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决绝。 而一句话引起这一切的吴文,一直走到那剑尖离他的胸膛不到一寸。 似是任由梁映取他性命一般。 脸上尽是未曾被死亡惊扰过一分的真挚。 “梁兄,我只是想帮你啊。” “……” 此人对他没有杀意,却远比冯晏更为可怕。 他做出的样子依旧磊落光明,让他的剑刃都像是不顾恩情的逞凶。 梁映移开目光。 不再浪费时间将臂前的软刃对准吴文,而是俯身弯腰将衙内扶起,想用利刃先将衙内背后和屁股上的箭羽削去,以便带他离开这里。 不过利刃劈下,正中脊背的箭羽却整根连着没沾血的箭镞掉在了地面。梁映微微一愣,就听耳边猛地一声吸气,竟是衙内睁开了眼。 “我在哪儿?我没死?”衙内虚焦的视线逐渐在梁映的脸上和身旁一地狼藉中找到重点,“我想起来了!山火之后我怕冯晏寻仇,日日都穿着我爹给我的软猬甲呢!” 说着衙内扒了扒胸口,果然看到一片金丝交织的软甲从散开衣襟下透了出来。 合着刚刚是被吓晕的?! 梁映唇角一抽,却又是一阵接天哀嚎。 原是衙内顺着摸到了另一处实打实的痛处。 “我的屁股!怎么这么长一根箭呐!他爷爷的,疼死我了!那群龟孙真不要脸,射人如此要害,他自己以后一定生儿子没□□!” 吴文:“……” 中气十足骂了一阵的衙内彻底打消了梁映最后的担心。而衙内也才后知后觉,看着面前的吴文,转头问道。 “他怎么在这儿?” 吴文自来熟地接过话来。 “噢,我本在这儿与其他几个同窗喝酒吃菜,没想到撞到了这事儿。衙内救人风姿实属英勇,不过我看这伤势不轻,要不我送衙内去隔壁医馆看看吧。” 衙内喜欢不起来吴文,明明他说话讨喜,做人也仗义。 但偶尔看到他待关道宁的态度,便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可眼下总不能叫梁映这个病号照顾他,只能点了点头,双臂一展,便往吴文的背上趴去。 “怎么看起来壮,身上骨头还怪咯人的,你小心些,别碰到我伤口。” 衙内这身板实打实的,可有些份量。 梁映看着面上带笑,任劳任怨的吴文,默然地跟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能煞费苦心,不惜做戏到这种地步来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走到医馆门口,正碰上从街面另一头走回来的林清樾和关道宁。 远远就能看见衙内屁股上半截箭只,关道宁吓了一跳,凑了过去。 “衙内你这是怎么弄的?” “嚯,你小子命大,这都活下来了。” 两人见面各说各的,竟也听得明白。 梁映也在林清樾跨步而来的几个呼吸,将整个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嗯,没有伤。 一直阴沉戒备的眼底透进两分舒朗。 而这份舒朗在林清樾走近之后,话不多问,直接上手检查他的伤处时,更是如春风过境,拂开一片暖色。 “你的伤——” “我的伤再反复就废了,我记着呢,没有乱动。” 林清樾才出口的三个字就被梁映低柔的嗓音盖了过去,只属于一人的乖训轻轻藏在每一个字底。 林清樾有没有注意不知道。 但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吴文于这一刻看得分外清晰。 那样的眼神绝对不是单纯的依赖和信任。 是贪慕。 是渴望。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男女之情。 原来,林清樾用的是这种办法。 吴文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几人坐在医馆,没一会儿瞿正阳和祝虞找了过来,见众人平安,除了衙内的屁股多了个伤口,需要趴着静养半月外,松了一口气。 “这都怪我不在,我要是在——” 瞿正阳听完衙内堪比说书一般的精彩叙述,刚开口,就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伴着能凝成寒霜的语意。 “你要是在,要干嘛?捅破天去?!” 瞿正阳心中一沉,见林樾一干人等无一不是正襟危坐,低头敛目的模样,他讪笑着回头,试图用笑容感化脸色铁青的邵安,和他身边穿着官服的扶风县县衙捕头。 “怎么老是你们几个?!” “好了,事情闹这么大,有什么要说的,和我衙门去一趟慢慢说吧。” 才为了山火一事没缓下两天的捕头,揉了揉突突跳着的眉心,身心俱疲地对长衡书院的学子招了招手。 “邵教谕,衙内的伤配了药,要不等我拿了药再过去?” 吴文站在医馆柜边,对着正在抓药的药铺学徒指了指。 邵安远望了一眼,点点头。 转瞬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医馆一下又静了下来,带着一点镇痛安神效果的伤药这会儿也在衙内身上起了作用。 “客官,您的药。” 吴文转过头接过一串药包,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对着学徒道,“我这有个药方,你再替我抓几副来。” 一串药名和用量从吴文口中报出,却听得小学徒微微皱眉。 “这其中三棱、莪术、红花、桃仁俱是活血生新之效,一般用于女子月事不通,决不可与这伤药同服啊。” 吴文眸色微冷,拿出一锭白银放在桌面。 “你尽管配药就是了。”
