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邢昭仪落座,钱掌殿亲自上了热茶,太后才看向她,温声询问。 “邢昭仪,听闻你病了?太医院如何说?” 邢昭仪咳嗽一声,吃了口茶缓了缓精神,才虚弱地开口:“回禀娘娘,自从三日前,臣妾就不太舒服了。” 邢昭仪的声音气若游丝:“其实臣妾这个月都不太舒服,不过之前因在月事,臣妾也没有往心里去,月事结束之后,臣妾才发现自己确实病了。” “臣妾这些时日白日很困顿,晚上却睡不着,躺在床上一宿一宿不能合眼,非常难受,”邢昭仪声音颤抖了几分,让人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时间久了,臣妾的身体就垮了,昨日着了凉,今日就有些风寒。” “失眠之症其实上月就有了,不过不太严重,臣妾也没往心里去,谁知到了这个月就忽然夜不能寐了。” 邢昭仪一边说一边咳嗽,的确是有风寒之相。 庄懿太后眉心紧锁:“太医院如何说?” 邢昭仪又吃了口茶,把咳嗽咽了下去,才嘶哑着说:“陈太医说臣妾是忧思过重,肝胆失和,阴阳颠倒,需得先调和阴阳,让臣妾能安然入睡,这才能重新把身体底子养回来。” 失眠的确让人痛苦。 邢昭仪会如此,在坐众人都不意外。 但邢昭仪的这一场病,来得太突然了。 庄懿太后颔首,道:“你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太医院如何开药,你就如何服用,会好的。” “清辉,回头你给邢昭仪送去些长白人参,选早年的老参,药效很好。” 邢昭仪赶忙说:“谢娘娘关怀,这可使不得。” 庄懿太后摆摆手,才看向邢昭仪:“今日招你前来,是有事情要询问你。” 邢昭仪似乎因为病了,反应有些迟钝,她等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娘娘,臣妾有什么事?” 此刻邢昭仪才忽然意识到,在坐的除了庄懿太后,就是四位主位娘娘。 庄懿太后依旧是和善模样,她问:“邢昭仪,之前你父亲母亲可有入宫看望你?” 邢昭仪的见亲记录都记在起居注上,她是上个月初十见的亲眷,当日她父母都有入宫,附注上写着送来了特产,检查无误。 没写携带活物,这是不允许的。 邢昭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踟蹰片刻,道:“是,起居注上应该都有备注,父亲是回京述职,母亲便陪着一起回京,为了入宫来看望臣妾。” 庄懿太后颔首,忽然眉峰一挑,整个人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邢昭仪,你父亲可送给你一只八哥?” 邢昭仪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就要开口否认,但太后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不说,你身边的所有宫人,若是下了慎刑司,总能开口的。” “你不会舍得让她们进去的。” 这两句话,让邢昭仪面色越发苍白。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邢昭仪用帕子捂着嘴,那张苍白的脸都咳红了。 等她好不容易不咳嗽了,邢昭仪才撑着新枝的手,颤颤巍巍站起来。 她来到堂下,干脆利落跪了下去。 “娘娘,臣妾知错,还请娘娘宽宥。” 沈初宜注意到,当邢昭仪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庄懿太后的神情丝毫不变。 德妃看起来有些意外,贤妃则是有些不忍,端嫔一直低着头,从事始终都没有对此事发表过意见。 沈初宜最后把目光落在邢昭仪身上。 无论怎么看,邢昭仪的确是病了。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你仔细说来,哀家且听一听。”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钱掌殿 ,钱掌殿就上前扶起邢昭仪,强硬让她坐回椅子上。 邢昭仪缓了缓,才道:“臣妾原就喜欢八哥,年少时养过一只,后来同父母写家书,可能念叨了几句当年的那只八哥,父亲就起了慈爱之心。” “臣妾知道,”邢昭仪的眼泪瞬间滑落,“宫外是不能送入宫中活物的,哪怕只是一只八哥也不行,更何况八哥生的不好看,容易引起误会。” 八哥通体乌黑,却是有不吉的说法。 邢昭仪又咳嗽了一声,道:“但父亲母亲一片爱女之心,知道臣妾实在想家,还是把八哥夹带进宫,送给了我。” 邢昭仪叹了口气。 她喃喃自语道:“我不应该贪心的。” 邢昭仪这精神,同之前请安时大相径庭,不过短短几日,竟是病成这个模样。 沈初宜也不由蹙了蹙眉头。 庄懿太后就说:“那只八哥呢?” 邢昭仪惨笑一声,说:“我怕外人发现,便把她藏在寝殿里,那八哥见不到光,羽毛一片片掉,好多都是它自己啄掉的。” “我本来很心疼,想着再让母亲入宫,还是把八哥送回家去,结果还没等送,它就趁着喂食的空挡自己飞走了。” 邢昭仪语气恢复了平静。 “这样也好,它本来就是一只鸟,自由自在飞在天际,才是它原本应该有的命。” “我不应该强留它。” 这话说的颇有些颓丧,不像是邢昭仪的性格。 庄懿太后倒是没有太过严厉,她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邢昭仪,你这只鸟,会说话吗?” 邢昭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 邢昭仪说着,难得笑了一下:“就怕它说话引人遐想,才送了一只不会说话的八哥,结果它也留不住。” 庄懿太后看向马嬷嬷,马嬷嬷此刻才上前,让邢昭仪注意到了她这个人存在。 邢昭仪不认得马嬷嬷,却能看出她宫装上的花纹,知道她是慎刑司的人。 马嬷嬷胳膊一转,一个小包袱就出现在她手心里。 那是一块藏蓝色的麻布,并不金贵,寻常百姓家家都有。 但邢昭仪的心却被这一小块麻布裹住了。 马嬷嬷不声不响,直接打开那个小包袱。 一只已经死了亡多时的八哥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庄懿太后的声音犹如地府的判官,在邢昭仪耳边响起:“邢昭仪,这是你的那只八哥吗?”
