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凶狠,要震慑的那人早就跑了,他只是对着空屋子发火。 怒气溃散,又变为了灰败。 谢宥一刻未停下找寻她的下落,但江南确实是漆云寨的地盘,想藏起一个人轻而易举,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大海捞针,难有成效。 找她越久,谢宥越坚定一个念头。 让他再抓到,一定要把她关起来,不是一两日,一两年,而是一辈子。 谢宥绝不能再可怜她,他不会再信她一个字,不会心疼她一点,绝不去试图理解她,只要关住她。 凭是飞鸟走兽,再回到他手里,都得折翼断腿,再也无法离开,关到她放弃挣扎,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那时候,阿妩就彻底是他的了。 眼眸深处那抹疯狂被压抑得几近扭曲,在冰水的刺痛下,方能暂时恢复清醒。 在此之前,他要先除了漆云寨。 可眼下,谢宥手中唯一和漆云寨有关的就是令牌和手杖,借着这些东西,他早早查出了几个商户与弥天教、漆云寨的往来。 可这些线索显然是方镇山刻意留给他的。 这个人绝不是想帮朝廷除贪。 谢宥自知他已在方镇山期望的路上走着,早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元瀚端上一盏热茶,小心瞧了一眼郎君的神色。 自娘子消失那一夜,郎君这周遭的气氛就没对劲儿过。 那日直到日中,元瀚都没听到屋里的动静,这很不寻常,就是郎君自己不吃饭也会顾忌不能让娘子饿着肚子。 察觉不对,元瀚敲门喊了两声,才闯了进去。 屋中只有郎君一个人昏睡在床上,娘子不见了踪影,足足睡到第二日午后,郎君才醒过来,他并未问娘子的去向,好像知道她不见了,只说:“去查一下厨房。” 肃雨查过来说:“厨房新来的厨子和打下手的不见了。” 郎君便不再问。 费尽力气找回来的人,千防万防还是跑了,却不见郎君有多生气,元瀚还想嘀咕几句崔妩的不是,但见郎君起身,他赶紧闭了嘴。 郎君坐的那张榻是桦木打的,结实得跟铁块一样,可他手离开时,上面却印了深深两道掌印,这要是按在人身上,骨头都能捏碎,元瀚吓得把要责怪娘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之后郎君就没什么大的反应了,只是话更少,更冷。 本来天气就够冷的,郎君又成了一座大冰山,周遭总萦绕着莫名阴冷的气氛,搞得底下的人回话都不敢大喘气。 肃云私底下还跟他打听,是不是他们的差事办得不好,主子才生气的。 元瀚只能安慰不关他的事,郎君纯粹是被落跑的娘子气得泯灭人性了。 这样也好,元瀚想,长痛不如短痛,郎君这回也该想明白,下次再抓到那个女骗子,一定不会心软! 肃云说到了弥天教的事:“弥天教在江南信徒无数,佛寺道观的香火多有不及,但连年行事未有太过出格之事发生,只其中教主素玄兵常出入官吏府邸,更收受财帛,不过这些银钱也用在了荒年赈灾上……” 谢宥听着肃云的禀报,眉梢未曾松缓半刻:“只做好事?” “是,并未查出此教做什么恶事,属下原本担心教众借赈灾之事行拐卖逼良之举,但细细查过,仍未发现此教和那些佛教道教有何差别,此处有教众人手一本的《弥天大典》,据闻是弥天大神梦中传道,教主素玄兵感梦所著,流传甚广。” 谢宥擦干手,将那本《弥天教典》翻完,随手搁到了一边去。 这些教义皆是拾人牙慧,粗劣不堪,根本不成体系,就是编造出来骗人的。 “可知此教是何时出现的?” “约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也该到割取利益的时候了,可这个土匪掌控的教派,在灾年时救助百姓,不图人不图钱,那他们图什么,单做善事吗? 还是说,他们想要的……是民心。 谢宥瞳仁微微地扩大,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但土匪要民心有什么用? 民心是朝廷想要的,难道……漆云寨要造反? 不可能! 漆云寨规模再大也只是个土匪寨子,莫说和整个靖朝对抗,就算倾江南道之力,也能镇压住,漆云寨想造反,此刻收拢民心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虽然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谢宥暂且将这个猜测搁到了一边。 不过弥天教声势如此浩大,信众应当不止百姓,那些官员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若漆云寨借此教,将百官联结为党,也是不小的威胁,朝廷绝不能坐视不理。 登州那一场,在方镇山的帮助下,谢宥几乎杀尽了登州盐官,铁面无私之名彻底坐实,消息传到了江南,那些盐官会这么想? 杀鸡……儆猴。 谢宥立刻想到了这个,方镇山想借登州、滁州之事震慑江南百官,让江南的官员对朝廷更畏惧憎恨,他们才会团结得更紧密,他们紧紧依靠漆云寨、依靠在弥天教周围,像依靠一棵大树一样。 