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笑了笑,道:“此间只你我二人,有何不可直言之事?” 禾正了正身子,道:“妾虽不知元郎缘何将皇后禁足,只妾入宫以来,感皇后平日里虽待下以严,却非存恶之人。” 元宏望着禾,道:“其身为皇后,无力照拂嫔妃,致你滑胎,朕着李夫人代行安顿迁宫事宜,其因妒生恨,举止失常,以至李夫人落水,险些丧命。朕将这后宫交付于其,然其履生事端,朕自是要行惩戒之举。” 禾闻元宏之言,心下暗叹,劝解道:“妾知陛下疼惜于妾,然妾滑胎亦非皇后有心之过。” 望着元宏,禾暗示道:“子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妾愚钝,不知如何辨这世间善恶真伪,只妾愿这后宫清净,不令元郎忧心。” 元宏闻言一怔,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第七十三章 复归来(一) 因圣驾即将抵洛,又有大批朝中重臣携家眷迁至洛阳,这些日子洛州牧高墉席不暇暖,忙碌异常。 这日晨起,高墉食罢早膳正欲出门,高夫人周氏便迎了上来,道:“主君,昨日大子妇对妾言,亲家夫人与其阿姊荥阳郑氏嫡夫人昨日已抵洛阳,我思忖着于家中设宴,为彼等接风洗尘,不知主君意下如何?” 高墉止了脚步,道:“就依夫人之言,便劳烦夫人张罗了。” 周氏欢喜着应下,复又送高墉至府门,待其登车离去。 自旧年立冬后院走水,禾“葬身火海”,高玲每月逢初一与十五,便随柳氏至北院佛堂为其诵经超度。 今日谷雨节气,又恰逢十五,高玲待食罢早膳便入了佛堂。 见柳氏已于香炉之内燃了香,高玲便径直行至佛像前,跪下祈求道:“佛菩萨,嫂嫂此时已登极乐净土了吧?愿您保佑,令其来生子孙满堂,不再受此苦难。” 柳氏闻言,轻叹一声,道:“二娘子良善,佛菩萨自是会保佑于其。傻阿女,快些起身吧,待诵罢经文还需往正厅与夫人议事。” 高玲闻柳氏之言,默默于心内又道了些祈愿之语,便又俯、伏、跪、拜,行罢三遍礼,方才起了身,与柳氏一并礼诵经文。 高府北院正厅之内,长媳佟氏入得内来,待向周氏行罢礼,佟氏方于下手而坐。 周氏望着佟氏,笑盈盈道:“今日垣儿兄妹怎得未与你同来?我呀,只一日不见垣儿,心内便想得紧。” 佟氏望着周氏,笑道:“方才芸儿哭闹,倒是垣儿逗弄,其便止了哭声,故而妾便着垣儿于屋内相伴于芸儿,亦交代了乳母,待其为芸儿喂罢奶,便携垣儿与芸儿来向您问安。” 周氏点了点头,道:“昨日听伯深言已为垣儿觅了你叔妻内侄伴读,不知垣儿可还中意?” 听周氏相询,佟氏便答道:“妾正要道于您知呢,垣儿才及启蒙之年,本不喜读书,如今有个相伴之人,彼此倒是有益,亦是欢喜得紧。” 周氏听佟氏如此言,便微笑颔首,复又望着佟氏,道:“方才我已同你父亲讲,过两日待亲家夫人与你姨母安置妥当,便于府内设宴,为彼等洗尘。” 佟氏闻言,喜从心来,急忙忙起身行了常礼,道:“妾谢父亲与母亲体恤之情。” 周氏摆了摆手,示意佟氏坐下,又道:“垣儿一日日长大,如今仲远屋内又添了旭儿,日后叔达再成了亲,咱们府上小郎自是愈发多起来。我与你父亲商量了,于家中设一私塾,便是族中亲眷子弟亦可一同求学。” 佟氏满面堆笑,道:“父亲与母亲果然菩萨心肠,如此亦好,免去小郎们淘气。