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 非要梁映自己想个缘由出来。 梁映悄悄握紧白皙的手腕,垂眸望着为他忧心的眉眼。 大概是那场大火里的她,让他重新生了血肉。 感觉自己面上都要被梁映盯穿了,林清樾后知后觉挣开温热的掌心,往旁边挪了挪正色道。 “兴许是你的脑子觉得不必再骗你了,往后让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嗯。” 他也觉得。 因为有你,不必再骗。 梁映身子没动,眸光跟着,从清隽的面庞下滑到薄红的唇角。 知道痛,是个好事。 若是依旧麻木,他想不出他会有多懊悔无法留住那段只有他一人独晓的记忆。 “那个——今日说好了要给祝虞庆祝成功拿到国子监的举荐名额,咱们去接人吧。” 话没说完,林清樾抬脚就踏了出去。 有点像落荒而逃。 她实在有些吃不消少年不再遮掩的情愫。 在潭边点明后的一个月里,每日俱增。 这本对想要拿捏太子,让他为她所用的谋略者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按照计划,她应该顺水推舟,适当地给些甜头多多吊着太子殿下,让他彻底坐实了非她不可的圈套之中。 可林清樾每每对上随时随地环绕自己的乌沉眸光,总感觉自己若是多回应一分,这已经满胀到快要溢出的湖面,下一刻就要掀起滔天巨浪,把她吞噬。 多年生杀养出的避险直觉提醒她,不可再接近。 不然,有去无回。 - “恭喜无忧,贺喜无忧,提早远离温书苦海!” 玄英斋里一片欢庆。 虽然祝虞不是玄英斋之人,可关系和玄英斋匪浅,从瞿正阳几人口中得知祝虞得了举荐名额,各个学子虽要忙着秋闱温习,但也都抽出时间,送来两句真诚祝福。 祝虞本以为说的庆祝也就是几人之间抽出时间,放开肚子在膳堂吃上一顿。哪里想到衙内和瞿正阳直接从山下定了金海楼的饭菜,偷偷带到了玄英斋中,摆了好大一桌。 所谓吃人嘴短。 短短不到一炷香,祝虞听到了无数句,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愿景和期许——“以匡国致君为己任,以安民济物为心期。” 他们都相信。 有朝一日,她会立身于朝堂之上。 祝虞虽觉得阵仗羞赧,但也确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步伐真的从那个只有儿子的祝家里,踏了出去。 “怎么光是我,阿樾不也是三个名额中的一个么,不见你们点名。” 祝虞回过味来,盯向瞿正阳。 瞿正阳嘻嘻一笑,毫不犹豫卖了主谋。 “这不是林樾提议的嘛。” “阿樾!” 林清樾也是想借机给一直为秋闱绷 着的几人缓上一口气,知道祝虞脸皮薄,早晚恼怒。有所准备的林清樾忙不迭起身,“我想起来,还有两瓶果酒没拿来,我去拿。” 走前,林清樾顺势按下梁映跟着要起来的肩膀。 无声的口型道:我躲一躲。 终于快步走出热闹的斋堂。 林清樾察觉自己在梁映之后有些急切的脚步,不由得失笑。 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很得意吧,林清樾。” 林间的影子忽然发出声音,截住了林清樾的脚步。 林清樾收起唇边的笑意看着缓缓显出身形的吴文,挑了挑眉。 “安静了月余,怎么,还是耐不住了吗?” 说到这一个月。 吴文后脊长好的伤又隐隐作痛。 一个疯子,教出来的也是个疯子。 不过疯子也好。 他没见过疯子长久。 “我有什么可耐不住的。毕竟就剩下一个月秋闱了。”吴文视线淬毒地看过来。 “一旦他秋闱得中,林氏承认了他的身份,让他回到京中,届时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吗?” “也就是在这贫瘠得什么都没有的禹州,他才会把看着光鲜亮丽的你当个宝。等他站到了东宫的位子上,他要什么不能得到,你吊着他的那点手段,在繁华权势之前,屁都算不上。” 林清樾眯了眯眼,忽然乐道。 “说得这么幽怨,怎么,你被这般抛弃过?” “你!” 关节捏响的声音在耳边噼啪响起。 林清樾只当是乐声,笑得更畅快,完事还向吴文伸手。 “作甚。”吴文磨着后槽牙咬字道。 林清樾眨了眨眼。 “我猜你不是专程只是为了说些话被我气,算了算,下个月的玲珑心好像到时候了。” 自净业寺她出事后。 暗部和明部似割席一般,吴文没有告知庄严梁映的身份,庄严也不再是她的上峰联络人,而是改为了吴文。 吴文瞥着林清樾理所当然的手心,极度不情愿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甩到林清樾手中。 “等回了京都,我们走着瞧。” 林清樾自顾自收好白瓷瓶,并不在意吴文的叫嚣。 当年她从林氏叛离时。 说她六亲不认枉为人,必遭天谴的有的是。 吴文显然还是更适合当个暗卫。 论杀人诛心,还是明部那群家伙比较厉害。 不过吴文倒也是提醒了她。 