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秋眼神一闪,倒有些反常,不敢瞧安宁的眼睛。他用水冲了一把脸,挠着头走到安宁旁边,顺手拿起几根豆角和她一块儿择。 “安家妹子,我刚才骗了禾宝,也是……不得已。”沈泽秋知道骗人不对,可过日子的时候,总会遇见些身不由已的事情,比如今天,难不成真上去揪住禾宝揍一顿?那不正中了这小鬼头的圈套。 “泽秋哥,你做的对。”安宁明白了沈泽秋的意思:“对家人朋友咱实诚是应该的,可遇上不讲理的坏人、恶人,还一味老实就憨了。” “面对恶人咱就该这么对付,你今儿做的特好。” 安宁说的诚心实意,夸沈泽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沈泽秋的脸一下就红了,安宁的想法和自己果然是一致的,人有亲疏好坏之分,我们与之相处时本就该用不同的态度,秉承单一的态度,那是老古板和不懂变通,伸着脸给恶人打,那更是少根筋的憨货。 “安家妹子……你也特别好,真的。”沈泽秋的口舌向来利落,可今儿不知怎的,竟有些结巴。心里一紧张,就更捋不直舌头:“我的意思是,你很好,通情达理……” 安宁噗呲一下笑出声:“泽秋哥,以后就叫我安宁吧。” “唉,安宁。”沈泽秋道,很平常的一句话,但他心里却很温暖。 “哎。” 家里的鸡和猪一天要喂三回,今儿早上喂的比较仓促,两只母鸡已经饿得上蹿下跳。沈泽秋和安宁择完豆角,用簸箕扫起地上的豆角渣倒到鸡舍里,又搬出猪草剁、煮,等他忙完了,何慧芳这边已经做好了午饭,安宁也把堂屋收拾的干干净净。 “嘶——” “疼吗?疼就和婶子说。” “现在不疼了,还凉丝丝的,可舒服了。” “那就好,乡亲们都说白胡子是神医哩。” 吃完了午饭,何慧芳就给安宁涂了今天拿的膏药,安宁皮肤白的像牛乳,狰狞的伤口贴在她的脸颊上,就像白粥里的锅灰,宣纸上的墨垢,瞧的人直叹可惜。 何慧芳不禁眼眶发热,这丫头可受了不少苦。 沈泽秋在院子里杀了鸡,用开水烫掉毛,简单处理后放在砧板上,就等晚些时候何慧芳露一手了。 然后他把箩筐从自己屋里拿出来整理。枕头线脑这些小玩意装在一个竹编的小簸箕里,价钱低,营利少,但好在薄利多销,主要还是卖布挣钱,现在的行情是一般的棉布麻布二十文一米,沈泽秋去镇上拿货十五文一米,他挣五文钱的差价。 附近十里八乡的差不多有几十个村子,沈泽秋轮着去,一般挣三四十文钱一天,刨去天气差、去城里进货结账等等日子不算,一个月就挣八.九百文钱,如果行情好,也能有一两银子。 虽然挣得不多,但沈泽秋乐意,这样累也是累他一个人,他娘就不用下地,不用顶着火热的日头除草、松土。 而且,他也不打算一辈子做个走村穿巷的货郎,现在年轻干得动,以后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时,又该怎么办?沈泽秋想的是,多存本钱,以后买头驴,赶着去附近集市上摆摊,那样累是累点,风险也大,不过赚的钱也多,说不定还能存下去镇上开一间铺子的钱呢。 不过,现在的货郎越来越多,生意变得不好做了。 “呀,泽秋哥,这几块布都破洞了。”安宁也帮忙整理,突然惊讶道。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那几块是去年的存货,红底碎花,他觉得很好看,但一直没人买,年纪大的嫌花俏,年纪小的觉得俗气,存放的时间久了,不知啥时候破了洞。 “这咋整?”何慧芳走过来,拿起布在安宁身上比划:“给安宁做身衣裳吧。” 安宁摇摇头:“婶子,给您做吧。” “不行,这花色婶子我穿不得,穿上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蒜呐。” 安宁和沈泽秋都憋不住笑了,沈泽秋从箩筐里拿出一块深色的:“娘和安宁每人都做一身,穿新衣,迎新气象。” “行,干脆咱们仨一人一身……明儿我就去镇上找裁缝。”何慧芳心一横,泽秋都要娶亲了,不做身新衣裳实在说不过去。 “婶子,不用找裁缝,我就会。”安宁在家时和娘亲学过裁剪衣裳,量尺寸,打样子,做盘扣,她样样都会,而且,她还和裁缝铺的老师傅学过画花样子,如果给她纸笔,她还能把衣裳样子栩栩如生的画出来呢。 何慧芳惊讶了:“安宁还这么能耐,咱家可真捡到宝喽。” 安宁被打趣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来,咱说做就做。”何慧芳找来旧衣裳给安宁看:“就照着这个裁吧。” “婶子,您和泽秋哥先换上让我瞧瞧,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好改,再说,你们还没告诉我要啥款式呢。” 他们在乡下做衣裳,要么是自己照着旧衣裳裁,这样做出来的成品往往不好看,臃肿又不清爽。现在官家发布了新政,税赋降低百姓们手里头有了余钱,也开始讲究美丑,所以,讲究些的人家,会拿上布找镇里头的裁缝帮忙裁剪,那会好看很多,但要说款式嘛,年年岁岁就那么几样,没甚新意。 所以,何慧芳一听安宁的话,顿时有些吃惊:“你还会裁不同花样呢?” 安宁有些害羞,但不妄自菲薄:“婶子,我会好多种呢,其实,这不难,就是改细节和裁剪方式,很简单。” 很简单?何慧芳可一点都不觉得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锦鲤夫妻的目标1.0:在镇上开铺子!
