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柔没有回答,反问道:“牟大人,这个案子明明就是贪官内讧被灭口,被更大的官推出去当了挡箭牌,一股脑把罪名揽下来了。十四年后,背后的大官忌惮我破案的能力,想要将我一并除掉,以断绝隐患,拔出萝卜带出泥,将他揪出来。” “从头到尾,都是幕后朝廷大员的步步杀机,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牟大人现在这个态度,好像是我做错了事情。” 陆善柔:想要逼我承认?不可能!别说你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我也会先狡辩的! 牟斌说道:“装,你接着装。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魏崔城坐在了床头,拦住干爹如鹰视狼顾般的视线,“您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牟大人,善柔她刚刚逃出生天,身上还有伤,何必苦苦相逼一个病人?善柔追求真相有错么?” 陆善柔假装体力不支,趴在魏崔城宽厚的背脊上,“我只是想继承父亲的遗志,了结旧案,顺便为写第五卷 的《陆公案》找一些素材,如此,而已。” 牟斌看着这对“苦命”鸳鸯,“你为了一己之私,把魏崔城,甚至还有太子都拖进了危险之中。大明国本有多么重要,不必我多说了吧,此事已经引起了皇上震怒,命我立刻把太子护送回宫,不准他以后再去乾鱼胡同找你了。” 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陶朱麦穗起了大作用。陆善柔心里是感激的,但是嘴上说道:“腿长在他身上,不会连这个也怪我吧。” 牟斌说道:“涉及到了太子的安全,这个案子归锦衣卫了,你不要再私自查案。此外,在锦衣卫没有破案、找到真凶之前,你不要擅自出门。”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魏崔城,你若有危险,他定会奋不顾身的救你,他若出事,我如何向他死去的父母交代?” 陆善柔啊了一声,说道:“倘若锦衣卫破不了这个案子呢?我就要要一直画地为牢?” 牟斌问道:“锦衣卫在你眼里就如此无能?” 陆善柔说道:“郑旺妖言案、西四牌楼无名人头案,这两桩大案都是牟大人邀请我加入的。锦衣卫若那么有能耐,找我作甚?” 真是啪啪打脸,这两个案子,郑旺妖言案是牟斌三顾茅庐,去北顶请了陆善柔三次才破的案。 第二个案子,是牟斌花钱雇了陆善柔破案。 牟斌被怼得一时语塞,说道:“因太子被卷进去,这个旧案皇上也很关心,要锦衣卫彻查,不会成为悬案无疾而终的。倘若我遇到了难点,会……会来请教你。” 这还差不多,陆善柔也明白凭借一己之力,是绝对对抗不了那个阅后即焚的红莲花。 她当初“勾引”魏崔城,也是为了找一颗大树为她所用。 这个不公平的世道,孤胆英雄的下场,就是陆青天、何鼎这样粉身碎骨,真凶逍遥法外。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虽然她后来“买椟还珠”,真正喜欢了上了魏崔城,但找靠山的初心仍在。 陆善柔说道:“行,我答应牟大人,先自保,至少和魏崔城完婚了再说。为表示诚意,我给牟大人提供一个消息。我在临行前,和严夫人说过,用笔写下回忆,写好之后,藏在场院的鸡窝里。牟大人可以去鸡窝里找线索。” 总算能听得去劝。牟斌说道:“我这就派人摸鸡窝。” 陆善柔说道:“我对别人不放心。” 牟斌咬牙切齿,“你难道要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去摸鸡窝?我就这么闲吗?” 陆善柔说道:“要麦穗去,我信他。” 牟斌去隔壁房间叫醒了麦穗。 屋子里,陆善柔揭开被子,查看伤势,大腿两处、小腿一处,中了淬了毒的飞镖,在逃跑的时候把飞镖都甩没了,现在清了毒、撒了药粉、包扎整齐。 魏崔城问:“还疼吗?” 其实很疼,陆善柔摇头,“就像被黄蜂蜇了似的,还好。幸亏没伤着脸,不影响我们的婚礼。让我看看你的伤。” 魏崔城说道:“我那点伤不值一提,不要紧。” “让我看看。”陆善柔就想脱了他的衣服,好好摸一摸。 魏白兔麻溜的扒了自己的皮,“你看,没事吧。” 看着乖顺的兔子,陆善柔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哦,我记起来了,有件事很奇怪。那群黑衣刺客里,有一个女刺客杀了同伴,救了我……” 陆善柔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她蒙着面,但是听得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魏崔城回忆着夜里战斗的场面,“如此说来,女刺客对你没有恶意……锦衣卫已经去坟场打扫战场了,尸体要运回锦衣卫衙门,我去找干爹打听一下,有无拿着峨眉刺兵器的女尸。” 陆善柔点点头,“我觉得她应该已经跑了……不过,还是要查证一下。她蒙着面,说话声音有些闷,我实在想不起她是谁。” 魏崔城起身去告诉干爹这个线索,陆善柔拉着他的手,“此时还需干爹保密,莫要声张,女刺客有投诚之意,不要连累她。” 魏崔城应下了。 陆善柔想了想,又说道:“那个坟场本来就乱,鬼打墙似的,到处都是被野狗刨出来的骸骨,昨晚这么一闹,就更混乱了,这里毕竟是逝者的长眠之地,他们是主,我们是客,客人在把主人的地盘搞得一团糟,终究要负责,收拾残局。” “我想着,幸亏有鬼打墙坟场,救了我们的命。要知恩图报,我出银子,雇一些人收拾散乱的骸骨,造一座大坟墓埋下去,别在曝骨荒野,成为野狗盘中餐了,请和尚道士们做一场法事超度,让他们都安息。” “还有,把坟场修整一下,再修一条通往窦家村的好路,方便祭扫,别再里头鬼打墙,进不去,出不来了。” 魏崔城都应下了,说道:“我家善柔真是菩萨心肠,他们都说你面若观音。其实相由心生,你有菩萨的心,自然就有神仙的容貌。” 辣手摧两前夫的陆善柔笑的很开心。 佛也是她,魔也是她。
