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们对视一眼, 主人不在, 她们这几个月的活计本就少,清闲了好长一段时日。女君回来了, 还记得给她们带礼物,这怎能不叫她们受宠若惊。 翁绿萼去看了看那盆烟笼紫牡丹,女使们将它照顾得很好, 只等来年春风拂过, 它又能神气十足地开花。 杏香和丹榴带着人将从东莱带回的箱笼搬进屋里, 她们都是做惯了活儿的麻利性子,不多时就将一应衣饰、杂物都归拢放置好了。 因着没想到在东莱城会待那么久,翁绿萼这几月裁了不少新衣, 在中衡院伺候的其他女使难得接到替女君整理衣物的活儿——这从前都是杏香和丹榴做的。 但今日要整理的东西太多, 杏香叮嘱几句之后,便让松萝将柜子里的夏衣收拾了放在下面, 将秋衫放在上面些的位置。 松萝点 头应好。 空置了数月的屋子里重又迎回了它的女主人,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幽幽香气也随之再度充盈屋舍。 杏香干劲儿十足地出去给女使、仆妇们分发甜饼果子,丹榴给翁绿萼奉上一盏新茶,有些紧张道:“女君,您刚回来,得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她暗暗暗恼,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这不是给瑾夫人那边送把柄,等着她训斥女君吗? 翁绿萼对她递去一个不必惊慌的眼神,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含了些许甜蜜之意的弧度。 “君侯说了,待他归家之后,再和我一同去万合堂请安。” 萧持送她们入城之后,又改道去了军衙。 他总是很忙,翁绿萼也习惯了夫妻间聚少离多的现状。 看着丹榴松了口气的样子,翁绿萼笑了笑,至于后面萧持又说什么‘夫妻一体’之类逗她的浑话,翁绿萼光是想想都觉得耳根发烫,实在羞于讲给她们听。 丹榴欣赏了一番女君的甜蜜笑靥,高高兴兴地转身去小厨房给她熬煮补身的燕窝。 她们启程去东莱之前,中衡院多了个小厨房,杏香她们都暗自开心,今后要做吃食就方便多了。 萧持嘴上说着嫌她太瘦,要她多吃些才特地开设了小厨房,但翁绿萼想着他做起那事儿来的疯狂悍勇,猜他多半是看重了小厨房多出来的那几个灶头,能多备些热水供他胡闹。 奇怪,她们才分别多久?她却总是想起他。 看到她们成婚的院子会想。 看到那盆曾在雨夜被他抱在怀中的牡丹会想。 翁绿萼默默觉得这样不大好,好像又让萧持占据了上风一般。 她拍了拍有些发烫的面颊,寻了先前还未看完的游志,倚在罗汉床上,闲闲翻阅起来。 见女君低着眼,在安静看书,杏香她们的动作放得越发轻。 在这样一种静谧的氛围中,由远及近的那阵脚步声砸入耳廓时,便显得格外鲜明。 “君侯!” 翁绿萼握着书脊的手一动,她按捺着没有起身,眼睫却暴露了主人有些紧张的心绪,不安分地轻轻颤动。 现在女君和君侯的关系早不是当初刚刚成婚那时的生疏客气了,见君侯眼风都没往她们身上飘一下,径直进了屋,杏香早就轻车熟路。 听到其他女使支支吾吾说女君未出来迎,君侯会不会生气这样的话,她愣了愣,摆手:“怎会!君侯疼惜女君,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说得很是笃定,女使们便放下心来。 女君性情温柔平和,女君和君侯感情好,君侯自然更少发脾气,她们侍奉起来也会更省心省力。 两全其美,多好。 萧持进了屋,隔着一道玛瑙珠帘,他看见一道窈窕身影正侧对着他,半坐在罗汉床上,乌云般的浓黑发髻下,是一截细白纤纤的颈。 情热时,他最爱亲吻那截漂亮的颈。 萧持面色沉静,仍是对外端肃威仪的模样,但脚下步伐却颇快,珠帘琅琅清越的碰撞声传来的下一瞬,翁绿萼手中握着的书便被人轻轻抽走,随即,她整个人都被日渐熟悉的男人气息覆盖,筋骨仿佛也为之一酥,悄然淌出些汨汨润泽。 他带着炽热之意的吻从背后落下,亲在她本就敏感的颈间。 翁绿萼暗恼,推了推他:“待会儿还要去给夫人请安。” 萧持动作一停,有些扫兴地顺势躺了下去,枕在她腿上,一双深邃眼瞳直直地望着她:“不想过去?” 翁绿萼连忙摇头:“没有。” 萧持从前也听过婆媳之间难相处的俚语,想起自己母亲的性子,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捏她白里透粉的面颊:“我阿娘那儿,你不必在意。若有什么,只都推到我头上来就是。但我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自个儿机灵些,除了不许委屈你自己,其他你看着办就好。” 他这样表态,翁绿萼该很高兴才是。 她微凉的指腹落在他带着折痕的眉间。 “夫君放心,我会好好与夫人相处的。”他为她着想颇多,作为回报,翁绿萼也不会做一个恶妇。 自然,这是在瑾夫人没有无理取闹,盲目以孝道压人的前提下。 萧持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哄她:“我的绿萼这样美,性子好,又会裁衣烹食,谁会舍得不喜欢你?” 翁绿萼忍俊不禁,骂他‘油嘴滑舌’,却被萧持趁机翻身压在下面,嘴里说着让她尝尝油嘴滑舌的真正滋味,两人又滚到了一处去。 