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一怔,不知他在点什么事,刚想反驳只觉腰间一阵颤动。他一手摘下似玉佩圆状的捕风屏,握在手中,脑中神识瞬间链接了江落,一句师兄刚冒出,又被瞬间掐灭。 江澈握着捕风屏,在脑中不断捕捉她的神识,像是被封闭住一般,漆黑一片。 他额角抽了抽,压着怒火,说道“你们先随他去暗河,我断后。” 说罢,江澈也不管规矩,直接御剑而行,去了江落最后出现的地方。白无双回头,叫都叫不住,青色衣摆飘扬,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黑夜中。 白无双看向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喃喃道:“他真是随心所欲,比我还不守规矩。” 万岐闻言,扯了扯嘴角。 倒不是江澈不守规矩,是有人动了江落。 他记得,年少时,江落丢过一次。江澈那时还御剑不稳,也不管是否犯戒,绕着柳门飞了好几圈。 最终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发现了她。 好在人没事就是睡着了。 之后江澈上哪都带着她,无论是拜师,参赛,竞升,巴不得将人塞进口袋里装着,天天带着个小拖油瓶。 万岐见覃桉神色微变,于是淡声道:“不必等他,我们先走。” 许是夜深了,或是镇上的人知道他们要除邪祟,都纷纷闭了灯,镇子里出奇的安静。 覃桉走在白无双左侧,她甚至能听见几人的脚踩在地上,又迅速抬起的泥渍声。 覃桉回过头,漆黑的后方是绵延的长路和起伏的屋栋,琼和楼在前面走的很快,一时就没了踪迹。 白无双注意到她的异样,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覃桉伸手探入囊袋,握住了捕风屏,链接上他的神识后,沉声道:“感觉不对劲,江澈走了,这位晨乌公子却留下带我们去暗河。 他是蛊师,我方才在林间吃了只红蝶,也不知是否有诈。” 白无双:“你怎么不早点说?” 覃桉:“我若直说,依你的性子,直接就将人绑起来了。” 白无双:“......” 覃桉:“我现在并未觉得身体不适,总之你防着些。” 白无双:“这路看着眼熟,再走便是白日发现的墓穴了。” 覃桉:“见机行事,先别动手。” 此时万岐的目光扫过二人,眉间微蹙,覃桉面色不变,嘴角噙着笑,一副温和不惊的模样。 倒是白无双面色不好。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链接了神识,又说了些什么,才使他的面色一阵红白。 几人正走着,琼突然停下,手附在地面上,地面轰然塌陷。白无双两臂环胸,笑道:“这墓里通暗河?” 琼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这明显是在挑战她的业务能力。 “怎么,你下斗时没发现?” 白无双闻言,一时哑然,他当然没发现,可又不愿承认,只得笑道:“发现了。” 说着他就要跳下去,覃桉见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白无双回过头,发丝拂过他的鼻尖,一双黑瞳在月色中透了点光,他莫名笑了一下,直接反手扣住覃桉的脖颈,覃桉挣了一下瞳孔猛缩,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万岐神色一怔,顾不上周围异样,直接纵身跃下。 这时墓地轰然闭合,掀起一层灰尘,迷蒙尘土中卷出一抹红衣。 江落的喜服随风飘动,她站在上方,歪着头,咧开嘴角,拍了拍手后,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晚霞烧红了天,竹叶被风摘下,落在覃桉的墨发中,她摘下叶子,环顾四周,有些恍惚。 这一路她踩着点,选了块好地方,若有诈尸,便将东西引到这埋了。 风吹着,有种不真实的舒适感,红蝶落在她肩头,覃桉歪着头,温柔的笑了一下。 这蝶长得很漂亮,朱黄相间,翅间花纹,像两只泛着银黄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洒下一层银粉。 覃桉拍了拍肩,将它挥走,不知为何她的心情难得一阵舒畅。 她望向四周,这单结束后,她顺路去趟万山,寻个旧友,为年少的愿想画个句号。如此这般再去楚河,见见仙门的模样。 想到这,覃桉又加快了脚程,前方道路笔直,后方扭曲,成了一团模糊的景象。 覃桉回头看去,那片竹林却成了一个点,不知不自觉她已经走了许久。 回到镇子里时,灯火通明,覃桉还怕自己摸不到路,好在玉儿早在正在镇口接她。 玉儿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嫩,眉眼弯弯,笑起来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听说她的母亲也很漂亮,是神明的妻子。 乾溪镇里住着一位伟大的神明,神明住在河中,每年都会爬上岸,寻找自己的妻子。 听说他的妻子很多,久而久之便繁衍出了乾溪镇。他们都是神明的孩子,是神早就了他们,他们也成全了神。 覃桉第一次听时,自然是感到疑惑,她没见过神明,更别提许愿。 但是她又深信不疑,这些东西像是脑浆般,在她脑袋里晃来晃去,相信这些犹如呼吸一般简单。 玉儿牵住她的手,那双手温暖的不像话,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覃桉这么想着,如果她也有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道士姐姐,你喜欢小孩子吗?像玉儿一样可爱。” 覃桉垂眸,看着她的笑颜,点了点头。 