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子总能处处给他惊喜,但这一次竟是牵扯到太子、赌坊、还有半座城的地痞,当日能帮王氏叶景虞造势,他就该猜到了。 轻易就能左右民间的风声,要是她想,简直能轻易造成一尊神仙来供万众跪拜。 自己娶的到底是什么人,神棍、土匪吗? 可笑的事,就算有人挑拨,谢宥立刻想到的却是,这件事算不算违犯律法,自己还能帮她遮掩过去吗? “师弟,你当真娶了那样一个女子为妻吗?” 谢宥点点头:“是,我娶了她,所以是好是坏,我都得担着。” 常钺还是笑:“你想担着,你夫人可不想,你没有派人回去查过她还在不在吗?” 那人面色立刻就变了,剑鞘又重压在他肩上,额角青筋毕现:“她去哪儿了?” 阿妩不是来信说没事吗? “我要报仇当然得回去找她,结果只抓到了假扮她的侍女,你娘子看起来似乎是悄悄溜走了,连你的护卫都不知道,我想,应该也怕你知道吧。” 直到此刻,谢宥终于不复方才的冷静。 他目光狰狞地盯着常钺,只是盯着,也不问,只是等他说出下一句。 常钺想说什么,说阿妩抛弃了他? 还是自己连娘子瞒着自己跑了都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吗?”常钺语速很快,“给我一封新的奏折,我告诉你她的去向!” 常钺甚至自己准备好了奏本。 将发的怒火稍敛,谢宥冷睇着举到面前的奏本,抬手接过:“好啊。” 奏折很快被写满字,谢宥盖上自己的官印,丢给常钺:“这样够了吗?” 常钺翻开看,上面写明了所谓盐官背后是太子全系谢宥自己查错了,太子甚至派人助他查案,更列述太子种种贤举,切实为太子歌功颂德,虽然未附上什么证据,但官印盖上,以谢宥在皇帝心中的忠臣印象,已经够了。 他拱手,翻身上了马要离去,被两侧护卫拦住。 谢宥问:“我娘子的下落呢?” “我找来找去才发现,你夫人竟然下了江南,” 常钺还强调道:“同行的还有几个不知何处来的男子,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呢?我记得第一次劫持她,马车外一个男子问她,是不是舍不得你,师弟,你娘子看来是有新的心头好了,要弃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做挑拨离间之事,可惜似乎不见什么收效。 这位师弟自小就这样,风雨不惊,好像遇到娘子跑了这种事,都能成竹在胸。 俊马嘶鸣间在原地踏着步子,谢宥没有答话,实则心中已惊涛骇浪。 从前许多事他不问,以为都是小事,能敷衍过去,可她漏洞却越来越多,连骗他都显得不用心了。 甚至肃雨也问过,夫人的箭术,是不是他教的。 谢宥问她,她说是崔父要她学的,他就不再管了。 他也知道,从一开始二人成亲就是一场算计,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和男子掉进一个水潭子里就寻短见呢,可他心甘情愿上当,后面的事也愈发身不由己。 到今日的地步,都是谢宥咎由自取。 崔妩身上的漏洞太多了,真真假假,谢宥已经不想去分清。 她的身份就像屋子正中央的巨大摆件,盖着黑布,他只要一掀开就能得知真相,却故意视而不见。 他担心知道一些与自己相悖的事情,那时候就再也不能装傻。 只是几个铺子,几个捕风捉影的男人,事实也证明阿妩心里只有他,她平日里只是贪财了一点,偶尔心狠手辣一点,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本事罢了,谢宥为何不能包容? 至少目前,他们夫妻很开心不是吗? 若他执意去查,真到查出她草菅人命,贪赃枉法那个地步,他该何去何从呢? 可原来一再容忍,并不能让平静无澜的日子过下去,她始终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牵绊。 甚至,在她心中有更加重要的事,值得弃他于不顾,就算背着他也要离开。 她的事,比他们夫妻的关系更重要! 情绪如跳动的岩浆,谢宥绕在手掌之中的缰绳已隐隐有崩断的预兆。 所有情绪又压在冰面之下,谢宥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他并未有什么表示,常钺有些失望,不过已经拿到奏折,他要赶回京城去,崔妩的账待来日再算。 连道别也没有,常钺转身就要策马离开。 背后,谢宥已经张弓搭箭。 拉满放弦,箭矢飞出如白昼流星,朝常钺而去。 震响空气的声音常钺已经听到了,可他伤口还在痛,无法扭身躲避,这箭被摘了箭头的箭已经打在他麻穴上。 常钺僵直着,直直倒下了马。 谢宥驱马上前,不见愧色:“得罪了,师兄放心,你死不了,我让人送你回上清宫去,师父他老人家会好好管教你,朝堂上的事你不懂,以后还是莫要再沾手了。” 掉在一旁的请柬被捡起撕碎,常钺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夫妻二人……怪不得是一对儿。 护卫上前把常钺抬走。 元瀚看着主子还在那儿不动,不禁对崔妩又生了怨气。 娘子总是这样,一而再地伤郎君的心!到底还要郎君包容她多少! 她就不能少闹点妖,不能像别的娘子一样规矩吗? 元瀚下马跪下:“郎君,今日就是砍我头我也要说,您绝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再糊涂下去了!