可那些盐官对漆云寨的期许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在滁州时方镇山为什么不动手,是忌惮阿妩,还是想让他知道更多? 这也是一个谜。 谢宥闭目梳理着脑中纷繁杂乱的念头,一面是权钱交易,一面是传播弥天教,加之其他未查出来的猫腻,到底有多少官员和漆云寨有关系, “立刻再去查查,江南到底有多少官员信奉这个弥天教,必要时找一个合适的人出来。” 漆云寨已在江南招摇过市,和见与本地官场牵连如此深,要查盐事非要先拔除匪患不可,他想借机潜入弥天教内部,慢慢查清楚。 “是。” 没两日,人就抓到了。 是一位录事参,此人籍贯东北,在江南官场是个边缘人物,官职和的人脉都不起眼,却足够进出, 他也是到处巴结与弥天教有关的官吏,才会被肃雨注意上,捉了回来。 肃雨说道:“此人交代,每年初一,江南泰半官吏都会参加弥天大集,今年参加的官员尤其多,这是名册,几乎汇集了江南道所有官吏,属下暗查各路,杭州府外的官吏确实在往这边赶来。” 看来消息属实,谢宥并未去翻看名册,只问:“到时漆云寨的人可会出现?” 那官吏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谢宥吩咐:“带他去上刑吧。” 这几日司使的酷烈手段早已威名远扬,那官吏是个享乐文人,如何挨得住刑罚,连忙跪倒在地:“司使!司使饶命,往年漆云寨的人是不会现身的,但是,但是听说今年寨主和他女儿都会出现在祭典上,至于要做什么,下官也不知道啊!” 寨主和女儿,那不就是方镇山和阿妩吗? 光是这条消息,已经足够谢宥追查下去。 “派人跟着他回去吧,这几日让他照常当值,只是绝不准透露今日之事。” 年初一那日,谢宥打算借他的身份,潜入祭典中探查消息。 肃雨却道:“主子,这只怕会是个陷阱。” 谢宥未尝没有担忧,可等候多日,这是唯一一点与阿妩有关的消息。 她可能在弥天大集中出现,自己怎么能让她再跑掉。 就算是个陷阱,谢宥也要去一探究竟。 直等到大年初一这一日,天罕见下起了雪,谢宥伪装过样貌,出现在弥天大集之中。 只可惜弥天大集的进出甚严,必得是名册上有载的官吏,而无官身者,只能在神殿外聆听,肃云等人只能在殿外等候,让谢宥独自一人潜入进去。 远远地,谢宥就看到了高台边坐着的方镇山,还有他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 不用看到脸,他就能认出来,那一定是阿妩。 她真的出现了! 谢宥不动声色地靠近高台,丝毫没有理会高台上跳舞的人,还未靠近,父女二人就站了起来,走到了高台上。 而后,方镇山说出了他还不知道消息。 太子联手王靖北造反失败、官家崩逝、幼帝即位……这一切竟是漆云寨在背后推动。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惊雷,让谢宥立刻醒转过来,明白了方镇山一切诡异举止的目的。 若事情真如方镇山所说,靖国将危! 关于漆云寨无法造反的猜测被彻底推翻,方镇山原来是想搅起北面震荡,割据江南! 这就是方镇山的目的,也是她弃他一定要回江南的原因! 让他知道这些,方镇山一定会在今日杀死自己! 谢宥不能再耽搁时间,他朝高台上伸手,要把方镇山身旁的人夺到怀中。 阿妩不但要跟他走,也是他的人质! 自己必须逃出去! 可这一下却落空了,再看方镇山的眼神时,就知道他将自己的存在看在眼里。 方镇山是故意将这些消息告诉他的。 这个陷阱就摆在这里,就算谢宥清清楚楚,却不得不踏。 此刻儿女情长该为家国安危退避,未抓住她,谢宥深知不该再执着,他必须逃出去! 可改头换面,悄悄潜走还好,此刻一引起了注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天罗地网一布,再无逃脱的机会。 可就算不惜此身,只要还有一线机会,谢宥也绝不放弃。 肃云肃雨等人就在殿外,他死也得把消息送出去,让京城那边知道,真正的祸患在江南道! 巨网忽地在头顶张开,阻挡住她往外走。 谢宥跃起踏在围攻的兵卒肩上,水心剑在巨网落下之前割破,然而巨网只是第一重,刚突破出来,要踏出殿外,那日的绊马索再次出现,将门密实拦住,更证明了这次围攻是有备而来, 殿外,肃云肃雨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也在强攻进来,内外乱作一团。 殿中包围渐渐收紧,任谢宥再轻灵飘逸的剑法,在密不透风的人海战术下,伤痕逐渐显现在白衣之上。 他如困于网中的白鹤,再精妙的剑招只能杀出无力地哀鸣。 谢宥始终不肯就范,提起几名官吏,将他们扔向拽着绊马索的寨兵,一见有用,脚边的伤兵和尸首亦没有放过,一手一个如雨点般砸向 很快第二重危机便解,可殿门仍旧是可触不可及之地,方镇山早下了高台,在殿门口拄着苗刀以待。 谢宥要闯出去,非得过了他这一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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