只是府中东区南北二院皆无空置之所,这西区又为仓储与下人居所,又有何处可作私塾所用?” 周氏笑了笑,道:“旧年后院走水,你父亲已着人将其修缮一新,那里僻静,可令小郎们安心读书,又有独立出入之门,便是亲眷子弟入学,亦无需途... -->> 亦无需途经府内,倒是最佳之选。” 佟氏闻言,当即转了脸色,喃喃道:“后院…” 周氏见佟氏神情有异,料想其定是因禾亡于后院而惊惧,于是笑着宽慰道:“虽说那林禾亡于后院,然你父亲已请了高僧大德行了超度法事,再者言私塾本就为人众之所,阳气最盛,又有圣人庇佑,自可保平安无事。” 佟氏摇了摇头,却噤若寒蝉。 周氏知平日里佟氏是个泼辣之人,遇事亦是心直口快,此时见其这般模样,心内倒觉稀奇。 望着佟氏,周氏狐疑道:“大子妇,你可有哪里不适?不如让张嫂去请了郎中来瞧瞧?” 佟氏望着周氏,欲言又止,足足十个弹指,方小声道:“母亲,林禾,林禾还在人世…” 周氏以为所闻有失,复又询佟氏道:“你方才所指何人?何人还存于世上?” 佟氏此时已渐缓了心神,道:“母亲,是仲远之妻林禾,那日其并未葬身火海,而是,而是被陛下带入了邺城宫。” 继而佟氏又将那日入宫探望姨表阿妹郑嫔之时,于宫内所见所闻尽数道于周氏。 待佟氏言罢,周氏已瞠目结舌,乱了心神。 旧年后院无故走水,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高墉夫妇虽心内有疑,然彼等视禾为不祥之人,加之林家又无人问津,此事亦不了了之。此时得知禾入了邺城宫,又被晋了昭仪,回想此前其于府上所遭遇种种,周氏心内自是担忧十分。 见周氏不语,佟氏小心道:“母亲,妾出宫前贵嫔夫人嘱咐不可将此事外泄,故而妾不敢相告。今日因母亲提及,加之圣驾将至洛阳城,媳妇恐那林禾返故地忆旧事,若其心内生恨,再行陷害之举,岂不我高府危矣!” 周氏起身离席,缓缓踱步,道:“旧年林禾离去只不几日,汪氏便交了赎金,言其欲回家侍奉公婆,我倒是未曾多想便允了于其,此时想来,这汪氏赎身之金自何而来?我实在是大意了。” 佟氏亦接口道:“是啊,您是菩萨心肠,被那吉祥一哭求,亦是一并允其离去。” 周氏轻叹一口气,道:“福兮祸所依,那日陛下无故授了主君从二品使持节都督,原来竟是为了林禾。” 佟氏脱口道:“母亲,如今该好好筹谋,免府中遭祸啊。” 周氏闻言,止了脚步,转身无奈道:“其如今贵为昭仪,若其欲行陷害之举,又有何人可阻其行事?” 佟氏略一思忖,道:“其以冯太师之女晋位昭仪,自是不敢将真实之身于外人道,妾思忖着其断不敢明目张胆行陷害之举。过两日姨母来咱们府上,妾便托姨母传信于郑嫔,求贵嫔夫人相助,母亲觉得可还妥当?” 周氏心知自己亦是无能为力,于是便点头应下。 厅外廊檐之下,柳氏与高玲本欲入内与周氏商议府中设宴之事,不及入内便闻得周氏与佟氏之言,一时怔住,竟不知所措。 第七十四章 复归来(二) 自受命协助咸阳王元禧行督造皇族与重臣府邸,高融亦是整日里日出而行,日暮而归。 高融便是再忙碌,这晨昏定省之事亦是不可免之。今日入得北院,不及入高墉夫妇卧房,高融便瞧见高玲于院中石阶而坐。 高融迎了过去,关切道:“石阶寒凉,怎得坐于此处?快些回房,免三姨娘记挂。” 高玲抬眼望着高融,淡淡道:“我便是于此等三阿哥,我有话要相询于你。” 