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寿宁侯花花肠子可真多。从积水潭到居庸关,处处留情,处处有他的外室。 这时,抬错花轿的两家又开始吵吵了,新娘们寻死觅活,新郎们急的团团转。 郭佳嘉大声说道:“你们先安静!别惊扰了城隍爷睡觉!激怒天神,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明代的城隍崇拜还是很有威信的,闻言,大家都不吵了。 郭佳嘉说道:“我是今晚在居庸关巡夜的中军都督府郭千户!你们说的情况我都听清楚了,黄昏下冰雹,四抬花轿在城隍庙里躲避,冰雹停了,你们两家抬错了花轿,拜了堂,喝了交杯酒,就差入洞房了,对不对?” 众人皆称是,还大呼倒霉。 东家说道:“我们两家抬错花轿,可是和出殡人家吵架的那一户人家没有抬错,我们真是祸从天上来!” 四个花轿,只有一个新娘嫁对了新郎,真够邪门。 郭佳嘉说道:“他们吵架,你们一窝蜂去看热闹,最后出了事,能怪谁呢?两家都有错。” “不如这样……”郭佳嘉打量着东西两户人家的穿衣打扮、还有新娘子的装扮、看起来家境都差不多,反正都是盲婚哑嫁,没啥区别,便说道: “你们在城隍庙抬错了花轿,或许并不都是坏事,以前的红线系错了,本是两段孽缘。幸亏有城隍爷保佑,天降冰雹,冥冥之中把红线重新系上,抬错了花轿嫁对了郎。” “今天,城隍爷在上,我来做主,你们两家人坐下来,重写婚书,互换聘礼和嫁妆,结下良缘,如何?” 简单的说,就是换亲,如此一来,新娘和新郎都有台阶下了。 两家一想,的确如此,如果拒绝这个建议,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听,将来新娘新郎也不会找到比现在好的人家,还不如顺应城隍爷的意思,将错就错。 两家人在郭佳嘉的主持下换了亲,当晚重新入了洞房,两对新人对彼此还算满意,后来又不约而同来城隍庙求子,有了身孕,两家人越走越近,干脆指腹为婚,两家结为一家,和和美美,成就了一段佳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书归正传,郭佳嘉解决了城隍庙门口换亲一事,就带着陆善柔和魏崔城来到了寝殿书房。 沈金柄躺在杯盘狼藉的地上,外表看不出致命伤,好像睡着了似的。 陆善柔试图打开他的眼皮,从瞳孔的颜色推测他大概的死亡时间,但是无论怎么拨都拨不开他的眼皮。 感觉手指头黏黏的,陆善柔多要了几个灯笼,照在沈金柄脸上,发现他的眼缝、鼻孔、双耳,还有嘴巴这七窍都亮晶晶的。 陆善柔用镊子轻轻捅了捅,发现亮晶晶的表面有碎裂的痕迹。 陆善柔夹了一片透明的晶体,“是糖,沈金柄的七窍被凶手用糖稀封死了。” 作者有话说: 糖稀刺客是谁呢
第92章 封七窍糖稀显神威,神经病脖子再落枕 看见这这诡异的一幕,郭佳嘉很是不解,问道:“为什么凶手要用糖稀封住七窍?” 不等陆善柔回答, 魏崔城说道:“我看过一本公案话本小说《陆公案》, 讲的就是陆宜人的父亲探案的故事。第十一个章回《封七窍幼女被砍杀,为复仇亲娘烧全家》,一个三岁的女童在家里被人乱刀砍死,还被凶手用浆糊封住了七窍。” “很多地方的习俗上说, 封住七窍,就是把魂魄封在身体里,如此一来, 灵魂既无法复仇、也不能托梦、更无法投胎转世, 只能和肉身一起腐烂消失。这是一种很恶毒的做法。” 郭佳嘉连忙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魏崔城对《陆公案》倒背如流,说道:“房内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也没有翻检搜索的痕迹,陆青天认为, 女子应该是被熟人所害,因为只有熟人才能准确的找到家里的浆糊放在那个抽屉里。” “后来陆青天走访调查, 发现这家其实应该有四个女孩, 之前有两个女孩都出事了, 一个落水淹死, 一个在逛花灯的时候被拐子给拐走了, 好巧不巧,每一个女孩出事的时候, 都是祖母在带孩子。后来查明凶手就是女童的亲祖母, 她重男轻女, 一直想要个孙子。” “但是儿媳妇生的都是女孩, 当祖母觉得孙女都是赔钱货,第一个大孙女活下来了,第二个又是女孩,她就推进池塘淹死了,第三个还是女孩,她借口带出去逛花灯,她把亲孙女卖给了人牙子,拿去弄死,配了冥婚。媳妇生了第四个,还是个女孩。她就去问算命的,怎么一直抱不上大胖孙子。” “算命的缺德,说其实你家的第一个淹死的女孩,注定是你家的人,一次次转世投胎,一直都投胎到你媳妇的肚子里。你注定没有孙子,如果你想要逆天改命……意思一下嘛。” 祖母给了五两银子,算命的说,“你要想抱孙子,心就得狠一点,有两种方法,第一是把现在这个投胎转世的孙女杀了,手段越残酷越好,使劲折磨女娃,要让这个女娃怕了你的手段,宁可去投畜牲道,也不敢再去你家投胎,这是其一。” “第二嘛,如果你不忍心残杀孙女,就快点让她结束痛苦,只是在杀了孙女之后,记得用东西封住她的七窍,这样她的魂魄就封在肉身里,不得轮回,也就不可能再投胎到你家啦。” 这个祖母听到心里去了,为了以防万一,回去之后,她不仅乱刀砍死了孙女,还用浆糊封七窍,两种手段都用上了! 真是恶毒之极! 真相大白,但是按照律法,父母杀子,杀孙,杀儿媳,都不会被惩罚,所以陆青天只能把算命的判了流刑,放了这个恶毒祖母回家。 祖母回到家里,惨死女孩的父亲还劝妻子,要她原谅“母亲一时糊涂,被妖道所惑”。 