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覃桉见他步履匆忙,便跟着江澈回了镇中。 晚风微浮,天色暗下。覃桉顺眼看去就见居民挤成一团在与琼来回拉扯。 琼的身形纤瘦,玄袍紧贴腰身,勾勒出习武之人才有的紧实曲线。她的墨发竖起盘成发髻,给人一种利落的美感。 居民的喧闹声传了过来,覃桉听罢不忍蹙起眉头。 “什么毒,我们没有中毒。” “你也是天机阁派来的人?为何不嫁给神明?” 琼虽是面色不悦,但仍一言未发,该解释的她已经解释清楚了。 不存在河神一说,只是一只修为暴增的妖物给他们下了毒,影响神志,每年往河里投喂了那么多女子,他们还执迷不悟的拜神。 覃桉走了上去,扯开镇民,一把将琼拉了出来。 众人见到她的脸时,均是一怔,一位老妪抓住了她的手臂,满是褶子的脸挤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你,你怎么爬出来了,神明,神明会惩罚我们的。” 说着其他人蜂拥而上,围住了覃桉,撕扯着她的头发。他们面目狰狞,嘴中念念有词。 “你怎么能出来” “你活着我们怎么办?” 覃桉挥开手,他们又蜂拥而上,对于这种不会任何术法的镇民,天机阁严令不得伤害。 他们不断的辱骂着,覃桉最初耐着性子一个个反驳,最终百口莫辩,她慢慢的闭上了嘴。 之前在湘山独自送喜神时,都是贫苦百姓。虽然酬金少,但他们都格外祥和,覃桉也喜爱与他们来往,不自觉的认为百姓多淳朴。 乾溪镇肯定比村子富足,怎么越富足的地方,事越多了。 她手中掐起咒印,金光弹开了周遭居民。 刚使出,老妪就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众人见状,怪叫道:“你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动手,我们要向天机阁投诉!” 覃桉双臂交叠,只能堆着笑矗立在那。 她不认为天机阁会抓她,倒是这群镇民,凭着自己是弱势群体,想尽办法来讹她。 她撇向江澈,就见他面色阴沉,佩剑在腰中微微发颤,显然被镇民的说辞影响到了。 许是他们过于吵闹,趴在江澈身上的江落醒了过来,覃桉回头,眼睛一亮,把江落扶了下来。 她身着嫁衣,头上还插着各式各样的花簪。 江落刚懵懵的睁开眼,覃桉便清了清嗓子,柔声道:“这位姑娘想必大家都认识,这嫁衣怎么穿上的,你们也心知肚明。”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发声。 “她被神明选中,我们为她穿嫁衣,有何不妥?” “她不是修士吗?不该为我们嫁河神吗?” 覃桉听得眉心直跳,耐着性子胡诌道:“正因如此她现在与神明心意相通,能站在这就是代表了神。你们要忤逆她吗?” 闻言,那男子怒道:“你胡说什么?每个嫁神的女子,都...” 覃桉道:“都死了?” 接着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他们似乎也知那不是神,不过是惧怕他的力量,毕竟他们皆是平民百姓,每年挑几个女子喂进河里就能换来太平,还能得到甚好的蚕丝。 但沉默只是一时,不一会人群又炸开了锅,相互推搡着,将三位女子拦在人群中。 江澈自知不能动手,但腰中佩剑已有按耐不住的意味,劝说不成,只能恐吓了。 好在天机阁部署的人员赶来,镇民才停止了哄闹声。 覃桉回过头,就见一群身着黄段,腰挂天字令牌的人迎风而来。 几人长棍一甩哄散了人群。为首的之人也着鹅黄绸缎,但料子和胸前纹路却比其他人来的金贵。 覃桉向后一瞧,与其对视,那人生的俊俏,墨发竖起,发冠中镶了颗红色玛瑙,更是衬的他格外贵气。 覃桉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对那颗玛瑙倒是有几分眼熟。她去天机阁时,肯定在哪瞧见过。 方时序走到人群中,那身贵气倒是没有影响他的言辞,举手投足格外亲和,丝毫没有高官达贵的架子。 “诸位勿要吵嚷,发生何事了?” 众人循声看去,方才倒地的老妪咳着声直起身板,哆哆嗦嗦的叙了一通。覃桉又反驳一番,补充了细节。 方时序摩挲着拇间的扳指,含笑看着她,心中却下意识将她和覃灵渊比较起来。 长得倒是漂亮,就是穿的太素。 他又瞧了眼江落,穿的花哨,却不突出。 他的眼神又飘向琼,身材不错,气质太冷,难以亲近。 他将人在心中划了个三六九等,随之从扳指法器中掏出沉甸甸的银子,给镇民们分发下去。 他似乎对乾溪镇的案子没那么关切,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 他边分着银子,边笑道:“这次行事不周,以天机阁的名誉分发,大家勿怪。” 果然银子一发就堵住了悠悠众口,大家也不管神明的死活,口中皆是方公子心善,多亏了方公子。 方时序俊朗的容颜刻进了大家心中,覃桉心中腹诽:有钱真好。 众人一哄而散,覃桉便跟着琼去寻白无双。可方时序折扇一开,敲了敲她的肩膀,满眼桃花,黑睫微颤,嘴角轻轻勾起,声音霎是好听。 “覃小姐,你胳膊受伤了,似是被阴气灼伤,此行我带了医修,帮你瞧瞧,别留疤了。” 覃桉看着他发冠上的玛瑙,一时还是记不起他是谁,她的眼神落在方时序脸上,脑中闪过覃温年的脸,几个大字跃然于脑中。 孔雀开屏。 