请您一定彻查娘子的身份!” 冷雪又下,谢宥深深吸入一口寒冷的空气,他在寻找头绪。 阿妩和春安县那个主簿一定是认识。 她说县令和主簿都死在火里了,会是真话吗? “派 一个人去春安县,搜查县令和主簿的卧房。”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崔家待嫁的娘子,谢宥终于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能从漆云寨劫匪手中逃脱,为什么掌着季梁城的地下消息网,为什么要背着自己下江南…… 崔妩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这次一定要查清楚,把她揪出来。
第084章 南下 下江南的脚程格外快, 北风凛冽,崔妩骑着马没有一刻停歇,绝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见到常钺之后, 她一路都没有说话。 他一定找阿宥去了。 不知哪一日阿宥就会知道,算是……彼此心照不宣地和离吧。 曾经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愿分开的两人,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每每想到此处,崔妩就呼吸不上来。 晋丑此人贱足了半辈子,知道她想着谢宥的事, 还故意说:“咱们快马赶路,都是南下, 离谢宥的车队想来不远, 到时候得绕开才行。” 崔妩没踹他只是因为腿没生足六尺。 半路歇脚时,她守着火堆打开了水壶喝水。 为了赶路,崔妩换了一身带绒毛的苏方色骑装,披着大氅,摘去平日戴的白玉冠,乌发束成马尾, 仿若一位征战四方的女将军。 不过这位女将军现在一点也不杀伐决断,她捧着水壶,呆呆望着火堆。 晋丑听完北面来的消息,低头压住唇角走了过来。 “你家官人亲自调头往回京的车队追去, 发现你并不在马车之中, 妙青很快就会回来。” 晋丑说完这句,火堆旁的人如映着暖色的瓷器, 顷刻间破碎了。 感情比理智来得更快, 崔妩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瞒不住。 怎么办? 这一回, 她还能安抚住谢宥吗?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连个告别都没有,两个人就结束了? 这一次,自己绝对踩到了他的底线。 就算他能够原谅自己不告而别,听她解释,她又能撇去所有跟他回谢家,一辈子受规训吗? 思绪纠结成一团乱麻,一时想着这么冷的天,她脑子有病才为了不着调的计划在外奔波,要是能在阿宥怀里多好,一下又跟突然惊醒一样,怨恨自己真的被男欢女爱腐蚀,失了志气。 一时她又想,既然已无可挽留,不如……真把他杀了,防备他来日彻底对自己失望放手,转头再娶新妇…… 不不不,还没到那个份上! 要是她造反路上死了,眼不见心不烦,谢宥再娶也没什么…… 不行!干脆把他一起带走,这才安心…… “你不会还想着一直骗下去吧?” 晋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优柔寡断的神情。 她突然看向晋丑,阴沉下脸:“要是江南没什么让我看上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放心吧,这些年咱们在江南难道光躲在山上吗?你得到的东西,远远比一个男人值当。” “最好是这样。” 崔妩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让自己变回那个唯利是图的土匪。 男人罢了,还不如眼前的火堆暖和! 晋丑在她旁边坐下:“不过那三千万两白银,你真的没有想法?” ——! 崔妩怎么可能没想法,她那天知道这么大一笔钱不属于她的时候,晚上为了不让谢宥听到,都是咬着被角哭的。 “我不是说了吗,如今银两已经被三路地方军押送,你省省吧,一对三,没有胜算。” 这句话不知劝他还是劝自己。 晋丑摇摇头:“不是一对三,而是三对二,咱们还是很有胜算。” 崔妩抬起眼,像发现猎物的老鹰:“你说的是真的?” “三千万两白银,心动的可不止我们一个。” “说来听听。” “王靖北你认不认识?” “滑头老豹子?”崔妩想起来他设计王娴清和离的事,此人成算可是很深的,跟他合作可得提防些。 晋丑被这称谓弄得嘴角一抽,“看来你认识,就是这个王靖北,前些时日被罚没了不少银子,又,他领着兵,正有个缺口要补上,可以说是燃眉之急,登州负责押送的正好是他的把兄弟,二人合计之后,找上了漆云寨,让漆云寨当鼓皮,届时里应外合拿下这批官银,到时候三方的平分。” “王靖北出人吗?” “咱们出多少,他就出多少。” 崔妩思虑甚多:“出了人,再让我们漆云寨担锅,这倒无所谓,听起来似乎是门好生意,但这不是将把柄交到我们手上吗?他要是使诈,把我们的人一锅端了,在皇帝那可就算诱敌深入,将功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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