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可? 翁绿萼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答案,微微一怔。 瑾夫人倒不是真的要为李三娘打抱不平——说白了,她也瞧不上李三娘这种美貌又会勾人的小寡妇去侍奉自己的儿子。但翁氏女明显逾过了自己曾给她设下的那条原则,因自身嫉妒去撺掇奉谦替她做主,今日发落了李三娘,明日、后日,又该干什么? 奉谦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为她一点儿妇人的狭隘心思所累? 瑾夫人有心拿着这事儿好好拿捏翁氏女一番,人已经进门了,贬妻为妾这样的丑事儿, 想来奉谦也不允许。但她敲打敲打翁氏女,这总是可以的吧? 翁绿萼站着,一身丁香紫色裙衫,衬得她娇柔美丽,但瑾玉屏偷偷看她,觉得表嫂像她在琅琊时,卧房庭前的那颗梅树,坚韧芬芳,不为严寒风雪低头。 “表姑母,不如您先喝口茶,听表嫂怎么说吧?”瑾玉屏看着刚刚瑾夫人掷出去的茶盏,茶水浸透了地上铺着的双喜百蝶织毯,还好还好,没有溅湿表嫂的裙裾。 她连忙奉了一盏新茶给瑾夫人,乖巧道:“表姑母喝茶。” 瑾夫人的心气儿还是不顺,但娘家人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夫人多虑了,我并没有那样霸道的念头。”翁绿萼语气平静,身如翠竹,秀丽挺拔,“李三娘谋划截杀我阿兄在先,如今世道虽乱,却也不能全无法纪公道。我只是请求君侯秉公执法,并未施加私刑,否则,李三娘又怎么会有把消息透到您这儿来的机会?夫人,你说是不是?” 瑾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差些又把茶盏给摔了出去。 “李三娘好端端的,派人害你阿兄作甚?”瑾夫人想起她那个一来府上,就敢和奉谦打架的兄弟,记忆里仿佛脸上带着一道疤,看起来很是蛮横凶恶,心下厌恶之情更浓,口吻也跟着不屑起来,“没得是你那兄弟半路上遇上流寇,自己不敌,闹得浑身狼狈。怕人笑话,这才编排出这么个藉口吧?” 她语气轻鄙,言语中流露出对翁家人的不屑。 翁绿萼面色微冷。 “夫人不信我,总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君侯并非意气用事、仅听一家之言便断案之人,李三娘如今的下场,是她罪有应得,并非我添油加醋,横加阻挠。” 昨日她才暗暗下定决心,不让萧持两面斡旋为难,她要与瑾夫人修好关系。谁曾想,一早起来,她那点儿天真的想法就被人迎头泼了冷水。 瑾夫人眉头倒竖,正想出声驳斥她,却又听得翁绿萼道:“夫人实在不必担心李三娘,这件事儿能传入您的耳中,可见她如今的处境并不是十分危急。若是君侯想让一个人彻底闭嘴,手段想必会比此更严酷。”说完,她低头行了个礼,“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与夫人听了。夫人若仍坚信是我从中作梗,等君侯回来,您自问他就是。” 说完,她对着瑾玉屏微微颔首,转身出了正房。 守在门口,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杏香吓得脑子晕乎乎的,只下意识地跟着翁绿萼往外走,听到身后又传来瓷盏碎裂的声音和妇人隐隐的斥骂声,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女君……” 杏香张了张嘴,待看到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年轻男人时,连忙闭嘴。 瑾相广风度翩翩地对着翁绿萼颔首行礼:“不知表嫂脚步匆匆,是要往哪里去?”说完,他又笑道,“我新做了一片骈文,想呈与表哥一观。若是表嫂不介意的话,不如——” 其实瑾相广生得一表人才,这样金质玉相的外貌颇受时下女郎的欢迎,但翁绿萼此时心情不大好,无心同他客套,只淡淡道:“瑾公子才华过人,你的文章内想必也自有锦绣天地,待君侯有空,你自与他探讨就是,我这等内宅妇人就不奉陪了。杏香。” 杏香连忙欸了一声,跟着她一块儿离开了万合堂。 瑾相广站在原地,被驳了面子的他一点儿也不恼,嗅闻着空气中残存着的幽幽香气,面色有一瞬的扭曲。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瑾玉屏心有戚戚焉地出来,见他在这儿,连忙拉了他的手躲到芭蕉树旁,低声道:“刚刚表姑母发了好大的火!阿兄这时候可别进去。” 表姑母对着表嫂那样天仙似的大美人儿都不手软,何况是自家阿兄? 瑾相广眉头微挑:“哦?发生什么事儿了?” 瑾玉屏将事儿和他说了,末了又闷闷道:“表嫂应是难过极了。阿兄,你说待会儿我能不能去找表嫂,好好安慰她几句?就说是表姑母叫我去的?” 言语天真。 瑾相广无语地觑了一眼妹妹,想起临行前母亲叮嘱他一定要让兄妹俩在平州站稳脚跟,最好亲上加亲的事儿,就觉得好笑。 她这个脑子,能把宅斗那些事儿整明白吗? 不过瑾玉屏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若是表姑母与表嫂之间的婆媳矛盾愈大,他冷眼看着萧持的性子,怕也是个不耐烦的主儿,见自己的妻子与母亲有矛盾,一来二去,他可不就烦了? 可怜表嫂那样的美人儿,所嫁之人不体恤她,婆母又刻薄难伺候。 到时候,她就晓得他这样的翩翩男子的好处了。 “阿兄?”