谁会不喜欢玉儿呢? 玉儿裂开嘴,笑了笑。 “那走吧,姐姐她们在等你。” 镇上的屋子此起彼伏,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覃桉环顾四周,就见那些门里探出一两颗圆圆的脑袋,看着覃桉。 玉儿牵着她,来到客栈,白无双站在栈口,回头瞧她,面色不悦,他转过头,双手环胸,蹙着眉,沉声道:“怎么才回来,她们都等你很久了。” 玉儿闻言,皱着脸,鼓起腮帮子,回怼道:“神的妻子,你也敢凶。” 说着,玉儿便攥着她的手,将覃桉塞进了客栈,直接将白无双堵在外面。 里头很热闹,跟平常客栈不同,明晃晃的灯照的整个客栈都晕乎乎的。 刚进去,几位侍女就将她摁在座上,开始为她梳妆,覃桉像是提线木偶般,被来回摆弄。 一头墨发被梳起,戴上了沉重的头饰,亮金金的很是漂亮。侍女咧着嘴边笑,边道:“川姑娘生的真是漂亮,神明大人一定特别喜欢你的皮囊。” “对呀,对呀,如此滑嫩的皮囊,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好想咬一口。” 覃桉被夸的晕晕乎乎,又站起来被换上喜服。 鲜红的喜服绣着不知明的纹路,侍女那葱白玉的手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向下摸上了她腰间的囊袋。 覃桉一怔,瞬间清醒,她反手扣住侍女的手腕,冷冽的目光划过她的脸。 “做什么。” 侍女缓缓松开手,低眉俯身,歉意道:“川娘子,换喜服,要解衣裳。” 覃桉环顾四周,心中腹诽。 她换什么喜服?解什么衣裳?她来乾溪镇送喜神,结完单子,就要走了,怎么还梳起妆来了? 覃桉稳住神,面色不惊,仍恢复了温和的笑。她坐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中反衬出的两名侍女的面容。 她仍记得,这是客栈。但栈内却多出梳镜台。 她的手没进囊袋,二指夹符,将它悄悄的碰上了侍女的衣袖,毫无反应,不是污秽之物。 侍女仍要替她梳妆,纤细的手在她的脸上摩挲。 覃桉觉得脑袋发蒙,像是有东西要往里钻一般,让人难受。 她拧了把自己的胳膊,痛觉让她知道自己是真实的,并不是在做梦。 若不是梦,那是什么?幻镜? 她像是幡然醒悟般,将手伸进袖口。她放在袖中的莲花刺也不见了,桃木剑也没了。 只有这个囊袋,袋中就是些她平日用的符。 她摩挲着那几张薄纸,面色无奈,没一个能用的。 覃桉吸了口气,仍由她们给自己装扮,在没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金银珠钗,浑身上下像渡了层金似的,叮叮当当,好不厚重。她没有因为这些瑰丽的服饰而感到自满,反而厌恶至极。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这个鬼地方。 侍女扶着她的胳膊踏出了这道门,门前挤满了人,老的小的,一条花路蜿蜒曲折,厚重的花轿停在门前,喧天锣鼓划破了寂静的夜。 覃桉反手附在侍女的腕口,那清晰的脉搏让她打了个寒战。 不是邪祟...… 覃桉被扶着入了轿,掀开花轿的那一刻,覃桉面色一滞。 江落一身红装,坐在一旁,她目光流转,在瞥见覃桉时,丝毫没有诧异,只是微微一笑,那双好看的眸子荡成了花。 “覃姑娘也被神明选中了?”
第15章 嫁神一 覃桉颔首,坐在她身侧,珠帘随着轿起来回摇晃。 她挑起半边帘,垂眸撇去,除了红衣随从,这轿子旁还拥簇着镇上的居民,男女老少皆是咧着嘴角,眉眼弯弯,满面喜容。 她放下帘子,看向江落,皱眉道:“江落,神明大人脾性如何?” 江落轻佻玉指,拨弄耳垂银饰,两颊微红,羞赧道:“自是极好。” 覃桉又道:“那他能力如何?可会御水,御蛊。” 江落的下巴轻轻抬起“自是什么都会。” 覃桉揉了揉眉心,再次问道:“那你可见过他。” 江落绞着衣袖,低声道:“很快便能见到了。” 闻言,覃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自己郎君是何模样都不知晓,穿起嫁衣就往里头钻,江澈若是知道,这“神明”他都对半砍。 想到这,她又想到白无双,方才上轿子,她并未瞧见他。 在进栈时他仿佛也置身事外般,像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覃桉的手附上心口,想调动灵炁,可别说调动,她连内力都没摸到,像是被废了修为,成为任人宰割的木偶。 她握上江落的手,眉眼柔和,弯成月牙。指尖一路上爬,摸上了江落的手腕,那修行之人本应该有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 覃桉皱起眉头,就见江落愣愣的坐在那,满面笑容,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背脊。 覃桉的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也许她自己是假的,江落是假的,他们都是假的。 她不断回忆,想从记忆的长河中抽丝剥茧,但她好像被人抹去一般,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和那个子虚乌有的神明。 轿内摇晃,覃桉撇了眼神态盎然的江落,她的手附上繁重的发饰,摘下两根簪子悄悄塞进衣袖。 轿外锣鼓喧天,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侍女掀开轿帘,扶着两位貌美的新娘下了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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