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送新的伶人给她?这是在羞辱她人尽可夫? “赵兴德,本宫不想再看见你了,看来是本宫的妹妹有本事,让你们这些狗东西的好算盘落空了?现在想求和?晚了,晚了!” 魏怀宁瞧着赵兴德碎裂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一点不错。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痛快极了,恨不得乘胜追击,骂得赵兴德七窍生烟。 “你当本宫是傻的,要给你这两面三刀的烂人求情搭线?做梦去吧!你把本宫折磨了这么久,本宫受够了!等嘉柔妹妹回京,我就要同你和离! 你这种人,就等着进大狱吧,你们国公府到你这里就完了!” 眼看着赵兴德的拳头攥得死紧,那心腹见势不妙马上出来打圆场: “殿下莫要说笑了,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不过都是各自气愤上头时候的冲动罢了。我家少爷这次是来同您赔礼道歉的,怎么能把和离这种事随随便便说出来呢?” “你又算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魏怀宁胆气一足,也不管现在身边只有青云一个,她连赵兴德都不怕了,何况这个一直在他身边跟着的人。 “魏怀宁!你这贱人有完没完!” 赵兴德受不了自己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魏怀宁踩在脚底,几乎就要上前动手。 但是心腹和护卫各架一条胳膊拦住了他,心腹凑在他耳边急声说着: “主子主子,您别忘了这桩婚事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嘉福殿下不满也不满这么些年了,可是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曾站在她那边过,怎么可能和离?” 安抚下赵兴德,那心腹又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地对魏怀宁说: “殿下这些气话在家里说说便算了,何必闹得这样难看,让皇后娘娘和国公府也为您的事焦心呢?” 魏怀宁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和讽刺之意,想起那个把她推进赵家的火坑却只会让她忍让,甚至还劝她讨好赵兴德这个烂人的母后,她更加气怒。 “狗奴才,本宫的事也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魏怀宁,别和个疯妇一样。” 赵兴德指着青云对她威胁道: “和离不和离的事,你比我还清楚根本没人向着你说话。你以为纵你这么多年浪荡,是我国公府软弱? 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是看在我国公府的功劳上才许了这桩婚,可你把我们赵家当成什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天下都不知道谁对谁错? 我不过是杀了你几个伶人,还给你就是,但是你要是把这事闹大,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倒要看看你还保不保得住你身后那条阉狗。 魏怀宁,你就没想过,若是真和离,你还能去哪?佛寺?嗤,这几年你活得这样放荡,还真以为一点代价都没有?到底是谁在做梦?你好好想清楚再说!” 青云知道赵兴德的话其实一点不错,他跟在魏怀宁身边,自然清楚宫城之中哪怕是她的母后都没有把她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过,更不会为了她的这些委屈为她出头。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了这桩完全把她当成联姻工具的婚事,才让她的所有行为都被放在了后宅妇人的尺度中评价。 她不敬公婆,不敬夫婿,整日只知寻欢作乐,连国公府都不愿再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绝无可能让永和帝和皇后点头允她和离,甚至还要指责她无法无天,非要将臣子作践到泥里。 可是她从来都是被动被推进这暗无天日的命运的,没人在乎赵兴德是如何对待她,把她的所有期待都打碎,让她知道自己嫁了个怎样的无情而变态之人,却只能把青春耗在这里。 青云太知道自己这卑贱的身份在此时此刻有多无力,他甚至都比不上那个敢插嘴的赵兴德心腹。他只能默默牵住魏怀宁的手,让她知道他在这里陪着她。 魏怀宁听到赵兴德的这番话,想都不想地挡在了青云身前,就像那日在血流成河的花厅之中护住他一样,她分得清谁才是唯一一个会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人。 没有父皇,没有母后,没有夫君,甚至连兄弟姐妹都不可能为了她一人的好恶去得罪辅国公府。她就是一直被要挟的无根之人,就算有了这个公主身份也身不由己。 但是她得护着他。哪怕要被她最厌恶的人利用也没关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妥协,一次又一次的利益交换,只要她还有能交换的东西,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就能护着青云。 用她所有的所有,换他一个就可以了。 她已经知道在这个世上她唯独不能失去的是谁,因为她拥有的只有他。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妥协了,但是唯独这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向赵兴德低头是一件屈辱的事。 因为这一次不是为了所谓的夫妻和睦,不是为了各自的体面,更不是为了母后要她换取的利益。 她在为了自己,终于为了自己。 赵兴德懒得和她再说,直接把准备好的信纸扔到她脚边,只撇下一句: “按照上面的做,不然你知道后果。” 说罢像是不愿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无礼而来,无礼而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魏怀宁弃如敝履,厌如蛇蝎。 