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雅幽淡的寝殿内有一方冒着热气的池子,屋顶垂下的浅白帷幔随着风动,池子听有水花轻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指甲圆润白得能看见那一股青色的脚踏上台阶,候在旁边的侍女迅速为主子用毯子擦干身上的水渍,随后换上鹅黄色寝衣。 泡在温水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倒是解了这几日的疲乏。容清樾手指灵活地栓好寝衣带子,绕过桌椅坐到梳妆镜前,拿干帕一点点擦拭湿透的发丝。 孔氏绕过外面的屏风,端着暖茶进来,就见殿下寝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发丝柔顺搭在背后,偶有滴水,香肩外漏,她正游动双手抹玉香膏,好一幅直让人咽涎的美人ῳ*Ɩ 出浴图。 容清樾仰头给脖颈抹膏,余光瞥见孔氏,便喊道:“嬷嬷来了?” “殿下方出浴,冷风席身,当心着凉,先喝杯暖茶暖和暖和。”孔氏在她旁边放下端盘,接了帕子为她擦拭,“殿下这几日为着那南启来的质子,都瘦了好些。” “哪里是为质子?这不是为了处理小六的事吗?”容清樾柔柔笑着,她的小脸偏圆,笑起时颊侧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酒窝,扯扯自己愈发缩减的脸。 “是是是,为了六公主。” 她捧起画竹兰的杯盏,孔氏仔细看她的手指,“殿下手上的茧子消了不少。” 回来这几月里,太后赏了不少香膏,就为让她起了茧子的手回到从前,白白嫩嫩的更像个小姑娘。 容清樾挑目:“表面上的东西而已,嬷嬷你和祖母一般这样在意作甚?” 孔氏张了张嘴,却不敢答。她不敢说与太后想法一致,但大体相同,再过一月,殿下已满二十又五,云都里没有几个女子在这个年纪还未嫁人或选婿入赘的。 虽说殿下是公主,无人敢说殿下身上这些武人的东西,但都城里的世家公子也是个顶个的挑剔。 她们上了年纪的人啊,就爱操心小辈婚事,就好像嫁不出去、没有夫婿在身边她就活不下来一样。 容清樾无奈摇头,不欲与孔氏顶杠。 “殿下!殿下!”菡萏提着裙摆从屏风另一头跑进来,慌慌张张引得孔氏瞪了她一眼,“殿下,质子醒了。” 容清樾抬盏的手微顿,并未表现过多的情绪,只让菡萏去叫宋太医,再去给李绪看看。 *** 秋夜风凉,吹得树上枯叶飒飒,甚为瘆人。 小厮夜中起夜,打着哈欠从茅房回屋,路过走廊,一盏灯笼从眼前晃过吓得小厮一个激灵,定眼一看是着黑色束衣的侍卫从面前路过。 这个点大理寺的侍卫都在巡逻,怎会有人肆意游荡,小厮立刻喝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在下是秦大人身边新来的侍卫,梁灯。”侍卫低着头来到小厮面前,“秦大人今夜家中有事离得急,一些卷宗文书忘了带,让我来拿一趟。” 小厮知晓他口中的秦大人是谁,整个大理寺只有大理寺少卿姓秦,他白日里不当值,不晓是否真如侍卫所说,秦大人忘带文书。 秦大人是大理寺最严谨不过的人,平日里都要月上中天处理完事务才回家,偶有极难解决的案子甚至会宿在大理寺。 但万一家中真有急事呢? 小厮睨他,上下瞧了瞧:“令牌带了吗?” “带了。”梁灯坦荡利落地往怀中摸了摸,将六边令牌递给小厮:“您瞧。” 令牌上刻一‘案’字,用得青色涂料,小厮用指甲轻刮,闻了闻涂料的味道,带着一股子腥味,确实是大理寺少卿的牌子。 “去吧。”小厮确认后放行,“拿了东西快走,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 梁灯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小厮离开时边走边疑惑:“真是奇了,高大人才忘带了文书,秦大人也忘带,莫不是约好的?” 高大人?大理寺卿高阳仪? 高阳仪已是要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会忘带东西也正常。 目送小厮转过拐角不见人影,梁灯松了气,把令牌揣了回去,往小厮的反方向走去,去的却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帮秦大人拿文书的堂中,而是改道去了一幢四角飞檐的楼阁。 存旧楼是大理寺专门用来呈放已了结或无法查办的案子的卷宗的地方。 梁灯手里握着银丝,搭上门锁正要使巧计打开已经锁上的铁锁,忽然发现锁已经开了。 有人与他有同样的想法,倒是巧得很。 放缓呼吸,推开门小心翼翼踏了进去,转过身关门,再次转身,脖颈处抵上一片冰凉,楼里只有窗框中洋洋洒洒透进来的月光,拿着刀的人隐在暗处逆着月光,他看不清是谁,梁灯喉结上下滑动,后背一片湿冷。 “原是邓大人。” 梁灯听到一声轻笑,耳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小心问:“谢无呦?” ‘噼啪’一声,谢无呦收了刀,吹燃火折子。 梁灯借着光看清人,抠着门框的手骤然放松,差点小腿一软滑坐在地上,谢无呦笑他:“胆子这么小,怎么敢偷摸来大理寺查卷宗?” “这可不怪我胆子小。”邓子良缓了几息,梗着脖子回道,“任谁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脖子被人抵了一把刀,都会被吓到吧?” “鬼才信你没有防备。那银丝用来开锁的吧?