第126章 施小善变成土地神,查短刀新娘灭大盗 魏崔城去料理坟场,找了土地庙的庙祝一起商议,庙祝说道:“这是一件大功德啊, 我定会鼎立协助大善人, 把坟场和路都修好,再给你们立一个生祠。” 这个庙祝还是值得信任的,若不是昨晚庙祝发现黑衣人蒙面人,以为进了偷香油钱的贼, 打翻了杯盘示警,魏崔城他们也不会反应的那么快,跑进了坟场迷宫躲避刺杀。 魏崔城说道:“生祠就不用了, 我们不在意这些虚的, 把实际的事情做好。这件事交给庙祝去做,我们会不时来窦家村看进展如何, 倘若耽误工期——” 庙祝忙道:“不敢不敢,土地爷和坟场的孤鬼野鬼都看着呢。那敢做这些亏心事。” 后来, 坟场收拾得果然仅仅有条,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窦家村, 村民得利, 有了剩余的收成或者山货, 就挑出去, 拿到集市上卖, 比以前方便许多,窦家村就不那么穷困了。 再后来, 土地庙破败了, 村民们一起出资, 重修土地庙, 年老的庙祝还记得陆善柔与魏崔城的容貌,就照着他们两人的相貌,重塑了土地爷和土地奶奶的塑像,永享窦家村的香火。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书归正传,十四年前的押解京官被杀旧案和坟场刺杀案两案并查,都归锦衣卫管,陶朱被护送回宫,陆善柔和魏崔城夫妻双双把家还。 魏崔城好得快,伤口几天就结痂了,但是陆善柔的左右两条腿都中了毒,拔毒之后,伤口愈合的很慢,一片青黑之色,害怕毒气扩散,不敢下床走动,一直卧床。 文虚仙姑闻讯来陪她,温嬷嬷不敢告诉寒江独钓,怕影响他的春闱,直到春闱结束,温嬷嬷赶着驴车去贡院接人。 寒江独钓双眼青黑、胡子拉碴、提着考篮,排队走出贡院。 不像刚考完,倒像是刚刚刑满释放似的。 不过,几乎所有考生都是这幅模样。 温嬷嬷站在车辕子上,做狮子吼,“韩冬!我在这里!” 寒江独钓爬到车上,差点一脚踏空,摔到地上! 温嬷嬷连忙扶稳了他,“这一回怎么累成这样?前三次也是我接你,活蹦乱跳的。” 寒江独钓瘫在马车里,“怎么能一样呢?这一回我是全力以赴,使出毕生所学,若再不中,我就放弃科考,老老实实去吏部选官吧,去外地当个推官也不错,就是……就是再也见不到赵四钱了。” 这男人不努力,就连给白富美当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温嬷嬷赶车,寒江独钓看着外头街景,“不对啊,这不是回蒜市口的路。咱们去那里?” 温嬷嬷说道:“乾鱼胡同。” 寒江独钓说道:“乾鱼胡同要办喜事,但您看我这个样子,三天没洗澡,胡子拉碴的,衣服都馊了,我先回蒜市口洗澡换衣服,再去乾鱼胡同帮忙张罗。” 温嬷嬷叹道:“陆善柔她……查十四年前的一桩旧案,遇到了……不过没事,她命大。” 寒江独钓立刻弹起来,“什么案子?她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现在才说?” 温嬷嬷说道:“是她不让我说的,二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比驴还犟。” 寒江独钓催道:“快快快,快点,慢吞吞的,拉磨呢。” 温嬷嬷说道:“我是驴车,不是千里马。” 乾鱼胡同,陆宅。 今天是二月十八,还有十天这里的主人就要办喜事了。 陆宅四处张灯结彩,此时树叶刚刚长出新叶,等不到花开,凤姐在树枝上绑了绢花,看起来花团锦簇。 凤姐给陆善柔换药、擦身体,双腿的青黑还没有消散。 陆善柔说道:“就是坐轮椅,我也要如期把婚给结了。仪式就一切从简吧。” 如玉雕般的腿弄成这样,凤姐疼惜不已,“好,我把那些繁文缛节都删掉,二小姐就坐在轮椅上拜堂就好了,双腿是一辈子的事,得好好养着。” 陆善柔说道:“还有,魏崔城的伴郎以前是陶朱,他……家里有急事,来不了了,把伴郎的部分省了吧,什么念却扇诗之类的,一概不用办,直接拜堂入洞房。” 凤姐换了药,擦了身,说道:“今天天气好,没有风,我推二小姐在梧桐下晒一晒太阳。” 陆善柔点头道:“把书案也搬出去,我写点东西。” 凤姐扶着陆善柔上了轮椅。 李捕头牵着猎犬来了,说道:“顺天府提刑所妻管严要见二小姐。” 妻管严就是苟史韵苟推官。 虽然他赴任不到半年,但是妻管严之名已经名扬京城了。 “让他进来吧。”陆善柔说道。 苟史韵拿着一堆补品进来了。 陆善柔请他在梧桐树下坐下,“来都来了,还那么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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