瑾玉屏还等着他给自己拿主意呢,见他忽然笑起来,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就歇了心思,转身自己走了。 不如她自个儿硬着头皮去! · 翁绿萼从万合堂出来,闷头走了一段路,脚步却是一停。 杏香及时刹住脚:“女君?” “黄姑她们去了农庄那样久,我都没有去看过一眼,实在有些失礼。”翁绿萼平静地做了决定,“趁着今日天气好,去看一看吧。” 杏香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阴云密布的天气,弱弱道:“婢看着,怕是要下雨……” “下雨又如何?有伞就好。”翁绿萼整理好心情,对着她露出一个笑,“走吧,我们去摘果子吃。” 想到庄子上西墙边那些果树,如今正值金秋,那些果树上想必也挂满了累累硕果。 杏香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这回摘果子前,婢得把动静闹大些,可不能再让女君遇到那样尴尬的事儿了。” 翁绿萼愣了愣,想起先前不慎碰见萧皎与绝色小马奴亲密的事儿,嘴角微扬。 “走吧。” 女君出行,虽然这个吩咐来得十分突然,但张翼还是很快就备好了马车和护卫,一路护送她们去到了平州郊外的农庄。 杏香猜得没错,才到庄子上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黄姑絮絮叨叨地拿着巾帕给她擦拭微湿的头发,一边儿又忧虑道:“这样大的雨,女君待会儿怕是不好返程。” 翁绿萼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幕,慢慢吁了一口长气。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在这儿歇一夜也挺好。” 黄姑替她擦发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问:“女君……是和君侯闹口角了?” 翁绿萼摇头。 她一时意气下,没给瑾夫人面子,又一声不吭地来了庄子上,怎么看,都有些怒而离家的嫌疑。 说来可笑,她初来平州时,战战兢兢,唯恐让瑾夫人心生不喜。 但现在,她那套忍字为上的原则似乎失了约束她的效力。她不愿意再委曲求全。 这算什么,恃宠生娇? 翁绿萼托着腮,望向檐下像断了线般纷纷坠落的雨珠。 冲动过后,翁绿萼很快冷静下来,借着这次机会,她想试探,萧持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 今日的雨下得极大,连带着天也早早阴了下来,还未到酉时,天就已黑透了。 当一道伟岸身影踏着雨水上阶时,女使们愣了愣,才认出来人。 “君侯。” 萧持嗯了一声,解下身上的蓑衣,正想进屋去,却发现里屋并没有点灯。 他皱眉,脸色一瞬比外边儿的天色还要吓人。 “女君何在?”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丹榴听见动静, 从耳房出来,见君侯站在正屋门前,檐下挂着的灯笼被仍未停歇的风雨吹得遥遥欲晃, 泛着黄的烛光也跟着忽明忽暗,光影明灭之间, 落在那张轮廓深邃、鼻梁高挺的脸庞上,莫名显出一种阴晴不定的迫人之感。 女使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见丹榴来了, 急忙对她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女君不在, 中衡院里那股馥郁袭人的芬芳暖意也跟着消失无踪, 君侯更是变得好冷漠, 好可怕! “君侯,女君今日白天的时候出门去了庄子上, 不料被 这雨势绊住了脚, 今日怕是得歇在庄子上了。”丹榴低着头,语气恭敬。 庄子?什么庄子? 萧持一年里泰半时间都在外东征西讨, 戎马倥偬,对家中庶务并不上心,听得丹榴回禀, 他皱了皱眉:“她可有让张翼护送同行?” “是, 张羽林备下车马, 护送女君去了庄子上。” 萧持蹙眉,侧过脸去,看见本该暖意袭人的屋子里此时一片黑暗, 冷冰冰的, 只剩下秋雨不断冲扬起的萧瑟之感。 萧持莫名觉得有些冷。 “好端端的,她去庄子上做什么?”萧持想起今晨他走时, 她似是累极,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露出半边潮红面颊,绵长呼吸之间隐有醺然之意。 依着他对翁绿萼的了解,昨夜他们胡闹了许久,今日她应该不是在罗汉床上坐着看书,就是在院子里那颗老柏树下让人给她摆一把竹椅躺着赏景。 再者,他们才从东莱城回来,按着她又娇又懒的性子,哪会那么快就又出门去。 “万合堂那边,来寻她麻烦了?” 丹榴正犹豫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在君侯面前给瑾夫人那边儿上眼药,不料君侯自个儿就说了出来,她连忙点头,为难道:“今早上君侯才走,老夫人身边儿的采薇便过来唤女君过去。女君身上虽乏得很,但听老夫人有事传唤,自是不敢惫懒,赶忙过去了。婢没有随着女君一块儿过去,不知老夫人与女君说了些什么,只知女君回来后一时兴起,想起庄子上果子怕都熟了,一时兴起,想着去摘些果子回来,给君侯与府上各处都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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