高融见其一脸肃色,心觉稀奇,便调笑道:“有何紧要之事,还要劳高府小娘子亲询?” 高玲起了身,双目炯炯,道:“你先入内侍奉父亲与母亲,我于你房内相候。” 高融心内一怔,不及细想,高玲已起身离去,高融望着其背影,只片刻便入了高墉夫妇房内。 待一切停当,高融回至室内,便见高玲正襟危坐于席塌之上。 见高融入内,不及其开口,高玲便出声道:“为何你要瞒了母亲与我?” 高融一脸狐疑,道:“你今日好生奇怪,我有何事瞒了你二人?” 高玲见高融如此神情,失声道:“是嫂嫂,嫂嫂并没有死,是也不是!“ 高融不知高玲缘何得知此事,心内一惊,道:“你莫要胡言乱语,后院起火,众人皆有目共睹,你今日怎得糊涂起来?” 高玲见其此时还佯装不知,于是挑明道:“嫂嫂不但活着,还入了邺城宫,如今已经贵为左昭仪,难不成三阿哥你连这个也不知?” 于是,高玲将白日里于北院廊檐之下所闻道于高融知。 待高玲言罢,高融长叹一口气,无奈道:“陛下当日以那火焚之法将其带走,便是不愿外人知其真实之身。我若据实相告,一旦有人走漏风声,那便是咱阖府上下一百六十口人命啊…” 轻抚高玲之首,高融继续道:“常言伴君如伴虎,莫说事涉陛下私隐,便是平日里一言一行亦是不敢有半分于外人道。” 高玲闻言,心内缓了怨气,于是询道:“陛下如今待其可好?” 高融勉强一笑,道:“如今不可再称呼其嫂嫂了,那是左昭仪,位份仅次于皇后,如此你便可知陛下待其之情了!” 高玲闻言,只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 见皇后冯氏倚窗而立,一副黯然神伤之情,乳母萧氏心内重重叹了口气。 婵梅端了酪浆入得内来,见萧氏使了个眼色于己,婵梅当下会意。轻轻将酪浆置于案几之上,婵梅近前轻声对冯氏道:“皇后,今日晨起奴见园中已有些许桑果,特意将其采撷,辅以蜂糖,制了您平日里最爱之酪浆,您不如坐下尝尝。” 冯氏闻婵梅之言,依旧望着窗外,淡淡道:“旧年此时于平城宫中,亦是这谷雨时节,吾邀了阖宫妃嫔赏花游园,你亦是制了酪浆于众人,只平城为北,不及邺城热得这般早,桑果亦未及成熟。今日倒是有了桑果,可吾这宫里却是再无人问津了。” 婵梅本欲以酪浆引了冯氏进食,不曾想反倒勾起其伤心之事。 不及婵梅开口,萧氏便宽慰道:“皇后现下里不过一时之困,待陛下消了气,您还是这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婵梅亦是进言道:“皇后,这后宫之中皆为势力之人,您又何需与彼等计较。” 冯氏转了身来,恨道:“李氏那个贱妇,行... -->> 贱妇,行那飞冤驾害之事,是吾轻敌了。” 顿了顿,冯氏又苦笑道:“如今陛下已然厌了吾,先太皇太后余晖已尽,吾已是无力回天了。” 萧氏与婵梅闻冯氏如此伤感之言,亦是悲从心来。 三人正伤感之际,忽闻内侍来报,大监三宝于殿门外求见。 这三宝是皇帝心腹之人,此时忽地来了皇后寝宫,众人皆心内一怔,不知其因何而来,更不知是喜亦或是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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