等到她们出了中衡院,往万合堂的方向去的路上,翁绿萼才知道,原来万合堂那边已经来人催过两次了,只是都被西平给挡了回去。 翁绿萼略感头痛,瞪了风神高迈、一脸正经的萧持一眼,有气无力道:“下次夫君不能再这样……孟浪了,回回都叫长辈等我们,说出去要叫人笑呢。”她与瑾夫人关系冷淡,其中他也出了不少力! ‘孟浪’二字的咬字有些轻。 萧持耳聪目明,自是将她话里隐隐的埋怨之意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在意,只道:“阿娘急着抱孙子,从前不知给那些寺庙捐了多少香油钱。我与你感情好,夫妻恩爱,才能叫她那些香油钱落到实处去,不然我日日对着案牍军务,能生出孩子来?” 孩子。 翁绿萼模模糊糊想起他出征的前一晚,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那时她困极了,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呓,今日他又提起,翁绿萼迟疑了一会儿,仰头问他:“夫君,很想要孩子吗?” “你与我的孩子,我自然期盼。”说起这件事,萧持自然而然地寻到她软软的手,捏了捏,得了她一个嗔怪的眼波之后,又继续道,“但你年纪还小,此事不急。” 年纪还小? 翁绿萼不由得提醒他:“夫君,你才与我庆贺过我十七岁生辰不久。” 时下女子成婚的年纪都偏早,十五及笄之后便可出嫁。到她这个年纪,已做了母亲的人更是不少。 “与女君嬉戏于碧波之上,观烟火绚烂的那一日,我永生难忘。”萧持语气正经,但说的话却让翁绿萼红了脸,紧接着,他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与我相比,你的年纪的确太小了些。我不忍你这么早便做母亲。” 想起外甥与外甥女都坚持叫她‘小舅母’,又口出狂言嫌他年纪大的事儿,萧持仍耿耿于怀。 自然了,他不可能将心头的郁闷如实说给她听,只捏了捏她的手,强调:“我是心疼你,你可别多想。若是阿娘催,我来应就是,你不必多言。” 翁绿萼乐得轻松,实话讲,她现在连如何与人为妻这件事都没有琢磨透,自然更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准备。 此事能缓缓再谈,她情绪跟着轻快了一些,被他握着的手悄然弯下,与他十指紧扣。 萧持低眸,便看见她柔和的笑靥。 “夫君待我真好。” 萧持嗤了一声:“现在才知道?” 好吧,这人向来是经不得夸的,翁绿萼若后退一步,他就能厚着面皮前进十步,直至将她吃干抹净,吃个痛快,他方才餍足收手。 万合堂已近在眼前,翁绿萼没再说话,想将手抽出来,萧持却不放。 直至快到正房前,察觉到紧紧攥着的那只柔软小手微微濡湿,萧持才放开她,低声笑她:“胆子那么小。” 这哪里是胆子大小的问题! 翁绿萼忍下,与他一同进了屋,向瑾夫人见礼。 瑾夫人许久不见儿子了,知他打仗负伤,又战功斐然,既是骄傲,又是心疼,忙不迭地对着他嘘寒问暖起来。至于翁绿萼,一个眼风都不曾给到。 翁绿萼乐得如此,只在瑾夫人说得累了,抬盏喝茶的间隙,送上她近日绣的一条抹额。 瑾夫人收下,神色淡淡地夸了两句。 翁绿萼忙表 示此乃分内之事,她抬头,才发现瑾夫人背后,立着她之前未曾见过,看着很是陌生的一对男女。 女子约莫年岁与她相近,打扮得简单素雅,一张秀美脸庞在察觉到她的注视时微微发红,却不敢与她对视,只含羞低下头去。 翁绿萼略有些好奇,没有多看另外一名男子,匆匆扫了一眼,只知是个做世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 萧持不耐瑾夫人的嘘寒问暖——问来问去总是那几句话,他抬起头,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睛扫过瑾夫人背后站着的那二人,发问:“阿娘,他们是?” 瑾夫人对儿子的满腔慈爱之情还没有发散完毕,就被他强行打断,一时间脸上的神情有些挂不住. 听萧持冷声询问,她哦了一声,拉过女子的手,示意她上前,笑道:“奉谦忘了?这是你表妹玉屏,那是你表弟相广。你小时候曾与他们一块儿玩耍过的,你都不记得了?” 瑾玉屏含羞屈膝行礼:“表哥安好,表嫂安好。” 瑾相广也跟着颔首问好。 翁绿萼对着他们微笑颔首,端庄得体。 不知怎得,那人的声音听着也算是风度翩翩之辈,但她下意识生出了不喜之意。 萧持疑道:“我与他们年岁相差不小,我练武投军时,他们只怕还在乳母怀里玩泥巴,何来的幼时相交之情?” 萧皎带着一双儿女进来时,正好听得这话,当即就笑出了声。 瑾夫人哀怨地瞪了一眼不给她脸面的一双儿女,强撑着道:“你们都忙,留我老婆子一个人在家。玉屏和相广都是好孩子,留在府上总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你们不至于连这点事儿都要否吧?”说到后面,她话里忍不住带了怨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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