第119章 邢昭仪吓得不轻。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面色苍白的犹如白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宫女新枝忙抱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娘娘,无事,只是一只鸟。” 虽然这样说,但新枝自己也不敢看。 邢昭仪双眼无神,眼眸里闪过挣扎。 “不,不是鸟。” 邢昭仪几乎是喃喃自语:“不是鸟,是巧嘴,是巧嘴。” 新枝的面色也跟着白了:“娘娘,你清醒一点。” 邢昭仪被她这样一说,身体颤抖一瞬,倒是清醒些许。 庄懿太后一个眼神,钱掌殿就把新枝拉到一边,自己来到邢昭仪身边,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娘娘,”马嬷嬷声音非常温柔,循循善诱,“娘娘,这只八哥你可认识?” 邢昭仪的状态非常糟糕。 她细瘦的身影不停颤抖着,眼睛布满血丝,眼底全是乌青,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初宜都不由蹙了蹙眉头,觉得邢昭仪这个模样,同樱桃也没什么不同。 越是这样想,沈初宜心里越是沉甸甸。 邢昭仪被马嬷嬷这样一问,神情一瞬有些恍惚,但很快,她就强撑着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不认识。” 她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不敢去看那只鸟。 “鸟儿不是都长得一个样?谁能看出来呢。”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 这口气,把邢昭仪吓得又是一哆嗦。 “邢昭仪,你病了,哀家很是怜惜,”庄懿太后道,“若是事情早日办妥,你也能早日回宫修养,是不是?” 庄懿太后淡淡道:“你若是认不出鸟,你身边的宫女黄门总有人能认出来,虽然鸟儿在人的眼中长相都是一样的,总有特殊之处,对不对?” 庄懿太后声音很淡,并没有压迫感,她仿佛只是同邢昭仪闲聊,却把邢昭仪的脸说得越来越白。 在她身边,新枝也颤抖起来。 她比邢昭仪还害怕。 宫女黄门都怕慎刑司,进了慎刑司,即便没有用刑,自己也能吓出个好歹。 更何况她心里有鬼。 新枝不敢去看邢昭仪,哆嗦着就要跪下。 就在这时,邢昭仪开口了:“太后娘娘。” 邢昭仪强撑着说:“臣妾不知这只八哥可有什么问题,犯了什么错,但臣妾能认识,它就是臣妾八哥巧嘴。” “巧嘴的喙上长了个红点,臣妾才给它这样起名。” 邢昭仪的嘴唇哆嗦着,最后还是说:“娘娘,这的确是臣妾丢失的巧嘴。” 这话一说出来,邢昭仪似乎是放松了,但整个明间的气氛却越发沉寂。 庄懿太后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变化。 她颔首,道:“你说,鸟送来的时候,不会叫是吗?” “你养了几日,什么时候丢的?” 邢昭仪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回答:“养了九日,上个月十九那日就丢了。” 也就是说,这只鸟失踪已经超过二十日。 距离碧云宫事发也才过去了八日。 要想在十二日内训练出一只能模仿哭声的八哥,沈初宜不知是否可行,但听起来却不合常理。 要么就是事情还有蹊跷,要么就是这只鸟其实会叫,但邢昭仪没有说实话。 思及此,沈初宜抬起眼眸,看向邢昭仪。 此刻邢昭仪眼神涣散,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承认了什么,只是一直看着那只鸟,呆愣愣地出神。 庄懿太后也觉得她状态不太好,思索片刻,还是直接了当地道:“邢昭仪,你的这只丢失的八哥,就是碧云宫装神弄鬼的元凶。” 这话有些绕,邢昭仪思索了一会儿,才惊讶地瞪大眼睛。 “娘娘……” 她声音很干涩,仿佛在沙漠中行走数日的行者,一点水都求不到。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邢昭仪说着,落下泪来。 “巧嘴不见之后,臣妾根本不敢找,不知它究竟去了何处,遭遇了什么,”邢昭仪的哭腔让人动容,“娘娘,真的不是臣妾,臣妾绝无害人之心。” 她这样说着,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可她身体太虚了,努力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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