见锁莫名其妙开了,你知道这楼里有同道中人,只是你想不到人会在门后等着你罢了。” “好好好,算我胆子小。”邓子良摊手告饶,“那我们……互不打扰,各找各的东西?”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口舌之争上。 时间紧迫,要寻找的卷宗还不知放在哪里,万一待会被巡逻的人发现可不好脱身。 “嘁。”谢无呦正有此意,打着火折子往楼上走去。 方才她卷宗翻到一半,突听门外脚步声,不得不暂停进度。 邓子良带着任务而来,将乱了的领子礼正,朝书架走去。 谢无呦最近查到十四年前北晋与西佑兵败的苗头,却始终找不到相关卷宗,今夜来大理寺也不知会不会有收获。 火折子一点一点燃尽,谢无呦一目十行的看过可能相关的卷宗,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翻到二楼最里的书架,在书卷的标记出瞧到一个‘孔’字。 她记得当年与西佑对战,率领青营骑兵的世家就姓孔。 谢无呦伸手准备将书卷抽出时,感受到一股阻力,透过书架望去,便与邓子良对上了眼。
第18章 拾捌 “邓子良?”容清樾偏了偏脑袋,想起是哪一号人,“宗正少卿,三皇兄身边的人。” “他去大理寺查什么?” 容清樾展开双臂,让人为她整理好朝服。 “谢大人信中说,三皇子也在调查瓷俑之战,不过具体邓大人并未说。”梁郝背对着站在屏风外,“三皇子是想为孔家翻案?” “三皇兄无母族支撑,他要走上帝王路,背后须有人支撑。”容清樾说,“西闽关孔家世代为军,瓷俑之战疑点重重。孔家还剩几千残兵,和两兄妹,他能解决这事,恢复孔家清誉,让孔家再上战场,他便多一重保障。” 孔氏为她礼正官帽:“三皇子没有世家支撑,又有九皇子在那儿,陛下也并不看重三皇子,他要登皇位,很难。” “皇位争夺是需要世家支持,但北晋的子民需要的是适合他们的皇,而不是披着世家、被世家推上去无所作为的皇帝。” 孔氏边看她的脸色边问:“那殿下是觉得三皇子能成为皇储?” “嬷嬷,皇储之事不可妄议。”容清樾越过屏风走出去,孔氏则知道她不想过多谈论这件事,妥帖闭上嘴。 子厦在门外牵马,容清樾接过装着兵符的玉盒子放进袖袋里,马鞭高扬正待抽下,她想起住在西院的那人,对孔氏说:“嬷嬷,前两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质子醒了你交给他就行。” “是。” *** 朝明大殿。 早起上朝最是痛苦,容清樾宁愿是让她早起练武都不想听满朝堂的朝臣和窗外的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动着嘴,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辅国大将军今日已卸去军职,不知兵符何时归还于陛下。” 话头突然落在自己头上,容清樾懵了一瞬,抬起头朝声源望去,身着深紫官袍续了长于喉结胡须的中年官员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容清樾笑了:“陛下都不曾着急,丞相急什么?还是丞相等着我交还兵符,您要接了兵符,拖着这把身子骨上战场?” “我年少时也有将军这般壮志酬勤,现在嘛,老了。”丞相宋致抱着笏板,笑呵呵的回她,“不过将军既然决定了不再上战场,还是早日归还才好,以免被世人揣测将军想要拥兵自重。” “为将者忠君爱国,丞相这是多虑。” “容将军此言差矣。”容清樾瞥眼,谢无呦身形娇小的女子站在男人堆里异常显眼 ,“非为将者都会忠君爱国,西佑有将名乔连以,叛国而逃投奔南启,我北晋亦有孔氏将军故意战败,如此为将者忠君爱国实为谬论!” 宋致听到孔氏将军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 容清樾撇开眼,面向皇帝。 当下许多人大臣皆附和:“同为女子 ,还是谢大人更明事理。” “诸位大人莫误解。”谢无呦圆乎乎的小脸挂着严肃,“我所言不过是说人有私心不能一概而论,容将军乃皇室中人,她的忠心,不必怀疑。” “谢大人,你这……” 大臣被她呛了个措手不及,纷纷甩着袖子,宋致站出来压了这乱:“好了,先前是在探讨将军交不交还兵符之事,忠君爱国什么的扯远了。” 容清樾勾唇笑了笑。 丞相是一刻都不想她手里攥着兵符。 举起笏板对昌宁帝道:“陛下,臣今日上朝就是为了归还兵符,不过臣想以一个条件作为交换。” “将军此后既不为臣,归还兵符是理所应当,如何还能以交换为条件!”方科收到宋致的眼色,站出来抨击道。 昌宁帝垂眸看了他一眼,冰冷如寒潭,转向容清樾时又变得温和如春风:“容卿请说。” “臣想收了南启质子做面首。” 她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宋致等人都已经想好她要以兵符举荐某一位皇子登皇储位,他们便站出来反对,谁知是为了一个男人。 另一些人则不同意,只道李绪是质子,乃和平象征,若是给她做面首,南启知晓岂会同意?! “那为何尔等可以看着质子在六公主手中受罪,却不肯让质子做我面首?” 她这句话每个字都是一个坑,谁都不敢应。 应了岂不是暴露了他们看着六公主欺辱良家民男而不出上奏禀报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无人再说什么,只当同意了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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