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准不会强人所难,见她身边也没有婢女伺候,便将锦衣锦绣都留下陪她了,“那我上柱香便出来。” “你自己可以吗?”裴未央有些放心不下。 沈奚准笑笑,安抚她,“无事,寺庙之中也有官差,是不会有人乱来的。” 佛教刚传入大汉时被世人抵触,也并未被朝廷接纳,初时可是遭到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反对,后来还是随着时间久了,这才慢慢有了小部分受众,加之贵夫人们很是喜欢,才被上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眼前这座大福寺修建规模如此宏伟,正门殿,天王殿,钟楼鼓楼藏经阁,僧房斋堂应有尽有,若说背后没有人撑腰,沈奚准是万万不信。 毕竟刚刚她向沈皇后请安时,沈皇后和她说起大福寺,虽没有明说这寺庙筹建也有她的一份力,但其中深意也不言而喻。沈奚准弯了弯唇角,不然这寺庙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落在这里,恐怕没有贵人扶持,早已让那些儒学后生冲进来砸了。 可锦衣锦绣心中不踏实,便留了一些侍卫在寺门口等待,这才搀扶着裴未央下了山。 沈奚准独自走进大雄宝殿,她这人虽然拜佛,但也只拜佛陀与观世音菩萨,她便从小沙弥手中借了香,朝殿中的释迦牟尼佛虔诚的拜了三拜,而后从面前的签筒中郑重的抽出了一支签来,掷了一次茭,便掷出了一正一反。 她有些高兴,换好备签又走到那小沙弥跟前,“小师傅,可否能帮我解一解?” 小沙弥却有些恍惚,平日里来寺中求签的人不少,但都会先拜过诸佛与诸菩萨,再拜过十八罗汉,可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先后来了两位求签的施主,都不曾拜过诸佛诸菩萨,直直就奔着大雄宝殿来了。 “小师傅?” “啊……”那小沙弥才回过神,歉意道:“施主请随我来。” 他带着沈奚准走入后堂,便走边道,“还有一位施主正在师父房中解签,刚刚进去,施主请在此稍等片刻。” “有劳。” “施主客气。”小沙弥给她斟好茶,便离开了。 沈奚准坐在禅房外的凭椅上,摸着手中的刻着第六签三个字的小竹签,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没有旁人跟来也好,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了。 她在廊外忐忑不安的等待,禅房内外只有一扇纸窗之隔,不用离得很近就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人的谈话。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正说道:“施主抽得此签很是难得,这第一签,乃是上上之签。” 上上?沈奚准不自觉的将耳朵侧了过去,她在徐州之时曾听侯王妃说过,上上签极少,第一签更是签中之王,只有极贵之人才能抽中此签。 一道低沉磁性又带着些许慵懒的男声恰在此时响起,惊得沈奚准心头一跳,他道:“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这把嗓音似是有些耳熟,但确确实实是从未听到过的。沈奚准不禁脸色一红,想到自己正在偷听别人的签语,赶紧起身离开门廊,到远一些的花池边看鱼去了。 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禅房之中的刘寡也微微抬了抬唇角,他本就有一张星目剑眉俊美无俦的脸,这浅浅一笑仿佛一现的昙花,更加叫人移不开眼了。 那住持看着他的面相,神色变了几变。 刘寡敛去笑容,“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住持道:“公子大贵,有飞龙变化,喜胜无疑之兆。” 刘寡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过,并未接话。片刻他才又道:“家中父母想我早日成婚,大师可有见解?” 住持合十于心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沈奚准已离得禅房远了,不知屋中在说些什么,她伏在栏杆上看着花池中少的可怜的鱼儿,看着看着便有些昏昏欲睡。天气尚暖,阳光尚好,不知不觉的就瞌上了眸子。 于是待刘寡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这样惊险的一幕,少女伏在栏杆旁,身后是一潭池水,正不知畏的睡得云里雾里。 刘寡本不欲多事,可一想到他找住持解签时被她在外听了去,他就想看看这个大胆的丫头是何许人物。 他朝她走过去,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可不知她是不是睡得太死还是怎么的,他都到了跟前还没有发觉。 她把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刘寡看不清她,但着实忍笑的辛苦,只是他正要行好人好事把她叫起来,便听她咕哝了句梦话,“唔……侯斯年……” 侯斯年?是他认识的那个侯斯年?刘寡剑眉一扬,连看沈奚准的眼神都带了两分考究。 沈奚准还不知自己正被人打量,她刚刚在外等着解签,等的久了便做了这样一个梦,还是一个很好的梦。 她梦见自己抽中了签王,抽中了那支极好极好的上上签。住持师父正帮她解着,同她念着签文说,“世间天理定婚姻,天配如何误世人,人若自知天理合,何须着意问天神。” 她有些急切的问,“那我与侯斯年的婚姻可能成之?” 老住持颔首笑道:“此卦婚姻成之,是天配良缘,不需问佛祖自能情投意和,白头偕老。” 未待她高兴,便听那住持又用低沉沉的,犹带一丝笑意的在她耳畔说道:“卿本佳人,堕溺甚惜之。” 沈奚准被他的气息拨得一颤,想说怎么如此无礼?