呼啦啦院中人走得只剩下几个鹌鹑似的小倌,魏怀宁垂眸看着脚边的纸团,攥着青云的手腕越扣越紧,已经见了血。 魏怀宁如此,院中再没有人敢说话,青云不觉痛一样任由她那被他精心呵护的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滴滴答答,血滴落在地上,像是开了花。 “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他赵兴德怎的就能如此有恃无恐地把她魏怀宁当成没脾气的泥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绝望地承认,那只毒蝎子就是看透了她背后空无一人的苍凉,算准了就算她被逼到这份上也不敢不按他说的做。 她不就是一个爬出了宫城就缩进赵家这个乌龟壳的缩头乌龟?就算这乌龟壳千疮百孔,困得她寸步难行,她也挣脱不掉。 更何况,她现在生出了软肋,哪怕她自己都不能恣意,却想护着这朵云。 “主子,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他得意不了太久了……” 青云听不得她这般无措与脆弱,却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连给她依靠,为她解忧都做不到。 他的安慰轻飘飘,就像他这个人的名字一样,就算能够像云朵一样时时刻刻温柔笼罩着她,却也不过是一团水汽,风一吹,手一挥,就要散尽。 他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残缺之人,如何送她上青云? “把他们赶走吧,我谁都不想见,除了你。” 她放开了他的手腕,推了他一下,让他去把那几个被赵兴德送来的碍眼家伙送走。 这庭院里只应该出现青云一个人的身影,旁人在此只让她觉得恶心。 不爱热闹了,再不爱了。她原来拼命维持的架子,拼了命地欺骗自己还活在虚幻的琼楼玉宇之中的梦该醒了。她原来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好假装。 青云不放心地回头看着她,但她只是捡起了地上的纸团,转身走进了殿中。 眸光黯然收回,青云握着手腕伤处,沉着脸走到那几个小倌面前,将他们统统赶出府去,又将府中惊惶的宫人们安抚得当,吩咐他们把赵兴德留下的痕迹扫清。 府中混乱的秩序终于恢复,宫人们各司其职地打扫着府上各处。青云寻了药来把手腕料理好,便匆匆赶回了兰芳阁。 “青云,你愿不愿意去玄羽司谋个差事?” 魏怀宁正坐在小凳上,拿着铁钎捅着香炉里的一堆灰。纵然已经把赵兴德的那封信烧成了灰烬,可是纸灰若是不被彻底捣碎,她就觉得还有一个不散的阴魂徘徊在她身边,晦气极了。 “我刚刚在想,凭什么那个无赖能借我的关系谋好处,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她似乎已经彻底调整好情绪了,居然还对垂手立在她身侧的他笑了笑。 “主子想要青云做什么?” 他半跪在她身边,像乖顺的宠物一样蹭上她的肩。 魏怀宁也偏过头将脸枕在他发顶,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他的手。 “我想你帮我查一查赵兴德和辅国公府上的腌臜事,并不难,对不对?” 她其实不知道她给青云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赵兴德私德如此之差,想来他家的污糟事绝对少不了。 可是辅国公累世功勋,就算到了如今风光不再,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捏住把柄的存在? 第87章 章八十六 东隅已逝 虽然青云知道以他的能力,想要完成她的要求几乎是想当然。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难,主子放心,青云一定会尽快拿到你想要的证据。” 他会去想办法的,大不了就去祈求那位曾经与他有过几分交情的萧齐萧副使帮忙,反正他们这些做内侍的,尊严早就不值一提,只要能让主子舒心,青云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她果真笑了,只是有一滴眼泪落在了他额上。 他直起身来,揽住了她。 “等到嘉柔妹妹回来,我就去求她,她一定会帮我的,赵兴德得意不了太久了。 就算……就算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他和端王勾结,但是嘉柔那么聪明,一定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要是我能像她一样大权在握就好了,谁都不会把我当成棋子随意安排……青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主子什么用都没有……” “怎么可能?” 不知道是谁依偎着谁,他们既是彼此的依靠,又想要在彼此身上汲取力量。 阉人们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萧齐,望楼,青云,每一个人都在被打碎了所谓的男人的自尊之后,却还是以各自的方式,或直白,或扭曲,或卑微地去索爱。 就像女子。 这一点似乎很难发现,发现不被当人看的阉人与从来就低男子一等的女子本就同病相怜。 一样的脆弱,敏感,多思多想,又自怨自艾。 但是真的只是因为性格和地位的关系才让他们相互依赖,相互理解,相互取暖吗? 如果说阉人之所以成为阉人,是因为失去了自尊,那生来就是女子的人,是不是在这个时代之中,连自尊都不曾有过? 不过都是这个世道里一直被忽略,被排挤,被歧视的群体罢了,这样的人们又怎么能不彼此理解? 谁不是顶着世俗白眼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如魏怀恩,如魏怀宁,离经叛道的同时也必须接受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再如萧齐,如望楼,阉人之身得到与他们的身份并不匹配的地位的时候,迎来的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杀身之祸。 可是接受命运呢?接受这个世道为阉人,为女子准备好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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