儿媳当场原谅了,一天夜里,一把火将屋子给点了,烧死了婆婆和丈夫,然后带着大女儿远走高飞,杳无音讯。 听到这个故事,众人唏嘘不已。 郭佳嘉问道:“难道这个沈金柄也是熟人所杀?不想被他的魂魄纠缠,就封住了七窍。” 陆善柔说道:“这个不一定,魂魄封在肉身里,就不能去阎王那里告状,诉说凶手的恶事,阎王也就无法在功德本上记录凶手的过错。” “每个人都免不了一死,凶手死后到了阎罗殿,阎王翻开功德本一看,上面的记录干干净净的,凶手就能顺利投胎转世,不用投入十八层地狱受苦了。” 魏崔城现在和陆善柔愈发默契了,说道:“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一个相信阴司报应的人。” “没错。”陆善柔说道:“亏心事做多了,怕下地狱。不过,封七窍这件事,我见过和听说的大多是蜡烛油、浆糊、树脂之类的,糖稀封七窍是头一回见,还挺有趣的。” 郭佳嘉听了,寒毛直竖:这那里有趣了?如此诡异恐怖,我在沙场都没这么害怕过! 魏崔城此时也很兴奋,”这个糖稀可能是就地取材。善柔,你还记不记得,在前殿躲避冰雹时,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他担子里头有个小炉子,现场熬糖稀、裹山楂球。” 陆善柔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我看到城隍庙里有人吃糖葫芦、还有糖炒栗子的。” “不过,糖炒栗子的舍不得用这种成色近乎透明的冰糖。他们用便宜的黑糖或者红糖。” 红糖经过过滤、剔除杂质之后,才会变成白糖,白糖再经过熬煮,就成了透明的冰糖,这种糖才能用来做冰糖葫芦,热的时候是融化流动的、刚好包裹住一颗颗山楂球,凉了之后,就是一一颗颗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郭佳嘉说道:“明天就把在城隍庙附近卖冰糖葫芦的摊贩叫来询问。不过——陆宜人,沈金柄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被糖稀闷死的?” 陆善柔摇头,“若是闷死,死者面色青黯,死相恐怖,但沈金柄就像睡着似的,面色苍白。若知死因,还得验尸之后才知道。” “尸体在地上不方便验尸,先把他抬到书桌上去。” 六个士兵过来抬尸,刚刚把上半身托举起来,就看见沈金柄的头耷拉了下去,并且扭曲了一百八十度! 简单地说,就是脸和后脑勺交换了位置! 这一下,不用验尸也晓得死因了——他被人活活扭断了脖子,颈骨断裂,只有一层皮肉连接身体,脖子就像一滩鼻涕似的,随便晃动。 陆善柔说道:“他的衣服还很齐整,指甲完整,没有抓挠的痕迹,看来他死的很痛快,被人扭断脖子,来不及做任何挣扎就死了。” 郭佳嘉说道:“要拧断一个人的脖子,除了力气,还需要技巧,凶手一定懂得武艺,估摸还是个高手,我只亲眼见过一个人使出这个必杀技。” 陆善柔问:“谁?” 郭佳嘉抬了抬下巴,直指魏崔城。 魏崔城说道:“那还是十年前,在山海关的时候,敌军杀了我的兄弟,我的火/枪火药用完了,刀剑也被打飞了,我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当时已经杀红了眼。” 郭佳嘉说道:“当时他双手抓着敌军脑袋的上头盔,用力一旋,就像收白菜似的,连续旋了两个敌军的脖子。” 陆善柔头一回听到未婚夫在战场的彪悍表现,很有兴趣,问道:“郭千户当时在做什么?” 郭佳嘉说道:“对方使了绊马索,我从马上摔下来,腿摔断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郭佳嘉拍了拍右腿,“这条腿养了足足两年,才恢复如初,但是遇到阴雨天,旧伤还是会隐隐作痛。” 仅仅从郭佳嘉的只字片语,陆善柔就能感受到当时场面是多么的惨烈。 陆善柔柔柔的看着魏崔城。 魏崔城晓得她的意思,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少想十年前的事情。只想着往后和你的日子。” 郭佳嘉说道:“身为军人,此生热血报国的事情已经做过了,老天爷不收我们嘛,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珍惜。你养你的大象,我守我的关隘。” 陆善柔看着书案上躺平的沈金柄,“宋推官不是凶手,他那个老胳膊老腿的,连鸡脖子都拧不断,何况是人的脖子,凶手另有其人。” 郭佳嘉摸着下巴的胡茬,“虽如此,也不能放宋推官走,得上官点了头才能放行。” “哎呀,当时在城隍庙躲避冰雹的那么多人,到底是谁干的呢?” 郭佳嘉沉吟片刻,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不是还有一个逃跑的新娘吗?那个新娘子应该是乘着别人都在看送葬的和办喜事的打架相骂时逃跑的,她没有去看热闹,或许她看到了凶手?” 郭佳嘉把寿宁侯府的家仆叫来,“你们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家仆说道:“我们发现城隍爷祭台上有女人的鞋印子,新娘估摸就是躲在雕像后面去了,其他的还有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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