她朝那住持看过去,可她面前的哪有什么住持,分明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啊!”沈奚准登时吓了一跳,后仰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可她忘记自己身后就是栏杆,这一躲便狠狠撞到了头。 她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来,却不料与躲避她不及的刘寡,唇对唇擦了个正着。 “你——!!”沈奚准这回已是彻底醒了,但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捂头还是捂嘴,她又惊又怒,双手在胸前无措的颤了几颤,最后狠狠朝刘寡推了过去! 不过可惜,她并没有推动。 刘寡哂笑道:“你喜欢侯斯年?” 沈奚准脸色大变,“要你管!” 刘寡慢条斯理的直起身,将她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签拿在手中,朝她晃了晃,果然沈奚准急了,“还我!” “名字?” 沈奚准才不会告诉他,她去抢,可两人身高上差的实在悬殊,刘寡戏谑道:“告诉我,吾则以还尔,如何?” 沈奚准气的发抖,憋的满脸通红才憋出一句,“我不要了!” 她说罢转身就走,刘寡愣了愣,待她身影消失在廊后这才失笑道,“如此不禁逗。”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动静吵到了禅房中的住持,禅房的门扇动了动,那老主持从里将门打开了。 刘寡指腹擦过签上的刻痕,轻轻一笑,将它拿了过去。老住持接过一看,顿时笑了,“不像是公子求的。” “捡来的,师父可方便告知是何意?” “公子想问什么?” 想到方才沈奚准睡梦之中说出的名字,刘寡眸光闪了闪,道:“姻缘。” “下卦,鸟儿失群,称心不遂之兆。” “哦?” 住持将签还给他,“求此卦之人,婚姻不成年命不同,鸳鸯阻隔两分飞,从然有缘在一处,终须离别,各分西东。”
第63章 红豆半阙11 === 那这何止是称心不遂,分明是太过凄惨。 刘寡神色复杂,眼前闪过沈奚准那张过分明艳的脸,旋即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他拜别过住持走出大雄宝殿,对守在外面的侍卫道,“回去查查,刚刚出去的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侍卫们原本正在担心放人进去会被怪罪,如今见他并未发怒,便说道,“属下见那位小姐是乘裴府辎车离开的。” “裴府?” 刘寡离开长安四年,朝中官员换了也不少血液,他一时也想不起裴府是哪个裴府。 张玉揣摩着他的心思,道:“殿下,要不奴婢派人跟上去看看?” “去吧。” 张玉赶紧去办,他找来两个侍卫,与他们指了指不远处正缓缓下山的车队,吩咐道:“跟好了那辆车,看是要到哪里去,再来回话。” “是。” 侍卫不明情况,让跟车便牢牢盯着车子,也就并未在意有谁在半路下了车。就这样,他们一路跟到了太主府,确认辎车进了府门才回去禀报。 而此时的沈奚准早已经扑到了侯斯年的怀里。 “是怎么了?”侯斯年抬起她的脸,“为何准准如此委屈?” 沈奚准眼圈有些红,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侯斯年,想说的话却都梗在了喉咙里。 她想说我想嫁给你,可你一直不肯来娶,想说我今日去求了婚签,可还没解就被恶人抢走了,她还想说,侯斯年你不在时我被人轻薄…… 千言万语,百般委屈,化作一声“侯斯年,你亲亲我。” “准准闭上眼睛。” 她听话的闭上眼,可是却没有等到他吻下来,而是等来一片棉软,带着些微凉意抵在她的唇边,沈奚准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卷明黄。 “是什么……” “圣旨。” 她心头蓦然一紧,看着他将圣旨在灯下缓缓打开,有温柔的笑意渐渐漫上他的唇角眉梢,那双深邃用情的眼睛犹如藏着满天星见,她听他道:“是侯斯年可以把沈奚准娶回家的圣旨。” 他道:“适我愿兮,卿心中可喜?” “喜。”沈奚准喜极而泣,如何不喜。 …… 那边太子府侍卫一五一十的将辎车去向禀报给张玉,张玉一头雾水,想不通怎么又会和刘嫖扯上关系,他狐疑的猜测:“莫非是堂邑侯的亲戚?” 何止是亲戚,刘寡弯了弯唇:“本宫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张玉听他语调中都带了些轻快,“陈午的义女,阿娇。” 亦是刘嫖与罪臣裴栋私生下的女儿,裴未央。 张玉倏然瞪大眼睛,“那、那不是皇后娘娘提过的……” “是啊。”刘寡忍不住笑道,“这世界果然很小。” 他今早到长乐宫给沈皇后请安时,沈皇后问起他,对太子妃可有钟意的人选。他没有,便说听从母亲的意思。 沈皇后道:“母后有两个钟意人选,听闻颜色俱是出挑,且母族也是颇为得力。一个是代王王后的嫡亲外孙女,另一个便是你姑母的女儿裴未央,小字阿娇。” “裴未央?” 刘寡对这个名字甚是陌生,他只记得姑母刘嫖与堂邑侯陈午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倒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儿。 沈皇后解释道:“是你姑母与盐司长吏裴栋的私生女,已被堂邑侯认作义女了,亦唤作陈阿娇。” 沈皇后道:“你若娶阿娇,你姑母定全力助你,庞子期虽然家世不差,但终究比不得你姑母势大,是以母亲更钟意裴未央。当然你是太子,选谁做太子妃还需你自己拿主意,不过你既然没有心仪的姑娘,不妨就从她们二人中挑一个来做太子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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