第7章 何慧芳喜滋滋的回到屋里找裁衣需要的剪子、尺子,安宁在屋子里转了转,裁剪衣裳时至少需要一块一米长,两尺宽的平整台面,可堂屋里吃饭的桌子太小了,布料根本摊不开。 “安宁,我有法子。”沈泽秋一听,想到自家柴房里还有块破门板,立刻去扛了出来,用井水冲了冲上面的灰尘,倒还算光滑平整。 “泽秋哥,你真有办法。”安宁伸手准备和沈泽秋一起将门板抬到堂屋里,沈泽秋摇摇头:“我一个人抬得动,你身子弱,歇着吧。” 他还惦记着安宁身子弱的事儿,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让安宁干力气活。 沈泽秋不提安宁都快忘了这茬,自从到了这,她心慌喘不过气的毛病就好了大半,差不多和平常人一样。 看来,那老道士算得很准,沈泽秋就是她的有缘人。 安宁脸红了一点,搭了把手:“没事儿。” 他们把门板放在饭桌上架好,有一边不太平整,沈泽秋还出去拣了一块碎瓦压着,他摇了摇桌子,虽然有些晃动,但也够用了。 “东西找来了。” 何慧芳捧着个小簸箕出来,里面是剪子、针线,尺子和抵手,安宁连忙双手接来,笑问道:“婶子,你想要啥款式?” 何慧芳惊讶地张开嘴:“你真能做?” 安宁把那块深色的布拿起来往何慧芳身上比:“您放心吧,婶子。” 女子无论美丑年龄,就没有不喜欢好看衣裳的,何慧芳也是这样,她二十多岁就守了寡,一门心思拉扯沈泽秋,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好好的做过新衣裳,遑论挑选款式。 她扯了扯衣裳下摆:“一把年纪了,讲究什么呀,你看着做就成。” 安宁想了想,点点头:“成。” 现在城里女子的衣裳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上身穿小袖短襦,下着高腰襦裙,二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半臂对襟裙装,但这些都过于复杂,在乡下做农活时不方便,一般乡下女子都是内搭窄袖系扣长里衣,外罩一件坎肩,下身穿裤装,这样做活计时才利落。 安宁从前在家时做的多是襦裙,系扣里衣和坎肩都做得很少,但做事情讲究个因地制宜,她看了看旧衣裳的裁剪方式,心里也有了盘算。 “婶子,我给您用这块深色的料子做件里衣,再用那块花布镶边,这样搭配起来肯定亮眼。” 何慧芳有些犹豫:“成吗?” “娘,试试吧,咱也穿点红的喜庆喜庆。”沈泽秋觉得挺好,搭腔道。 “行,你啊辛苦。”何慧芳摸了摸今日还嫌弃的红花布,其实,她也喜欢穿红着艳,可年纪到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泽秋和安宁都说好,那就尝试一把。 给何慧芳定下了款式,安宁又拿起一块蓝色的料子给沈泽秋比划,最后决定给他做件左襟缺胯衫,这样款式好看,要做活计时也方便,把下摆扎起来就行。 安宁定好了款式,就把布放在门板上摊开,一下子用尺子量尺寸,一下又在他们身上比划,再用烧的的炭灰打线,何慧芳瞧了一会子,啧啧称奇,安宁懂得这么多,她可太厉害太有本事了,赶明儿得去祭拜一下泽秋他爹,也告诉他一声,家里要娶回这么个宝贝儿媳妇啦。 待量好了尺寸,何慧芳就去灶房里处理那只大山鸡去了,她洗了两块姜,和一些桂叶八角,又抓了一把红枣,家里还剩下几颗桂圆,何慧芳也一起扔进去,放在铁锅里和剁好的鸡块一起熬。 啧啧,这一锅鸡汤可营养着呢,待会儿盛出两碗给泽秋他大伯二伯送去,剩下的也够他们吃两顿。捡来的大山鸡,吃起来不心疼,就是香。 沈泽秋在堂屋里给安宁打下手,他对安宁的手艺很好奇,会裁剪衣裳在村里就和木匠、石匠一样,这就是手艺人呐,和他们这些光会买力气的人不一样! “泽秋哥,帮我把布扯整齐了……” “往这边挪一点。”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凉爽的风从山涧吹来,穿堂而过,吹起安宁鬓边的碎发,沈泽秋认真的帮她打下手,就连汗滴到眉毛上都不知道。 灶房里鸡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飘出来,光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乡户人难得吃荤腥,这种肉被炖的酥烂,油脂香气充分,汁水又丰富的美味最馋人。 何慧芳舔了舔唇,倾身掀开了盖子,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她咽了咽口水,取了个碗用勺子把浮在汤面上的油水舀出来,这样鸡汤的口感会更好,舀出来的汤还可以留着煮鸡汤挂面吃哩。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西下,从地里回来的人扛着锄头,提着箩筐,在路过沈泽秋家门口时,个个都耸动鼻子,咽着口水往他们家篱笆院里看。 “泽秋家今儿炖鸡呢!真香。” “别开玩笑了,就他家?一年到头锅里都见不着个荤腥!” “就是啊!别是对门汉田家在炖鸡喔。” 王汉田叼着个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也不理会别人的追问,回头就进了屋,倒是他媳妇刘春华不阴不阳的答了句:“人家里来了客,炖只鸡咋了?” 炖鸡就炖呗,个个来问她做甚,刘春华一扭身也进了屋。 这边安宁裁完了衣裳,揉揉腰,和沈泽秋一起各喝了一大碗水,裁剪完衣裳,接下来就是缝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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