覃桉侧头笑了一下,露出平日友好待客的笑脸。 “谢过公子,我们此次前来,也带了大夫,便不麻烦你了。” 说罢,几人跟着琼便回了镇中客栈。 客栈内还是以往的清冷,除了他们几个外客,没有别的人来住店。 覃桉不着急处理左臂膀的伤口,毕竟已经被长老抹去了阴气,此时除了疼痛,并无大碍。 她敲开楼的门,就见白无双躺在榻上,楼打着哈切坐在屋中,见她来了,便揉揉眼睛,笑道:“川姑娘。你来了。” 随之他的目光落在覃桉的左臂,覃桉摇头示意无事,便开口询问白无双的情况。 楼懒散的反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抵着椅背,用手托着下巴,回着她的问题。 “找到他时,他就躺在那,给他从墓里拖出来,解了毒就一直睡到现在。 心脉平稳,没有受伤,倒是一直睡。我代琼回了趟万山请长老,回来时他还在睡。” 覃桉思索片刻,怀疑他沉溺在识海中了,毕竟没有受伤。 当时她和白无双链接神识,下一秒就被他拉了下去,显然他被入侵了识海。 白无双防备心低,估计通过入侵他的神识,再污染了自己的。 覃桉让楼守着,自己盘腿坐下,握住了捕风屏,心中默念,便意识一闪来到白无双的识海。 她站在识海内,每踩一步都散出一道水波,她的脚底散出光圈。 覃桉朝前走了几步,果然白无山的识海很容易便进入,丝毫没有什么东西所阻隔。 识海内,远处有一道向外漏着微光的门,覃桉上前推开,忽的一阵刺眼,眼前的血海忽的消失,覃桉都来不及看清,识海内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白无双站在那,看向覃桉。 还是平日那副朝气的模样,笑起来跟太阳似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覃桉朝前走了几步,身后那扇门吱呀的关上了。 她环顾四周,这片记忆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覃桉看着他的模样倒没什么变化,便有些疑惑。 “你这怎么白茫茫的,什么也瞧不见。” 白无双拍了拍衣袖,起身笑道:“这是我的识海,自然受我控制。” 覃桉看着他白净的脸,也没有伤痕,跟往常一般没有什么区别,不免问到。“那你为何不出来,听楼说,你已经睡了许久。” 白无双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外界时间的流逝。 他思索片刻,揉了揉后脑,束发的马尾被他顺的乱了些。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拽你的气,不来接我了呢。” 覃桉有些诧异,她蹙起眉笑道:“你自己不就能出来?” 白无双摇了摇头,囫囵道:“自己走出来,跟别人救我出来是不一样的,我在等你救我。” 覃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早些出来不好吗..... “怎么别人不能救?” 白无双拍了下她的头,皱眉笑道:“别人进不来。” 说罢,他推搡着覃桉将人推了出去,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血海被掩埋进苍白的记忆里,记忆中的女人连同他最后合门的动作随之消失。 白光一闪,刚睁开眼,覃桉就对上白无双直白的目光,他看向覃桉的左臂,一眼便认出那是被阴气所灼烧。 四周的肉变的溃烂,向外翻出卷边,像是烤糊的肉,已经不会流血,却微微可见骨。 覃桉注意到他的眼神,这才道。 “我无碍,一会就去看巫医。” 说罢,覃桉边走边跟他解释情况,将在洞内的状况都叙述了一遍。 不过覃桉没有说自己杀了覃温年,她将过程精简一番,几人便出了房。 巫医正坐在一楼桌前,静静的等待,琼和江澈等人也在,就是不见万岐。 看样子,这位年轻的巫医小姐已经给他们都检查了一遍。 覃桉正准备下楼,就见她轻抬双眸,望向覃桉,柔声道:“我上来便可,川姑娘不必下来。” 说罢,她提着医盒,往上走去。二人入了房内,这才坐下。 覃桉抬眼瞧她,只觉得这位姑娘细眉薄唇,生了副温柔的摸样,举手投足都透了股清清雅的气质。 她掀开医盒,给她扎了几针后,便开始为她剔去腐烂的肉。 “看我。” 覃桉当时晃神,倒是没听清她的话语。 万禾清捏住她的下巴,柔柔的目光与她对视,再次轻声道:“我说看我,别看那烂肉,骇人。” 覃桉缩了一下,不太适应陌生人的靠近,只得弯眉笑道:“我看我自己的肉,不害怕。” 万禾清没给她反驳的理由,语气仍是柔和的,但却不容置疑。 “那也看我。” 覃桉无法子只得盯着她的脸看,看到这幅岁月静好的面容,好似剔肉都没那么疼了。 万禾清边削着肉,余光不断撇向她,嘴中不断问着问题。 “在这忙完后,川姑娘便走了吗?” 因为她的语气和面容过于让人安心,覃桉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 “对,先回覃家,过阵子再去楚河深造。” 万禾清边帮她上药,边笑道:“不打算去万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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