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止行玉,连行云也忍不住低斥她。裴未央面色亦是难看起来,她敛起脸色,道:“你姐姐死了你伤心难免,但不可仗本宫纵容就口无遮拦,本宫念你年纪尚幼,今日这番话便没当你说过。” 周觅伏地痛哭,裴未央临走前又对婢子道:“周府二小姐惊吓过度,胡言乱语,再请医正来开几副方子,待过几日,就将她送回家去吧。” 行玉喏了一声,强忍着才压下心中的狂喜。将人送回家去,可就意味着她再不能有接近太子的可能了。 她们走后,长乐宫偏殿中少女的哭声依旧呜咽不绝,在这冷清的秋夜里更显凄惶。 望苑中的太子刘岑亦得到了周蔷溺死消息,可碍于夜里他不便前来,直到早朝后才寻了功夫,但他到时周觅已哭了整整一夜,泪水干了,唯剩一双红肿的眼睛望向他。 她说:“太子殿下,我的家姐没了。” 她没有哭,亦没有太多表情,可偏偏每个字都像在流泪。刘岑心痛不已,他站在床畔忍着想去抱抱她的冲动,道:“觅儿,孤王会替你姐姐报仇。” “杀了那个婢子吗?” 刘岑有一丝殷切,他道:“母后已将她关在刑监,孤王来时也得母后恩准,你若想亲手杀她为你姐姐报仇,孤王就带你去。” 周觅抬起红肿的眼睛,道:“觅儿想严惩庞夫人,殿下也为觅儿报仇吗?” 刘岑不由为难道:“她是父皇宠姬,觅儿,再等等,待孤王登......孤王会第一个杀她!” 那要等多久?陛下正值壮年,他要何时才能登基?周觅等不了了。 她忘不了周蔷挡在她身前的模样,忘不了她落水后在水中挣扎的模样,忘不了她努力想要把手伸出水面,可又一次次与她的手失之交臂。更忘不了她被从湖中打捞出时,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周觅蜷在一起,对刘岑只有失望,她扯着嘴角笑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太子殿下我有一些等不起,皇后娘娘要我回家去了,日后别说太子,觅儿许是连宫都进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 可周觅被伤透了心,便是刘岑作再多承诺又济的了什么事? 周蔷溺死第五日,周家便来人要接周觅出宫去了。从秋狝后她们姐妹便随皇后进了宫,如今在长乐宫住了将将两月,来时带的行李不多,走时却装满了两架马车,其中有皇后的赏,各个宫里夫人的赏,亦有太子的赏。 周觅立在院中,看着宫人们将东西一件件搬到车厢中,神情恍惚不已。她还记得自己初来这里时的雀跃,可也是如今才觉出那份雀跃的可笑。这汉宫,到底朱墙宫深,草木无情。 未央宫,椒房殿。 沈奚准坐在院中,有些百无聊赖。她这些天不止一次想要回侯阳王府去了,可与刘寡提过,刘寡不仅没肯答应,还派来婢子牢牢盯着她。 沈奚准觉自己与被软禁无异,又加上那李延年伤了嗓子还在休养,便是连她在这宫里最后的乐趣也少了。她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拟冬拟夏试探着询问道:“娘娘,要不出去走走好吗?” 可谁知沈奚准还未回应,刘寡派的婢子就在一旁道:“可陛下有过吩咐,不许娘娘出椒房殿去。” 拟夏回身瞪那说话的婢子一眼,但碍于她是刘寡的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沈奚准却嗤了一声,戏谑的睨了那婢子一眼,“你这样一说,本宫倒是来了些兴致。” 她施施然站起来,在那婢子紧张的神色中与拟冬拟夏道:“就到长乐宫走走,看李乐人那嗓子将养的如何了。” 拟冬拟夏跟上她,看那婢子一脸菜色,着实扬眉吐气。 沈奚准要出去门口的侍卫当然不敢阻拦,刘寡只说将人看好,可没说将人禁足。因有张玉交代在前,沈奚准出椒房殿的宫门没有几步,就有宫人抬着刘寡的副辇追上来,谄媚的请她上辇去了。 沈奚准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便是刘寡的副辇,她想坐也就坐了。只是从未央宫到长乐宫的距离说长不短,一路摇摇晃晃,还未及长乐宫跟前,就有一队车马迎面走了来,其中几辆还不像是宫中的。 沈奚准见对方于百米处不论婢子还是主子都远远伏谒在地,原是他们见了自己辇轿的华盖,错以为是刘寡出行。 沈奚准看他们从长乐宫方向来,便问了随行在辇轿旁的宫婢一句,“前方是何人?怎么车马都弄到宫中来了?” 宫婢答:“回娘娘,该是太常卿周大人家的二小姐,前几日她家姐意外溺死,她受了惊吓,今日要被接回府去了。” 这个事沈奚准在未央宫时就已听到过了,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常跟在裴未央身边的,稚嫩却美丽的脸来,“可是周觅?” “正是。” 沈奚准便朝车马中多看了两眼,果然见一群仆役中跪着一个小少女,见她的辇轿经过正从地上抬起头来。许是经历了生离死别,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沈奚准曾经见到过的明灿笑容了。徐州绝色的姐妹花,如今少了一个,倒是很可惜。 沈奚准不禁叹了一声,可不待她叹完,那周觅竟突然朝她的辇轿扑了过来,口中还大声喊着,“陛下!陛下!” 变故不及,随在沈奚准辇轿旁的羽林军竟没能将她拦下,周觅似乎急着申冤,也未看清辇轿中坐的是谁,“臣女有冤......” 