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柔带着魏崔城游园,来到树洞下,树洞还在,猫没了,“定是被沈翰林家赶跑了。” 魏崔城看着旁边的花圃,正值秋天,菊花盛开,这些菊花六年都没有花匠打理,长的稀疏,牡丹园改成了菊花园。 魏崔城问:“要复原么?” 陆善柔摘了一朵紫色的菊花,“不必,这些菊花也挺不容易的,无人理睬,依然到了季节就盛开。等明年开春,在空隙的地方种一些牡丹即可——这菊花好看吗?” 魏崔城说道:“好看。” 陆善柔:呆子!我是这个意思嘛?我的意思是你帮我簪在发髻上啊! 魏崔城应该改姓林,木木的。 得好好调教林崔城!陆善柔循循善诱,轻轻转动手里的花枝,“你觉得,这朵花插在那里最好看?” 没想到魏崔城一下子红了脸,诺诺道:“这个……夫妻敦伦之礼,要到新婚之夜,现在青天白日的……” 陆善柔一下子想到了刚才给他看的风月书《狐妖戏红尘》,正好讲的就是这一段。说狐狸精以身报恩,勾搭一个小衙内,她在泡满玫瑰花的澡盆里,在身上某处藏了一朵玫瑰花,要小衙内找花。 这个兔子!时傻时不傻,我说的是书里这个吗?我就只是要你插花而已啊! 陆善柔沾花一笑,“你过来。” 魏崔城像个沙滩里的雕塑似的站着不动,“过去……作甚。”光天化日之下!周围修补亭台楼阁、刷油漆的工匠们络绎不绝呢! 陆善柔说道:“过来你就知道。” 魏崔城充满警惕,就像被流氓恶少调戏的小媳妇,“就这样说话就挺好。”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陆善柔拿着紫菊花靠近过去,踮起脚尖,将花儿斜斜的插在他头上的黑色方巾上。 魏崔城恍然大悟:“原来是插花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陆善柔成了采花大盗,猛摘菊花,什么红的、黄的、绿的、紫色都摘了一朵,全都插戴在了魏崔城的头上。 魏崔城的脑袋就像一个花盆似的,花团锦簇,不由得说道:“别……够了……别插了。” 陆善柔佯装惊讶:“这就够了吗?不插了?” 魏崔城点点头:“不插了。” 陆善柔叉腰哈哈大笑!这傻兔子! 好久没有笑的这么畅快了! 魏崔城这才明白陆善柔的意思,顿时又又涨红了脸。 大庭广众之下,被未婚妻狠狠调戏了。 陆善柔的笑声引起了修园子工匠们的注目,她强行憋住,收起了笑声,“走,带你去个没有人的地方。” 魏崔城鬼使神差的跟着陆善柔身后走,来到假山的石洞里,陆善柔打开了机括,一道石门打开,露出了地窖的入口。 魏崔城说道:“定制的梯子还没做好,我们下不去的。” 陆善柔从单肩烧香包里掏啊掏啊,摸到一捆鱼线捆扎的绳梯,放了下去,然后攀附着绳梯下了地窖。 魏崔城赶紧赶着下去,里面漆黑一片,“善柔?你在那里?” 擦! 一个光亮在身边闪现,陆善柔打开了火折子,“记得这里有一盏大海灯。” 魏崔城眼睛都亮了,有她的地方就有光,她就是一束光,将他死气沉沉的生活照射得流光溢彩。 陆善柔点燃了有真人那么大的海灯,地窖有了昏暗的光芒。 虽是地窖,海灯的灯火轻轻摇晃,里头应该在假山堆积处有通风换气的缝隙,空气可以缓缓流通,所以并没有地窖常有的陈腐之气。 靠墙一面是一片散碎的木架子,陆善柔说道:“这里以前是种蘑菇的架子,木架的对面是一箱箱泥土,父亲冬天的时候就在里头烧一个炉子种韭黄,家里冬天从没有断过新鲜的蔬菜。现在木头都已经腐朽了。” 陆善柔拿起一截木头,轻轻一捏,就成了木头渣子。 魏崔城走到一个地洞旁边,“这里下去就是冰窖吧。盖在这里的木板也烂掉了。” “小心,别掉进去。”陆善柔说道:“下面是个上窄下宽的漏斗形状的地窖,从梯子用这个通道下去,里头很宽敞,可以放几十箱冰块。我母亲怕热,这是我父亲亲自画的图纸,要匠人们挖出来的。这个通道有三层木头盖子,很保温的,夏天打开冰窖取冰时,大部分冰块都没有融化。” 那些温暖的旧时光涌进了脑海,曾经是多么融洽的一家人啊。 陆善柔把他带到这里,也是认同魏崔城为家人的意思。 魏崔城伸手说道:“把你包里的尺子借我一用,我量一量这里的尺寸,找木匠定做木架子、冰窖的盖子,还有种韭黄的木箱子。” 陆善柔目光闪烁,这是她心地不单纯,要做坏事的先兆。 她从烧香包里扒拉扒拉,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魏崔城说道:“这不是生火用的枯树枝吗?我要的是尺子,你拿错了。” 陆善柔把东西收回包里,“这不是升火用的,这是玩火用的。” 魏崔城目光很迷茫。 陆善柔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魏崔城脑子里出现那本书上写的狐狸精,只是狐狸精的脸变成了陆善柔的。 他就像被狐狸精下了蛊,明知有危险,还是一步步的靠近。 虽然地窖里没有旁人,陆善柔还是将身体靠了过去,贴在他的胸膛上,耳语道:“别看现在只是一截枯树枝,只要往水里泡一泡,就会变成——” 陆善柔伸出狼爪,精准的一把把把把住了,抓了个现行,“你现在这个样子。” 魏崔城从未料到,自己会交代在一个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小白兔变成了疯兔子。 什么婚期、什么规矩、什么发之于情,止乎于礼,统统就像地上的木头一样,化为渣渣。 什么是规矩道理?陆善柔就是规矩。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像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脑子身子明明是他的,却也不受他控制了。 