他,只觉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自学了些,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不好吗?你看,他们现在多听话,再也没有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了。” “为何要隐瞒自己的修为?” “只是想试一试人心。”鹿鸣珂唇角弯起邪气的弧度,嗤笑一声,“师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羽徽若吞着口水,摇了摇头。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可怕,不死之躯下包藏着一颗祸心,这一回,羽族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与你商量,吓到你了。”鹿鸣珂望着羽徽若苍白的面色,眼神柔了下来,低声安抚,“我忘了,师姐怕这些虫子。” 还未等羽徽若顺杆爬,要求他不再使用这些蛊虫时,少年语气骤然狠厉:“所以,师姐要听话,不听话的话,身体里可是要被种虫子的哦。” 羽徽若的面颊瞬间惨白无比。 刚才那几位长老骂的没错,这人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我开玩笑的,师姐怎的信以为真了。”鹿鸣珂笑了。 这样的警告已收到足够的效果,他浑然没了方才那股子阴戾,又开始翻起旧账,语气里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师姐刚才说,与我两情相悦?” “我本意是气一气那几个老家伙。”羽徽若对上他满目炽烈的光,犹疑着,答道。 “可我当真了。”恶犬收起他的獠牙,变得温顺起来,眨眼间就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师姐说的话,太过动听,我一不小心,就全当做了真的。” 少年可怜巴巴的,像是一条没有人要的小狗。 羽徽若想起前些日子差点被他蒙骗,简直快呕死了。 她避而不答,手指绞着袖口:“我想回羽族了。” 鹿鸣珂好转的的脸色转瞬又沉了下来,眼中堆着六月底风雨欲来的阴霾。 羽徽若补充一句:“悯之,你跟我回羽族,我们向姑姑禀明,把婚事办了。” 鹿鸣珂满脸的阴沉都被愕然取代:“你说什么?” “那日小船上你说的那句喜欢我,我确实听到了。你我之间早就有婚约,我本担心你如今是七曜阁的掌教,怕是不能再与我结为夫妻,打算独自回羽族,与姑姑说明,解除这桩婚约,今日见你为我至此,不忍再辜负你。” 她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鹿鸣珂一时不敢相信。 “这是你的真心话?” “好吧,我是看中了你的本事,若是能绑住你,借你的本事,为羽族效力,能为羽族带来莫大的好处。” 这才是羽族帝姬会有的想法。 就比如当初,她突然一改从前骄纵的作风,为他裁新衣,带他游山玩水,万般讨好他,就是打着拉拢他效忠羽族的主意。 她的心中,羽族永远排第一。 “就只是如此?”鹿鸣珂纵然明白这个道理,依然有些不甘心。 “你还想要什么答案?” “你知道的。初初,你一直知道我想要什么。” 羽徽若沉默。 久到鹿鸣珂以为羽徽若不会再给他答复,心中戾气丛生,羽徽若突然探出手,揭下他的面具,而后闭着眼,凑到他的脸颊前,胀红着脸,轻轻的一吻,像是蝴蝶般栖息在他眼角的疤痕上。 那一瞬间,天地万物无声无息,时间停止流转。 “悯之,你懂了吗?”那姑娘呼出的气息间夹杂着淡淡的幽香,擦过他的耳畔。 羽徽若对鹿鸣珂,或许掺杂太多的顾忌和考量,而懵懂纯真的初初,是真心喜欢过悯之的。 鹿鸣珂的一颗心突然失了原有的节奏,疯狂跳动起来。 * 鹿鸣珂比羽徽若想象中的要好哄,羽徽若自己都没料到他会轻易放自己回羽族。当然,前提是她带着他回去。 出发前,羽徽若见到了“方祈玉”。这个方祈玉双手齐全,没有任何异样,羽徽若只一眼就知道他是假的。 真正的方祈玉不见了,鹿鸣珂为防止其他人起疑,制造了这个假的傀儡,甚至连这具傀儡从何而来,羽徽若都猜得出来。 这种蛊术摄政王曾与她讲解过,借的是活人的血肉之躯,一只断手、断脚,或是一颗头颅,只要是活人的一部分,将蛊虫种下去,蛊虫就会寄居在血肉之上,慢慢长大,变成宿主的模样,从而彻底成为宿主。 傀儡只是个空壳子,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一举一动模仿他人。但过于相像,不是极为亲密之人,难以识破。 羽徽若看着眼前的“方祈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她最讨厌虫子了,哪怕是顶着大师兄那张英俊脸孔的虫子! 好在鹿鸣珂没有让“方祈玉”与他们同行,他将宗门内的事务都暂时交给宗英处理,就陪着羽徽若走了。 回到羽族,已是初春时节,羽徽若书信一封,传给了凌秋霜。 凌秋霜特意从天渊赶回来。 羽徽若先是去见了摄政王,将云啸风的近况告知。摄政王的鬓发明显又白了,听说云啸风快要醒来,露出久违的笑容,拜别摄政王,羽徽若去见了凌秋霜。 关于赤丹神珠一事,她早已想好了借口,谎称凌冬雪死在多年前,没有找到赤丹神珠。凌秋霜并未怪责她,对于她愿意和鹿鸣珂成婚这件事感到很欣慰。 羽徽若忍不住问道:“姑姑为何非要我和鹿鸣珂成婚?” 这天下奇才多不胜数,放眼羽族,不是找不到能与鹿鸣珂媲美的。 凌秋霜说:“多年前巫师卜的那一卦,帝姬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若非如此,姑姑怎会让我和鹿鸣珂定下婚约。卦象而已,未必就是真的。”羽徽若说是这样说,依稀记得那巫师卜出来的卦象,后来都一一应验,整个羽族几乎将他奉为神明。 “那一卦真正显示的是羽族将有一场劫数,破解之法是你与鹿鸣珂成婚。” 羽徽若眉目间是掩不住的讶然。 凌秋霜又说:“我本不该信的,但巫师卜了那一卦,没过多久就双目流血失明了。” 羽徽若很难不想到,这是巫师妄自窥探天机,被天道惩罚了。难怪自那之后,那名巫师就彻底从羽族销声匿迹。 “卦象中可曾显示羽族的浩劫从何而来?”羽徽若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问道。 凌秋霜摇头:“卦中只说,唯帝姬与一名眼角有疤痕的男子成婚,羽族方可安然渡过此劫。” 羽徽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凌秋霜的屋子。 白梨上前,低声道:“帝姬,我有事禀告。” “何事。” “白漪漪丢失的尸首,找到了。”白梨答道。 白漪漪的尸身,连带着当初南都王妃被盗的那口棺木,都被找了回来。 躺在棺木里的白衣少女双手交叠,容颜保持着生前的鲜活,一副恬然入睡的模样。羽徽若的目光停在她的颈侧。那里,留着旧日的勒痕。 她害了羽徽若的侍女,一命换一命,是羽徽若命人将她勒死的。 羽徽若攥住手指,喉头发紧:“怎么发现的?” “飞鹰队训练时在一处山洞里发现的。”白梨如实禀告,“洞口生着一片有毒的瘴林,瘴气会腐蚀羽人的翅膀,我想,这就是盗走白漪漪尸首之人将水晶棺藏在那里的缘由。” “悬崖间还长着一种果子,就是帝姬曾命人寻找的果子。”白梨摊开掌心,将一枚红彤彤的果子呈到羽徽若眼前。 羽徽若双目发愣地盯着那枚红色的果子,仿佛一脚踏入万丈冰渊,铺天盖地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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