第065章 试女身 “什么?是胡人所为?” 几日后, 玄英斋晚课时间。 为了照顾衙内这个坐不得、站不得的屁股,林清樾梁映几人带着课上的手札,到了衙内舍房替人温习今日所学。 到底学业枯燥,还是衙门传回来的消息更吸引人些。 瞿正阳耸了耸肩, “课上邵教谕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边关不稳, 胡人趁机跑出来烧杀抢掠也不是头一遭。不过我没亲眼见着, 你们看着可是胡人?这好歹是禹州啊。” 面对正阳的疑问, 林清樾、梁映、关道宁三人或是拿笔或是看书的手微不可查地同时一顿。 关道宁先露出一个后怕的神情来。 “可不是嘛,我原本住在边关就是怕胡人骚扰,才来了禹州,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天下不太平,禹州或也不是久留之地。” 祝虞闻言也放下了书本, 朝林清樾的方向投去一瞥,“确实,再有两月便是国子监向各州府学选召出色学子,若能去京都读书应不会再有这般意外。” “啊?国子监?别啊,嘶——”趴在床榻上的衙内略一激动, 扯痛了伤口,缓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才 把禹州看顺眼,怎么要回国子监了。” “衙内, 你倒是说得轻松。”瞿正阳见祝虞正色,眸光微微一闪, “这哪有那么好回啊,一个府学才三两名额能得举荐, 不然青阳斋那群怎会学得如此眼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正阳怎么也开始说丧气话了。”林清樾阖上书,扫过屋内五人。“我觉得无忧说得在理, 要想读书入仕禹州总不会久留,两月后举荐入国子监是一条路,三月之后秋闱也是一条路。” “秋闱?”衙内更是泄了气地把脸往软枕上一栽。“那得和禹州所有学子竞争,不更难嘛……” “先前学测不也说我很难留下。”甚少搭腔的梁映对上林清樾浅笑的眼眸,声色沉稳道。 “如今,我不是还在这儿。” 众人侧目,无法反驳。 的确。 入学至今,梁映的蜕变有目共睹。从一开始的书院最后一名,到如今,诗赋策论和六艺都能保持乙等朝上的成绩。 他的进步神速,若保持这样的劲头,两三个月后,会是何种结果,真无法断论。 林清樾尤其欣慰。 她初初接过教化太子这一指令时,想过最差的情况,便是在成才一事上要耗去三五载,现在看来她的太子殿下很是争气。 即使,争气之中,逃不过两分情愫的催发。 但那又如何。 林清樾迎向那深幽却填满自己的眼底,并不避讳地送上一笑。 管用就行。 “今日就到这吧,明日射御课正逢立夏,许徽教谕说了不上课,准备让四斋一道比马球。教谕亲自驯养的好马当彩头,应是会很热闹。” 林清樾看着时间不早,把东西收了收道。 唯一不知道消息的衙内听完就挂了脸,“怎么偏是这会儿我屁股受伤,马球少了我,玄英斋就失了一员猛将啊!” “放心吧衙内,读书不一定读过青阳斋,这马球还打不过嘛,等着明天我把马赢来给你看看。” 瞿正阳挥了挥拳头,一扫刚刚温书时的沉默。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得祝虞无奈地摇了摇头。 - 这马球比赛,虽说是比赛,但更是过立夏。赛事不算严谨,四斋学生每斋各选三人为一队。 一共三场马球,前两场,抽签抽到一组的两斋两两比拼,赢的两斋最后再比一场分胜负。 赛事简单,上场的人选也是临时由各斋学生自己决定。 像玄英斋,全斋上下一致通过了选瞿正阳、林樾、吴文三人为斋中代表。 “斋长你放心,我们都见过吴文射御课的表现,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咱们斋今日必胜!” 玄英斋学子们拉着吴文到林清樾面前,拍着胸脯作担保。 林清樾挑了挑眉,见被众人包围的吴文毫不意外自己当选,俊朗的面孔上浮着淡淡的笑意行了一礼。 “还请林兄不要嫌弃。” 这算是旬休之后,吴文第一次对林清樾主动开口。 显然旬休那一出,他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梁映回来之后,不仅对吴文的态度急转而下,退避三尺,还暗示过她,离吴文远一些。 今日同队,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锲而不舍的新招。 林清樾微微一笑,有些期待。 “哪里。” 却不知她这一笑放在不远处的少年眼里,全然变了味道。 梁映分明记得一开始林樾对吴文也是警惕的。是因为上次旬休的说辞吗? 他不想在林樾面前暴露那些难明复杂的身世,便把那日救与被救的事实颠倒了一番,推给了唯二在场的吴文身上。 彼时他不曾在意,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被幸运救下一命的孱弱学子。 但现下想想,倒给了吴文风光无二的面子,林樾为此改观,合乎人情,可却是梁映最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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