小白兔被大灰狼叼进了狼窝,剥洗干净,滚水下锅,炖得稀烂,敲骨吸髓,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陆宅花园里,秋风萧瑟。 花园的地窖里,春色盎然。 陆善柔想起赵老太太珍藏的风月书《狐妖戏红尘》里,主角狐狸精在被一群臭和尚围攻逃跑时,明明危在旦夕,狐狸精却在逃跑途中一路留情。 和尚骂它风骚,狐狸精却说你们懂什么,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天性就是在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候,通过□□来延续生命,以保证血脉得以传承,如此一来,即使死了,也有后人在世,并无遗憾,这是本能。 不仅仅是动物,还有植物,你们看那些蒲公英、柳絮等等,都是在死的时候拼命到处撒种子。 繁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 作者有话说: 答案是第七十九回 ,你猜对了吗?我去十九章里翻一翻评论,第一个猜对的读者会送1000点大红包 这一章最适合的BGM是京剧《游龙戏凤》里正德唱的那段西皮流水:“ 李凤姐,做事差,不该将花丢在地下,为军的用手忙拾起,李凤姐,来来来,我与你插……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梅兰芳把这一折粉戏改成了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名篇了。
第80章 狐狸精大战臭和尚,好干爹雪中送热炭 那狐狸精舌战一群臭和尚,说若不是你们这些老秃驴长的太丑太老,没有女人愿意和你们同床, 你们睡得比我还多呢。 此话当然被和尚们大骂妖言惑众, 奋起收妖,陆善柔也以为是作者为了写风月而瞎编出来的理由。 但是昨晚经历了刺客风波,陆善柔夜有所梦,梦见灭门的那晚, 表面上依然淡定从容,内心其实是害怕的。 陆善柔把魏崔城推倒的那一刻,突然领悟到了那本看似满纸荒唐言的狐狸精逃生与繁衍说的很有道理。 爱和欲, 撕咬小白兔的那一刻, 欲是绝对占据上风的。 在承受重大压力的时候,满足欲望是最简单直接的良药, 几乎是“药”到病除。 陆善柔不仅理解了书里的狐狸精,也理解了赵老太太永远热爱年轻男子身体的原因。 一个坐产招夫、在钱庄行业里呼风唤雨的商人, 她所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陆善柔。 或许对于赵老太太而言,和年轻的情人睡一觉, 就像吃一顿饱饭一样寻常,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地窖里, 春风化雨之后, 两人攀着绳梯, 从地窖里爬上去。 魏崔城先上,陆善柔在后面, 她此时腰酸手软腿没劲, 差点一脚踩空! 魏崔城一把拉着她的手, 把她从出入口拽了出来。 关上石门, 携手从山洞里出来,发现外头已经是晚霞满天,快要天黑了! 居然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 怎么感觉在地下的时光过的飞快。 两人回到绣楼,凤姐已经摆好饭了,今天大家都忙,没有时间买菜做饭,是温嬷嬷做主,从山东菜馆要了一桌席面,庆祝搬家。 陶朱埋怨道:“你们两个去那里了?到处找都找不到,菜都快凉了。” 陆善柔和魏崔城都有些不自在。他们两个在洞房,字面意义、也是象征意义的洞房,在地洞里圆房。 温嬷嬷将一个鸡腿塞进陶朱嘴巴里头,“就你话多!虽没开席,你嘴里的零食断过没有?饿了你没有?小嘴叭叭个不停。” 陶朱嘴里有美食,就不多话了。 麦穗双手开弓,磕着凤姐刚炒出来的南瓜子,没空说话。 凤姐和温嬷嬷都是过来人,当然晓得两人干什么去了,都假装不知。 凤姐说道:“李捕头坚持看门,不肯来花园吃席,我已经给他留了一份,放在食盒里送过去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还是凤姐善解人意。 陆善柔和魏崔城顺着台阶下,坐下举筷。 温嬷嬷温好了陆善柔最爱的秋露白,大家都又吃又喝,十分尽心。 当然,只有魏崔城这个二杯倒喝的是茶。 酒足饭饱之后,守门的李捕头带进来一个不速之客——魏崔城的干爹,牟斌。 陆善柔赶紧将牟斌请到正堂主位坐下。 牟斌打量着绣楼,“我刚才一路走来,这园子造的不错啊,五百两银子太值了。” 这是敲打我呢,吃水不忘挖井人,陆善柔说道:“多谢牟大人帮忙,赎回了这个园子。” 牟斌抿了一口茶,“还叫我牟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口?” 魏崔城拖长语调,嗔道:“干爹。” 牟斌从未见过干儿子脸上出现这种类似娇媚的神态,差点连茶杯都摔了,“你怎么回事?好好说话。” 魏崔城刚刚通晓人事,未免放纵了些,魂还没彻底收回来,现在被牟斌一瞪,立刻清醒,“干爹,您喝了她的媳妇茶,给了红包,她自会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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