她确实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 在果酒加了些许安眠的药粉,林清樾扶着看着更像喝醉的梁映提前告别了人群,回到舍房。 “还有两册经义没有默写。” 即使睡意沉重,但经过书案时,磨成惯性的好学,让梁映本能地坐下拿起了毛笔。 林清樾忙一手扶住额头要磕进砚台的少年,一手将笔从他的手中抽出,温声哄道。 “这么困了,就别勉强了吧。” 却不知道这句话那个字起了效用。 梁映眨着幽黑的眼眸,对着林清樾的方向忽而一笑。 “嗯,那就不勉强。” 说着少年也不用林清樾搀扶,自己乖乖地起了身,寻到榻上,倒头睡下。 “……” 莫名觉得她的话比迷药更省事儿的林清樾缓了缓,将身上端正的学服换了下去。 俄而,朗月当空。 一道黑衣身影掠过长衡书院山门。 在偏远、破落,无人问津的小巷。 除了其中一户的少年会在旬休时,推开院门,将其中攒积了多日的落灰和杂草清理一番再离去。 这个巷子近乎死寂。 林清樾缓步走到相较而言更为干净齐整的小院门口,随后脚步由前向后调转了半圈,推开了小院的对门。 “睡了吗?” 林清樾嗓音轻快道。 但见破败的小屋忽然生起亮光,一个瘦且佝偻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棂之上。 “这个月……你倒是来得勤。” 老妇人的声音伴着咳嗽,断断续续。 林清樾在如豆的烛火下,注意到了老妇人比上次所见更差了两分的脸色,嘴上却还是那副放肆的口气。 “不勤怎么行,你要是死了,你允诺的真相和摆脱林氏病症的法子一个都没实现,我找谁说理去?” 老妇人笑了笑,又带出一点咳嗽。 “你拿那些珍惜的药材吊着我的命,每日又遣人给我送饭照看,我这副残躯已经比想象中挺得久了很多了。” “而且你不必忧心,若我真的死了,只要你完成你的承诺,东西照样可以给你。” 林清樾摆了摆手不愿再听老妇人对死后的安排,从怀中抽出两三张薄纸,递了过去。 “你也放心,我做交易,最是守信。” “这是?”老妇人眯了眯眼,昏花的眼神对上细密的小字已经看不太清。 “他的行卷。教谕审阅,已经能在长衡书院之中稳定在甲等的名次了。” 老妇人闻言,捧着卷子努力辨认,看着看着衰老疲惫的面庞上久违地泛出一抹笑意。 “是映儿的字,端正了许多呢。” 行卷之上深明大义的陈述,老妇人读不太懂,可她认得从小她教他认字时,那残留的一点笔迹习惯。 见妇人脸上多了两分生气,林清樾顺势点了点行卷上的字迹,讲起梁映在书院里的点滴。 “他这狗爬字最是难改,可花了我许多时日……” “辛苦你了。”老妇人似是不舍得薄薄几页的行卷上,沧桑的指尖抚了又抚,最终将纸张叠了叠收到靠近心口的衣襟中。 “我知道,我没有找错人,你把他教得很好。” “你来是为了拿药吧。”老妇人从身上摸了摸,拿出新的黑色药丸递了过去。 “剩下的还有五粒药,我恐怕没法像今日这般拿给你了,之后你要拿药就去找……咳咳……” 林清樾看着妇人掌心的药随着妇人颤抖的身躯,晃晃悠悠,她没选择接过,而是走到妇人身后轻轻替她抚背。 “还有一月就是秋闱了……你不是说梁映的生辰正好在秋闱之后的中秋么,你总得活到那时候,见一见他秋闱得中的样子吧?” 老妇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是林氏啊,我虽叫他映儿,但我一日都不敢忘记他身上流着的沈氏的血。” “我与他之间,超出主仆关系以外的,多一分都是僭越……” 林清樾皱了皱眉。 “你明知道梁映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心把你——” 老妇人打断林清樾的话,浑噩的双眼此刻像是怀揣着多年的信仰,坚定的光闪烁着,不容否定。 “他把我当成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位子上,我不能是什么。” 林清樾微微一怔。 “当初那个雨天,若不是你执意把我留在这个院子里,我早该走了。现在秋闱更没有见他的道理。” “就让他觉得我还活着,又或者早就死去。无论哪样都好,只要慢慢地淡开,他的一辈子还很长,还待浓墨重彩的新画卷。” “我不过是林氏护卫他的万千中的一人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林清樾扯了扯唇角。 “还真是主人家忠心的猫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跑出家门,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不叫主人担心。” 老妇人幽幽叹了口气。 “你终究也会明白的。林氏的病症能解,但林氏的宿命却没那么容易逃过。” “噢,是吗?” 林清樾勾了勾唇角。 “可我不信命。”
第073章 得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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