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这是啥歪理?大伙儿听好了, 我何慧芳今儿把话给说明白了, 我们俩家是对门不假,可情分那是半点都没有。为啥呢, 我和大家伙儿说说,当年我家有寿还在的时候, 他家田里没水了, 求着咱家放, 有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有回他家的鸡生了瘟病, 害得我家的鸡也得病死了一半, 我没怪过她!” “他家的地不够种, 要开几亩荒地,咱有寿也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忙, 太日头天和王汉田在山坡上开荒,晒得差点中暑。” 何慧芳越说越气,这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指着刘春华的鼻子往地上呸了几口,继续说道。 “后来有寿出了事儿, 我一个人带着五岁的娃娃下地,你们有谁瞅见他们家帮过一把吗?没有吧?” “这我也就咬牙忍了,毕竟帮我是情义,不帮我也不能说啥,只能说从前瞎了眼,看错了人。” “可刘春华你现在还有脸和我讲情义,你贱不贱啊!”何慧芳撸了把袖子,气势汹汹的瞪着刘春华,干脆把心里的怒气发了个痛快。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嘿,说的就是你这种平日里闷不吭声,其实阴险又贪心的人!” 刘春华脸都快黑成包公了,尤其是听见旁边的村民窃窃私语,她更觉面上无光。 和从不轻易吃亏的何慧芳不一样,沈有寿生前是个特别和善的人,哪家哪户有个啥事儿,只要喊一声,他一定会去帮忙,那时候王家刚搬过来,沈有寿确实帮了他们不少,这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 今天被何慧芳给翻出来,也都有些动容。 “有寿叔在的时候还帮咱家挖过井哩,待人可好了。” “泽秋家里不容易,这想要赖人家的鸡,也太缺德了……” “就是幺儿那小子蔫坏。” 刘春华咬着唇,眼神狠的要能喷出火了,要是眼睛里能飞出刀,此刻她恨不得把何慧芳剐上几刀。 何慧芳也丝毫不怵,挺起胸膛冷冷的瞅着她。 “行,我赔!扯这些有的没的做啥,不就是一只鸡,俺家赔的起!”刘春华进到院子里,打开鸡舍抓鸡,她留了个心眼儿,特意捉了只骨瘦如柴还恹恹的小母鸡。 何慧芳是能被这点小伎俩唬住的人?她直接跟着刘春华走到了院子里,瞅准那只最大最肥的鸡,一把揪住翅膀就扯出来,提在手上冷着脸走出了院子。 哼,在她门前面前还玩这些把戏,班门弄斧! * 在说今日沈泽秋赶到镇上去,见到了钱掌柜。 “钱掌柜,我们昨晚商量好了,你的这个交易咱们可以合作,但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说,一定尽力。”沈泽秋说的很诚恳,能卖出去当然好了,这卖不走也没辙。 钱掌柜倒也理解,生意场上的事儿就没有一定行的说法。当即点头,和沈泽秋一起去到钱氏布坊前,他在门口瞅着,沈泽秋在里面点货。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明晃晃的,钱掌柜又站在明处,却赶到一阵阵阴风贴着他的后脊梁划过,青天白日的,钱掌柜生生打了个寒颤。 “泽秋小弟,你冷不冷?” 沈泽秋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砸,那下还以为自己听岔哩,冷不冷?这不是说笑吗,他干得热火朝天,浑身都要湿透了。 “不冷。”沈泽秋笑了笑,也没多心。 “那……就好。”钱掌柜搓了搓手腕上的鸡皮疙瘩,不敢说啥,也不敢往铺子里面瞅,总觉得里面有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麻,不自在。 好不容易点好了货,钱掌柜把钥匙解下来给了沈泽秋,一块儿回家写好了那些布的进货价和存货量,也立好了字据,上面说好了钱掌柜只要本钱,赚取的利润都归沈泽秋。 到摁手印的时候犯了难,沈泽秋和安宁学了几十个字儿,还不足以看懂字据的内容。沈泽秋想了想,拿着字据去街上找卖字的书生帮自己念了一遍,核对没问题之后,就和钱掌柜把事情定了下来。 眼看到了饭点儿,钱掌柜要留沈泽秋吃晌午饭。 “泽秋小弟,你嫂子刚去买了一尾鱼,待会给咱做几个下酒菜,我们俩喝几蛊。”钱掌柜就要离开桃花镇了,心情不免低落,加上他也诚心想要交上沈泽秋这个朋友,又开口道,“可不许和我客气!” 沈泽秋点点头,满口答应了,不过他今天的事儿还没办妥呢,对钱掌柜说道,“成,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做,晚些再登门。” 说罢沈泽秋去了菜市场,那里人流大,摊贩多,在市场边的天桥下就有不少的花子。沈泽秋先去包子铺买了一堆杂粮馒头,挨个给躺在桥下睡觉的花子们发。这群个个面黄肌瘦,不知多久没有尝过这么松软香甜的馒头了。 沈泽秋把馒头发完后蹲在他们中间,伸出手往自己面前勾,在大家围拢过来后,道,“有个小忙请各位帮一帮……” “过几日我再来镇上,还给大家买馒头吃。” 沈泽秋心里也一直泛着嘀咕,这计划在家里说起来容易,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可说不准哩,且看造化吧。 这般想着呢,他走出天桥,周围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面上卖各色吃食儿的都有,沈泽秋上钱掌柜家做客,也不好空着手去,他在市场上转了两圈,买了一包花生米,半斤酱香鸡爪做下酒菜。 “卖烧饼哩,香喷喷刚出炉的烧饼——” 路过烧饼摊子时,沈泽秋嗅到了一股葱香味浓郁,馋的人直流口水的煎饼味,这家饼据说特别香脆,以前来镇上沈泽秋闻到过好几回,可惜卖的太贵了,要六文钱一个,他那时候穷啊,舍不得买,今日一见,狠了狠心,一定要尝尝看。 “店家,要一个葱油味,两个梅干菜味的。” “得嘞,一共十八文钱。”店家用纸把三个冒着热气的饼装好,递给沈泽秋笑盈盈道。 沈泽秋低头往外掏钱,还真有些心疼,不过想想生活过日子,图的就是舒心乐呵,偶尔享受一下也没事儿,再说娘和安宁一定喜欢。 半下午沈泽秋提着三个饼晃晃悠悠的回了村,安宁刚打开门,沈泽秋就一脸酒气的扑了进来,何慧芳闻声走过来,“哟,咋还喝醉了呢?” 沈泽秋的脸红扑扑的,摇头晃脑的说,“俺没醉。” 安宁一笑,扶着他的胳膊把人往房里搀,“就冲你这话,就是醉了。” 刚把人扶进屋脱了上衣躺在床上,何慧芳端着一盆温水就进来了,看见沈泽秋的傻样,觉得又气又笑,把水盆一放,“安宁,你给泽秋擦擦,我做饭去。” 安宁应了。沈泽秋确实是喝醉了,不过醉后话不多也不撒酒疯,只傻乎乎的看着安宁笑,还一直拿手摸安宁的头发。 “娘子,你可真好看,就像画上的仙女一样。” “我一看见你,我心里就特高兴。” “娘子,咱家一定会越来越好,我要让你和娘都过上好日子。” 安宁忍不住红了脸,继而红了眼,她摸了摸沈泽秋的脸,声音一柔,“好,我相信你。” 沈泽秋憨憨一笑,缓缓睡了过去。 他买回家那三个饼何慧芳切了一半给毛毛送了过去,剩下的用菜刀切成几块一家人分了吃。晚上听见对门王汉田在揍幺儿,把幺儿揍得哇哇大哭,沈泽秋纳了闷,幺儿养的比员外家的娃还娇,怎么今天王汉田下这样狠的手。 何慧芳吸了口南瓜粥,“那是活该。” 安宁把今天白日里的事儿和沈泽秋说了,他也觉着幺儿是欠教训,小孩子骄纵着养那可不成。 今天夜里沈家村来了个戏班子,在村里的榕树下唱,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热闹,不仅村里人会去看,就连隔壁几个村的大人和小孩儿都会过来看,人一多自然就难占位置,所以刚吃完饭,何慧芳就搬了两张长凳早早的去了榕树下,摆在戏台子的最前方。 二伯家沈泽平是七兄弟中最小的,今年才十五,还是小孩儿心性,正和毛毛还有几个孩子一边占位置一边玩儿。 何慧芳把凳子摆好了,扭头对他俩说,“泽平,毛毛,帮伯娘看着点哈,我回去抓点瓜子花生来。” 沈泽平应了,毛毛也冲何慧芳点头,“伯娘里就放心吧,我俩一定帮你守好。” 何慧芳放心的回去了,谁知道再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泽平和另外几个沈家村的小伙和几个脸生的孩子打做了一团。 “呀,这是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烧饼了_(:з」∠)_
第29章 何慧芳急忙上前, 把沈泽平和那几个小后生拉开。定眼一瞧,原来是李家村的几个小伙子。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被拉开后还憋着气, 指着沈泽平,“你凭啥占这么好的位置?” “凭啥?就凭我们是先来的。”沈泽平梗着脖子, 红着脸怒道。 原来李家村的几个小后生, 见毛毛和沈泽平两个人占了几条凳子, 眼馋位置好,他们又来晚了,便仗势欺人。 这时候, 沈泽钰, 沈泽文, 沈泽武几兄弟也过来了,正往这边走过来。何慧芳做了个和事佬, 拍着沈泽平衣襟上的灰,扭头对那几个后生道, “你们也真是, 先来后到都不懂吗?来晚了就站在后头看!” “李玉, 李钢过来。”秋娟从人群中钻出来, 扯了扯那两个小后生的袖子, 劝道, 原来这是他婆家的兄弟。 “慧芳婶子。”秋娟打了声招呼,拉着他的两个兄弟走到后边的树下坐好。 “发生啥事儿了?”沈泽玉走过来问了一句。何慧芳知道他们兄弟几个团结, 看戏就图个乐呵,打起架来就没啥意思了。一边把从家带的花生瓜子分给沈泽平他们吃,一边往戏台上瞅,嘴里道, “没啥事儿,坐下来看戏吧。” 随着几声锣鼓响,穿着戏服描着花脸的演员上了台。酒醒了的沈泽秋和安宁不一会儿也到了,一家人坐在戏台下,欢欢喜喜的看着戏,唱的正是一出《五女拜寿》。 戏曲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幕,何慧芳看过不下三次。但她看一次,眼眶就湿一回。嘴里啧啧两声,“做人咋能这样踩高捧低呢?” 沈泽秋剥着手里头的香瓜子儿,放在手心里攒了一大把,轻轻杵了杵安宁的胳膊,“给。” 安宁笑着接过,唇角微微弯起,笑得心满意足。 代戏散了场,夜已经很深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把地上的路照得清清楚楚,亮亮堂堂。 路上有人说了一嘴,“今年雨水少,俺家的南瓜都不咋长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是啊,俺家的南瓜也都枯了一半,正想着去谁家借点苗呢,再不补种,今年就来不及了。” 何慧芳一听,咦,今年气候不好吗?自家地里的庄稼倒是长得比往年还要茁壮,她心里喜滋滋的,今年他们家真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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