究竟什么冤,全都在她抬头看到沈奚准的那刻憋了回去,与此同时羽林军未待她惊讶,就将她按在了地上。 沈奚准眯了眯眼睛,而后竟弯了下唇角,她道:“放开她吧。” 羽林军犹疑着将周觅松开,但仍不敢离去,在她身旁紧紧盯着,生怕她会突然伤人。 沈奚准却毫不在意,手撑在辇轿的扶臂上问向周觅道:“周府小姐是有何冤屈,要来拦本宫的轿子?” 周觅眼中的光早在看到辇轿中的人不是刘寡时就已黯淡了下去,“对不起......” 她说,“臣女无意惊扰王妃娘娘,是我认错人了。” “也无妨。”沈奚准浅浅笑道,“可要与本宫说说,兴许能帮你一二。” 周觅咬着唇有些犹豫不决,沈奚准也不勉强,耐心的等了一等,见她仍没有要说的意思,才遗憾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周觅依旧不语,随行的羽林军见状便将她拨到了一边,宫人抬着辇轿也正要动,沈奚准就听周觅突然又喊了一声,“娘娘真的能帮我吗?” 沈奚准模棱两可,“你若信。” 周觅不知为何,又想到那日在长乐宫中刘寡揽住沈奚准腰的那一幕了,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跑上来两步扶住沈奚准的辇轿,恳求她道:“觅儿信,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奚准微微颔首,拟冬拟夏便领着周围婢子和侍卫退远了几步。周觅便凑了过去,可不待她凑的更近,沈奚准竟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拉向自己。 周觅猝不及防,双手撑住辇轿才没磕到,她听沈奚准在她耳畔轻轻的说着话,唇齿张张合合,挨她那么近,给她种在亲吻她耳垂的错觉。 “你可是想搬到庞氏为你姐姐报仇?可本宫与庞氏没有过节,没理由动她。她是崇王之母,你家姐亦不值陛下为此大动干戈。” 周觅来不及失望,就又听沈奚准笑了一声,道:“不过本宫么,可以把你送到陛下的床上......” 周觅眼睛陡然瞪大! 沈奚准松开她后颈,在她肩头含笑着拍了一拍,“历来帝王宠姬,都可呼风得雨。” 她的手又转而摸上她的脸,“或许,你年幼。只在他床上哭一哭,就会让他生起怜悯之心。” 周觅抖了抖唇,“你疯了......” “怎么会。”沈奚准柔柔笑着,却是道:“都是各取所需。”
第97章 青蘋之末6 == 面前的女人明明一副温和之像,可周觅却感受不到她的半分亲近。各取所需,她要取什么需?周觅不知,但又不得不承认沈奚准的话太过诱人,她却是想见刘寡一面,也深知若今日出了宫,许这辈子都没有再入宫的可能了。 周觅想起为救自己而枉死不能瞑目的家姐,又想起皇后裴氏为大事化了,只与她父亲说家姐是自己失足溺死时,全不提太液宫纵婢子行凶之事,她就倍感绝望。 她想过告诉父亲实情,可被皇后拦住说,“庞夫人乃代王王后一脉嫡系,便是窦氏后人也要礼让三分,你父亲不过三品太常卿,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只会徒添他的痛苦罢。” 她说:“如今本宫将当日作案奴婢悉数处置,以慰你姐姐的在天之灵了,觅儿,你便是年幼也该学着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可谁来顾她的家姐呢?周觅每每想起皇后劝说她时那张慈爱的脸,就更无法咽下这口气。那些像笑话似的皇后宠爱与看重,倒不如沈奚准的利用让人觉得心甘了。 可周觅不愿如此糊里糊涂,她忐忑问道,“娘娘帮臣女,是要从臣女身上取走什么?” 沈奚准像是笑了一声,“你拖住陛下,让本宫回府去,便是给本宫最好的酬劳。” 周觅无心去想拖住刘寡与她回府有何联系,她不安道:“可若臣女拖不住......” “拖不住,本宫又要在这宫中多住些时日了。” 周觅又问:“娘娘不会怪罪臣女?” 沈奚准微讶,再之后神色有些古怪,她说:“你办不成,陛下自会将你处置,哪里轮得到本宫。” 周觅脸色顿变,又听她慈悲的提点道:“且,被太子看重的贵女向陛下自荐枕席,皇后一旦知道定不会轻易将你放过,其中利害,周二姑娘......可别空有一副好皮囊。” “......”周觅仿佛才猛然惊觉,她咬着唇,不知自己是否该去孤注一掷。 未央宫里,张玉正匆匆走进石渠阁,他面上带了一丝慌张,“陛下,贵人出宫了,侍卫说是回了侯阳王府。” 刘寡持文书的手一紧,蹙眉道:“让宫门拦住。” 张玉端的战战兢兢,“贵人已硬闯出去了,守卫没能拦下......” “罢。”刘寡看了眼手旁罗列成高高一摞的文书,颇是无奈,“待处置完这些,再去侯阳王府一趟就是。” 张玉却仍犹犹豫豫,道:“侍卫说,贵人走前捎话给陛下,说待您忙完务必要先到椒房殿一趟,她给您备了贺礼,说您要去寻她,先看过贺礼再去。” 近日不过节,他生辰又在夏初,刘寡想不通她备什么贺礼,又是如此秘密。但手中文书他无心再看,遂索性放到一旁,道:“去看一眼。” 刘寡猜测一路,好的坏的都想了一通,却怎么也没猜中沈奚准为他备下的是个赤条条的少女。 在他方踏进椒房殿的一瞬间,那少女就朝他扑来将他紧紧抱住!不止刘寡,跟随在他身后的张玉和婢子们亦是齐齐一僵,接着飞快的转身避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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